所爱如山海

　　苏浔压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章画志办公室离开的，一路上灯影重重，是否有人从身边路过，他都无暇忆起。

　　脑海中就只有高立麟说过的话，和那些10年前的照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然站在了工作室门口。

　　一瞬间觉得自己可笑到了极点。都这个时候了，连去面对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还想用工作来逃避。

　　好不容易掏出手机，却也只到对话窗口，指尖来回翻看他们为数不多的历史对话，因知晓了过往，而全都变了味。

　　原本觉得是漫不经心的回应，现如今看来，都多了些小心翼翼。而最开始那些日常的问候，也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藏在里头。

　　-你到京城了吗？
　　-和言日谈完了吗？
　　-谈得怎么样？
　　-那就好
　　-一切顺利
　　-出道快乐
　　-生日快乐
　　-新年快乐
　　……

　　他原本以为她早已经走远了，却没想到走远的是自己。她一直站在原地，傻傻地等他回头，连叫了他好久，他都不知道。

　　眼泪不自觉间又涌了上来，还没来得及擦，眼前忽地有光闪过，原本被灰影笼罩着的他倏然闯进了光里……

　　他抬眼，奇欢欢就这样不讲道理地出现在他眼前，在他最想见她的时候。

　　他呼吸凝住了，心跳也忘了节奏，像是上帝就站在他身后扼住了他的喉咙，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选择。
　　选对生，选错死。

　　奇欢欢看着他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微微蹙了眉间，有点不爽：“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高立麟又找你吵架了？”

　　她声音有如提示，又有如解放他的双手，一下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苏浔再没理由犹豫踌躇，伸手绕到她身后，把人紧紧地裹进了怀中。

　　他不该总是后退一步，连她早已往前也不敢相信，以至于把懦弱当作礼让，骗了她也骗了自己。

　　奇欢欢只觉得他的拥抱来得有些突然，除去担心下一秒会有人路过，其余的就只是温柔，像身体落入大海，海水温柔地漫过人的每一寸肌肤，温润而不躁动，直到完全包裹覆盖，自由宽广。

　　但她想要完全沉浸，不想要这种半吊子的享受，只好轻声道：“进去好不好，万一被人撞见就麻烦了。”

　　“里面没人么？”

　　“早下班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啊。”话音刚落下，苏浔就松开了她，低头来看她，似乎在确认些什么，她只好看向屋子里的一角，桌上正放着个纸袋。

　　那袋子苏浔在剪辑室见过，高立麟说，是她姐给他买的药。

　　“你今天一整天跑哪里去了，打架斗殴连伤口都不处理，是想……”奇欢欢话都没说完，便一阵天旋地转。

　　只微微忆起被他拦腰抱起，而后听见门被关上，而后落地，身后一凉，被人压在了门上。

　　他身上那股法国梧桐香她再熟悉不过，只是很少会浓郁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当他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时候。

　　没有了酒气的参杂，这是他完整气息给到她的第一个吻。

　　奇欢欢只愣了一秒，就闭上眼睛投入了进去。原本放在他腰间的手，因觉得不够亲近，不自觉便抬起往他脖颈间去。他也随即松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行至她后腰，用力地把她按向自己。

　　他像是没有记忆一样，明明唇热得发烫，却只贴着她贴了很久。奇欢欢耐不住这种纯情，张嘴含了他的唇瓣，用自己的温柔地吮了几下，他才跟了上来。

　　几乎是没让他在外头停留多久，她便张开了嘴，伸出舌头用舌尖在他唇上轻舔了一下，邀请他一起共舞。

　　苏浔没法拒绝，想要去追，却只尝到了她舌尖的味道，只能完整进入，与她放肆追逐和纠缠。

　　直到氧气耗尽，两人舌根发疼，才各自退回原位。可也舍不得离得太远，仍轻轻地贴着，一下接一下地轻啄着。

　　奇欢欢只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和醉酒时太过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两模两样。没了关于情欲的索求，更多的是试探和确认。

　　她睁眼看他，眼前因身体泛起的反应而起了一片水雾，脚发软得狠，几乎整个人都靠他搂着。他却仍闭着眼，像是远远不够，还在探索着，寻找着，伺机再来一次。

　　奇欢欢没忍住笑了笑，他有了感觉，睁眼看她。两人视线相接，瞬间达成共识，像火柴和磷面，接触的那一刻，擦燃了火花。

　　这回远比刚刚要热情。

　　苏浔几乎是立马就闯了进来，是掠夺还是索取，奇欢欢早已分不清。她甚至已经没了力气和他周旋，只能任由他带着自己，本能地跟随着他。

　　等到快要窒息，他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本能地脑袋后仰，想得到些许空间呼吸，却被他一掌摁了回去，回以更热烈的吮吸与纠缠。但她真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去推他。

　　掌心都没落下，苏浔便停了下来。一松开，奇欢欢就失了力气，靠在了他的肩头，狠狠喘气。

　　空气微凉，她觉得自己嘴巴都肿了。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她也不敢再抬头看他，只耷拉着脑袋保持着姿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那四个字她敢做，却不敢说，总觉得陌生。

　　苏浔抱着她，手从她大衣底下穿过去，只隔着薄薄一层衬衣布料，紧紧贴着那底下的皮肤，指尖走过的每一寸，都有如路过她的心魂，能感受到她的颤栗和心跳。

　　最重要的，是她的反应。无论是拥抱，还是亲吻，亦或是这样只有一衣之隔的抚摸……她都不排斥，甚至反应都和他一样，是生理性的喜欢。

　　他们是相爱的，不是他单方面的迷恋，也不是他以为的施舍。

　　苏浔松了一口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笑容里的甜蜜里却参杂了苦涩。许久才回道：“我在确认。”

　　“确认什么？”

　　“确认我离开余州前一天晚上，除了告诉我你的理想型是瞎编的以外，你是不是还对我说了些什么？”

　　奇欢欢想起来那些话，没由来的头皮发麻。

　　“你……记起来了？”

　　“没有。”

　　奇欢欢立马松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不记得就算了。”

　　苏浔没依她，因为这对他来说很重要。要不是不记得那些，他们早在一起了，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多年？

　　他松开她，低下头去找她的眼睛，央求道：“再说一次好不好，求你了。”

　　奇欢欢却莫名涨红了脸，连刚他亲她都没有过，此刻却咬紧了下唇，一脸“绝不可能，打死都不说”的样子。

　　苏浔有些失落，心里的苦涩此刻突然泛滥，连刚有过的甜蜜也都盖不住。

　　抓着她胳膊的手陡然垂落下去，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抱怨，他喃喃道：“再说一次喜欢我，就这么不愿意吗？”

　　奇欢欢眼睛眨了眨，脸上的红热瞬间褪去。

　　啊？他以为的是这个啊？那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一下笑了出来，伸手去拉他，笑脸盈盈地打趣道：“原来你想听的是这个呀？”

　　苏浔不知道她为何变脸这么快，甚至眼神里都待了些狡黠，像是逮到了猎物的猎人。他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却已然来不及。

　　门已开，她紧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去。他想要挣脱，却被她躲开，几乎不得劲。

　　一如他们初遇那晚，她拉着他去酒店开房。

　　苏浔瞬间红了脸，等进了电梯，忙问道：“去哪，这是？”

　　电梯里没人，她把手转移到了他的掌心里，十指紧紧扣着，十分轻松地回道：“回家。我明天7点要飞回琥城，你要我在这里耗一夜吗？”

　　当然不……只是知晓她要离开的一瞬间，他那点因为要去她家而旖旎的心思一下就沉落了下来。

　　但很快又被刺激取代，万一待会电梯突然停下来……

　　苏浔根本不敢想。

　　奇欢欢抬头见他严阵以待的样子，没忍住笑道：“刚在门口抱我，怎么没见你像现在这样紧张？”

　　苏浔回以手上的紧握，小小的用力，小小地反抗了一下。

　　奇欢欢笑得更欢了。

　　到了地下车库，苏浔更紧张了，就怕有人在车上停留，而他们路过……

　　可奇欢欢始终不肯松手，一直走到她的车前，车灯亮起。

　　“去吧。”她说完便绕到了副驾驶上。

　　苏浔却没往驾驶座那边走，而是跟着她一块到了副驾驶边上，给她开了车门，掌住了示意她上车。

　　周到的服务，让奇欢欢没忍住心情大好。

　　却被他关门的那声空响，叫醒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她有一瞬间晃神。

　　直到车子开进车流，她也没从那份记忆里出来。

　　“嘭”的一声，车门关上，身旁的座位此时不再是空的。

　　可关于喜欢，苏浔曾告诉过她，是在她帮他抢回那把吉他的时候。

　　而紧接着的，就是告别。

　　车窗外，路边的杨柳树错落，如同记忆回流，闪过留痕。

　　奇欢欢看着身边的苏浔，心里面是持续不断的错乱。

　　她开口问他：“那个时候，你把我送上车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苏浔自然清楚。

　　他笑道：“还能想什么？想你安全到家，想我们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想下次要再见到你……”

　　“那万一再见不到呢？”她后知后觉，有些茫然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那个时候，我如果不下车，我们大概率，是再很难见面了的。”

　　心里隐隐发痛，似是回到了那时，却不再是以自己的身份。

　　而是以他的：“要怎样才能坦然接受，刚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就要和这个人告别。而且大概率，从此以后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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