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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浮煞(二)
嬷嬷差人送来餐食,陪着萧遥吃完,帮她按揉头穴,“殿下可是做噩梦了?生病是容易这样,等会儿把汤药喝了,我陪着您再睡一觉。”
她不作声,她很清楚,是撞鬼了。
近日未填新物,不知那鬼如何跑进镜子里。
她有些郁郁寡欢,自己殿里的人,亦不能完全信任。不然君心来见她,就拜托其请今涣离来。
她拧着眉,要进来,那一身装扮肯定不行,别说能不能进来,估计侍卫一见,就以其宣扬迷信带走。
“课程不好耽搁,下午送我去学堂可好?”
嬷嬷叹口气,“陛下说,您身子重要,没彻底好前,不能去学堂。”
她噘噘嘴,“母皇就爱这般,什么都不过问,只要结果。”
嬷嬷安抚拍拍她,“陛下是关心你。”
“你又替她说话,”她负气推开嬷嬷,躺下,“不用给我按了,你别出去就成。”
“是,”嬷嬷垂下头。
京朝学堂,今涣离撑着千斤重的头,迷迷糊糊听商学老师讲课。
补课到现在,老师的课几乎能听懂。
不知道为何,这困意就像排山倒海,怎么抵抗都毫无用处。
“涣离,你来回答这个问题,”老师放下课本,盯上她,“涣离,涣离!”
一阵笑声中,她恍然惊醒,按桌而起,“老师,您能再说一遍问题吗?”
“哈哈哈......”
老师瞪她一眼,“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在商言利,天经地义。然则,经商途中,当‘利’与‘义’发生冲突,例如行贿官吏以获得专营之权,你当如何权衡与自处?”
她蹙起眉,脑子渐渐转动。
君墨爻一动未动,余光尽在她身上。
“靠非法手段竞争,虽得利但失“义”,在同行与客户间信誉受损,终非正途。良好的商誉才是根本。”
“还算答得不错,你坐下吧,别再睡了,”夫子一手拿着课本,继续补充,“行贿虽得一时之利,但将自身命脉系于官更之手,其一旦倒台,必将殃及自身。此法如同悬崖行走,非长久安稳之道。”
她一屁股坐下,头砸在桌上。
君墨爻心一紧,强撑着没看过去。这么用力,头得多疼?
老师一顿,同窗们也看向她。
她顶着红痕摆手,“无事,您请继续。”
注目礼终于结束,她松口气,搓揉胀痛的额头。
下辈子一定做只猫,找个好主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冲向食德轩,吃完饭飞速回到漱石居,倒头就睡。
午休醒来,李若与君心提醒,她换上藏蓝色衣裙,又依着她们把木簪换成步摇。
拂尘收起,桃木剑收起......仅留几张符纸藏在身上。
君心十分满意,“这样量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有那么夸张?”她扬起眉头。
二人点头如捣蒜,“去了,你便明白了。”
李若与君心前后脚离开,她握着拂尘,不舍道:“自打跟了我,就没离过我身,今日不得已,你要好好的。”
仿佛听到拂尘嫌弃的声音,她收起来的动作毫不留恋。
翻翻找找,她握住青铜匕首,犹豫片刻,将其放下。
没有兵器,顶多事情麻烦些,要被收走,她哭都没地哭。
难得什么都不带,她步履轻松,步摇上的吊坠随之前后摆动。
教室空无一人,大伙儿被隔壁打架的热闹吸引了去。
她瞄了一眼,毫无兴趣走进自己教室。
靠近座位,她脚步一滞,一罐药膏正放在桌上一角。
她侧身坐进去,拿过来打开,熟悉的薄荷香,针对上午她磕到的额头。
她往边上空位看一眼,轻轻摇头,微不可查地叹息。
她从怀中拿出空白符纸,扎破中指,笔走龙蛇画下寻踪符。
燃烧后,她能感知位置,她的血,可以护他一炷香时间。
她的指尖不疾不徐,精准地将符纸对齐、压实,最后将翅尖轻轻内翻,一只纸鹤静立掌心。
她捏着纸鹤翅膀,越过两桌贴合的线,放到课本靠内这一侧。
伸伸懒腰,她趴在桌子上。
后门处,君墨爻久久没动,或许她并不像她说得那么无动于衷。
崔奇被他摁在墙上,铆劲偏头往里看,却连自己桌角都看不着。
有老师赶来,同窗们一哄而散,他才松开手,若无其事走进去。
崔奇嘴角一撇,白他一眼,他非要看这人看见什么,跟尊佛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还不准他看。
君墨爻有意挡住崔奇视线,趁着同窗们闹哄哄进来,迅速走到自己位置,将纸鹤放进课桌。
崔奇刚要大叫,嘴被捂住。他一双眼瞪得像铜铃,你藏什么了?
君墨爻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别说话。
崔奇拔开他的手,愤愤坐下,不说就不说。
日影在墙上一踉跄,跌进了黄昏。
今涣离、君心、李若三人一同吃完饭,与老师请假,一同前往皇宫。
宫门两侧的甲士铁铸般钉在原地,发觉来人,右边女子守卫队上前,命三人下车,挨个检查。
君心带的包,马车里忘拿走的东西,李若的长枪,一一被搜查。
都尉将长枪还给李若,“三位可是去拜访三殿下?”
李若颔首。
都尉侧开,整个守卫队整齐划一让出条路。都尉扭头,示意队伍最后一人带她们前去。
重回马车,今涣离问道:“宫里准带武器?”
君心摇头,“阿若得陛下准许,去见阿遥时,可佩带长枪。其他的要么被保管,要么被没收。前面牵马的侍卫,别看她站在队伍最后,出去亦能一人战胜一支队伍。”
她明白过来,准许李若带的另一原因,是其不构成威胁。
幸好自己没灵机一动把匕首带上,自己无名无姓,武器定然拿不回来。
车帘一晃,宫墙的森严被远远甩在身后,如火红枫温柔包裹的殿宇,映入眼帘。
宫女们垂首凝息,屈膝行礼。
萧遥听闻动静,将难喝的汤药还给嬷嬷,随意套上鞋,冲了出来。
瞧见三人,一股热浪涌上头顶,她笑逐颜开,“你们可算来看我了?”
今涣离一只脚夸进门槛,羽印瞬间染红,突突直跳。
李若与君心先一脚进去,左右扶住微微摇晃的萧遥,“病未好出来作甚?”
“阿若说的是,你在里面等着不好?”
“这不是太激动了,”萧遥朝今涣离眨眨眼,“我这寒舍逢你前来,也是蓬荜生辉了!”
“殿下太客气了,”她走到萧遥面前,声音极小,“等会儿让她们都出去,门一定得关紧。”
萧遥立马明白过来,颔首应下。
君心瞧见她绯红的羽印,下意识拽紧萧遥袖子,“居然真有?”
李若捏紧长枪,打量四周。
“进去说。”
李若走在最前面,今涣离走在最后。过正殿,萧遥差使嬷嬷和宫女们都下去,带她们走进卧房。
今涣离迅速结印,隔绝各处暗卫视线,笼住卧房内所有煞气。
她左右环顾,临窗的贵妃榻,置于书架前。旁边兵器架上七把大小不一的弓,整齐摆放。
拔步床如一小房间,白玉妆台上,古朴的镜子暗潮汹涌。
“那镜子你放多久了?”她眉心一蹙,里面的煞气,比前几日枯木阵更甚。
“去年皇姐送我的生辰礼,一直放在这,”萧遥不由得多解释两句,“我也是近日才出状况,总不能是皇姐要害我。”
她眼珠乌溜溜一转,“这镜子制成时,邪物便在内里。你皇姐无心害你,不代表他人不会借你皇姐之手,将此物转赠你手上。邪物藏在其内,没有任何动作,镜子与寻常无异。近日有异动,兴许受人指示,亦或是它先前未苏醒。”
萧遥眼中惊恐炸开,瞳孔骤然缩成两个黑洞,“意思是它一直在这?究竟是谁要害我?”
镜面一阵颤抖,浓黑的四缕气团,围着四人打转。
不过瞬间,四人消失房中。
镜面一分为四,每一块映照出一人身影。
靠左最顶上,李若身着红装,迷茫地任丫鬟为她梳妆。
她与李晏成功出逃,今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
偏僻的村落,他们算是这里仅有的大户人家。整个村子都铺上红妆,邀请家家户户来参观这一盛况。
凌厉的眉峰,如今画作细条的柳叶眉。桃红的脂粉,铺在脸上,如绽放的花瓣,仪态万千。
丫鬟用小毛刷沾上口脂,均匀涂抹,“小姐国色天香,定叫李公子无法抗拒。”
她一手按在丫鬟手臂,“我们不是出逃,为何要举办这般隆重的婚礼?而且,我为何没有任何出逃的记忆?”
丫鬟垂着头,表情一阵扭曲,“这儿是赵国边境,又被群山隔绝,自然不怕官兵追来。小姐到这后,生了场大病,醒来便忘却许多东西。”
“这样,”她按下心头不解。
母亲大仇未报,她如何甘愿避世,躲在这里苟且偷生?何况她对李晏的情感,未到与他成婚的地步。
“小姐,成婚是喜事,可别皱着个眉了,李公子瞧见要担心的,”她拿起桌上金钗,“我为小姐绾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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