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砚’栖木

　　傍晚，沈砚和林栖如约来到了朋友定好的那家私房菜馆。

　　路上，沈砚能感觉到身旁的林栖有些许的紧张。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下车后，非常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并且一直没有松开。

　　推开包厢的门，阿哲和其他两个朋友都已经到了。他们看到沈砚，刚想开口调侃几句，目光就落在了他身旁、以及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上。

　　三个人，瞬间都露出了同一种混杂着震惊、好奇和了然的表情。

　　沈砚笑了笑，牵着林栖走进去，将身旁的她，非常郑重地，介绍给了他人生里，最重要的这几位朋友。

　　“给大家介绍一下，”他说，“这是林栖。”

　　他能感觉到，林栖因为紧张，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他安抚性地，用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大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而笃定的语气，说出了那句，为她的身份，做的最终定义：

　　“我的女朋友。”

　　包厢里安静了两秒。

　　随即，阿哲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起哄鼓掌，脸上是全然的、真心为他高兴的笑容。

　　“好啊你，沈砚！”他笑着说，“藏得够深的啊！我说你怎么万年不开花，原来是在等我们弟妹出现啊！”

　　在他们善意的玩笑和起哄里，沈砚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拉着林栖，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然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

　　整顿饭，沈砚的话依然不多。

　　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栖身上。他听着她，慢慢地，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能和他的朋友们，自然地聊起天。他看着阿哲他们，绘声绘色地，向她讲述着他大学时候的各种糗事，把她逗得笑个不停。

　　他看着她融入他们、融入他过去的样子，看着她在温暖的灯光下，因为开心而亮晶晶的眼睛。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过往那三十几年所有单调的、一个人的时光，在今晚，因为她的出现，终于，被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有意义的故事。

　　饭局在一种非常热闹又温和的氛围里结束。

　　临走时，阿哲他们几个，非常郑重地，单独和林栖说“弟妹，今天认识你很高兴，以后要常来玩”，又转过头，拍着沈砚的肩膀，用一种带着命令的、欣慰的语气说：“沈砚，以后聚会，必须把弟妹带上，听见没？”

　　沈砚笑着应下，牵着林栖，走出了那家充满了喧闹和暖意的菜馆。

　　外面的空气很凉，夜色很深。

　　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砚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车厢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种非常柔软的、回味悠长的安静里。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的林栖。

　　“累不累？”他轻声问。

　　她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还习惯吗？我那几个朋友，有时候有点闹，没吓到你吧？”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睛在夜色里，比窗外的星光还要亮。她笑了笑，说：“不闹，他们都很好。而且，我还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我从不知道的故事。”

　　听到她这么说，沈砚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

　　他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其实，”他看着前方的路，用一种很轻的、自白式的语气，说道，“今天晚上，我才是最紧张的那个。”
　　“我怕你觉得我的朋友们无趣，怕你觉得我的世界太单调……也怕你听完他们说的那些糗事，会觉得，看错了人。”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稳稳地停下。

　　他转过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但是林栖，当我在饭桌上，看着你和他们坐在一起，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然后跟着他们一起笑的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一个最准确的词。

　　“……我觉得，我的人生，在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圆满了。”

　　回到家，打开门。

　　沈砚没有开灯，只是在玄关处，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转身，将林栖紧紧地、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他什么也没说。

　　但这个拥抱，已经包含了今晚所有的，后知后觉的紧张，和尘埃落定后，那份无法言喻的、巨大的心安与感激。

　　林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所以，你为什么万年不开花呀？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听到她这个问题，沈砚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随即，又将她更紧地拥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话语里带着的，是七分的好奇，和三分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玄关里，带着胸腔的共鸣。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松开她，但手依然牵着，拉着她，走到了客厅的沙发旁。他打开那盏熟悉的、昏黄的落地灯，然后，和她一起，并肩坐了下来。

　　“好了，”他看着她，在柔和的灯光下，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等着听故事的期待，“现在，可以回答我们林同学的‘历史遗留问题’了。”

　　他先是回应了她那个带着玩笑意味的称呼，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万年不开花’……”他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之前的土壤和阳光，都不太对吧。”
　　“也可能是，”他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补充道，“在等你来，亲自为我浇水。”

　　看到她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他笑了笑，才开始正面回答她那个更核心的问题。

　　“谈过。”他回答得很坦诚，没有丝毫的隐瞒。

　　“很多年前，刚工作的时候。是一段很认真的感情，也想过结婚，想过以后。”

　　他看着远处的书架，像是在回忆一段非常遥远、已经不会再激起任何波澜的往事。

　　“只是后来，走着走着，发现彼此想要的未来，不太一样了。她想要去更大的世界看看，而我，只想守着一个安稳的家。”他顿了顿，语气很平静，“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不再同步了。所以，很和平地，就分开了。”

　　他把目光，从遥远的回忆里，重新拉回到她脸上。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全然的专注与认真。

　　“但是林栖，那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的‘爱情’或者‘合适’，是两份人生规划的理性重叠，是所有条件的匹配。”
　　“直到遇到你，”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我才明白，真正的‘圆满’，不是严丝合缝的计划。”
　　“而是心甘情愿地，被打乱所有的计划，然后，再把你的名字，写在我未来所有的计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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