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寿了，穿成短命丫鬟

　　苏州府衙正堂的烛火已燃过半，灯油顺着灯芯往下淌，在灯座上积成一小滩油垢。萧彻仍坐在主位，玄色织金锦袍的下摆垂落在冰凉的地砖上，指尖捏着羊脂玉扳指，转得比先前快了些——张校尉的话还在耳边打转，那“肉眼难辨的浊物秽气”虽听着玄乎，可“暴雨后井水生患”的说法，倒比太医院查了数日仍无头绪的结论实在。

　　“一派胡言！”李院判最先跳出来，白胡子气得发抖，“水源之法乃医家基础，老夫早查过那口井，水清见底，何来秽气？这乡下大夫分明是故弄玄虚！”他行医数十年，竟被个毛头小子比下去，脸上挂不住。

　　知府也连忙附和，弓着腰道：“是啊侯爷，这苏大夫年纪轻轻，万一要是错了，封了井、换了水，耽误了治病，可咋收场？”他怕担责任，只想把风险推出去。

　　萧彻没说话，手指在公案上轻轻敲了两下，声音不高却带着威压：“水清就一定干净？前几日江南暴雨，山泥冲灌，井壁若有裂隙，腐草败叶的浊气渗进去，肉眼如何能察？”这话问得李院判哑口无言——他确实只看了井水表面，没细究井壁和暴雨后的变化。

　　萧彻抬眼扫过众人，玉扳指“啪”地扣在公案上：“张校尉，带二十人去疫区。第一，立刻用石板封死村口那口井，立碑警示；第二，从下游取干净河水，烧开后分发给农户和病患；第三，按那苏大夫说的，轻重病患分棚安置，接触者用艾草熏身换衣。”

　　“是！”张校尉躬身应下，刚要转身，又被萧彻叫住。

　　“等等。”萧彻眉峰微挑，眼底仍有几分审慎，“让他现场配药，你取一份来府衙，让太医院验看。若药有问题，立刻拿下；若验着无碍，便按他的方子煎给病患服。”既给了机会，又留了后手，这才是侯府做事的规矩。

　　张校尉领命匆匆去了，正堂里只剩萧彻、李院判和知府。李院判脸色难看，却不敢再反驳，只能闷声道：“侯爷英明，臣稍后便验药。”萧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验仔细些，是药材配伍的问题，还是你没查到根源，别弄混了。”一句话噎得李院判老脸通红，躬身应是。

　　再说疫区这边，苏晚正蹲在临时搭的药灶旁，往陶罐里加药材。她没敢用太出格的法子，只按古法配伍：黄连三钱清肠中湿热，马齿苋五钱敛泻止血，加茯苓二钱健脾固肠，最后撒入少许苍术粉避秽。这些药材都是常用的，太医院验看也挑不出错，却暗合现代抗菌消炎、调节肠道的逻辑。

　　“苏大夫，这药真能管用？”一个差役看着陶罐里翻滚的药汁，小声问——他家里也有亲戚染了病，急得上火。

　　苏晚手上没停，粗着嗓子回道：“这方子主攻清湿热、固肠胃，病患吐泻是因湿热困于肠腑，只要清了湿热，止住泻势，再辅以干净饮水，身子自然能缓过来。”她没说“细菌”“感染”，只说医家常用的“湿热”“肠腑”，听着既专业又不突兀。

　　正说着，张校尉带着人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太医院的小吏。“苏大夫，侯爷让你配药送检，另外，井已封了，河水也烧开了，你再说说后续该咋弄？”张校尉的态度比先前客气了些——毕竟萧彻都重视了，他不敢再怠慢。

　　苏晚指了指刚熬好的药汁：“这药给轻症病患先服，每两刻钟一次，重症的加半钱人参须补气，防止脱力。另外，草棚要每日用艾草熏两次，病患的衣物单独煮过再洗，别让浊气再传开。”

　　小吏取了药汁，躬身离去。张校尉留在疫区盯着，看着苏晚指挥差役分药、熏棚，动作利落，条理清晰，倒真不像装样子的。有个昏迷的老汉喝了药，半个时辰后竟缓缓睁开了眼，虚弱地喊着“水”，这下连张校尉都信了大半。

　　而府衙里，萧彻正看着太医院送来的验药文书。李院判站在一旁，脸色复杂：“侯爷，这方子……配伍严谨，确实是治湿热泻痢的对症之方，只是用量比寻常方子重些，倒也合重症的情形。”

　　萧彻捏着文书，指尖划过“苏大夫”三个字，眼底的探究更浓了。这民间大夫不仅能查到水源症结，方子配得还比太医院精准，倒真是个奇人。他抬眼对知府道：“传令下去，全力配合苏大夫，所需药材优先调配。另外，派个人去乌镇查查这苏大夫的底细，何时来的乌镇，师从何人。”

　　知府连忙躬身：“是，属下这就去办！”

　　此时的疫区，夕阳正慢慢沉下去，金色的光透过草棚缝隙照进来，落在苏晚身上。她刚给一个孩童喂完药，摸了摸怀里林清月给的药粉包，心里稍稍松了些——药起效了，萧彻那边也没找碴，或许能平安度过这关。

　　可她不知道，知府派去查她底细的人已经上路了，而萧彻指尖的玉扳指转得越来越慢，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荣安院那个认药很准的丫鬟，好像也姓苏？只是那丫鬟肤色白皙，性子怯懦，和眼前这个肤色暗沉、沉稳干练的“苏大夫”，实在扯不上关系。

　　萧彻摇了摇头，把这念头抛开——一个逃奴而已，哪有这般本事。他站起身，理了理锦袍褶皱：“备车，去疫区看看。”他要亲自瞧瞧，这能让太医院束手无策的疫症，是不是真能被一个民间大夫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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