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以为大家已经默认不敢造次了，而那个尖细的声音用一声冷笑划破这片刻的寂静，在庙里显得格外刺耳：“不就是赌嘛。大家来这里，谁不是在一赌飞仙。第一堕仙红鸾，当年被诛杀在此，参与的精怪不都飞升了。而今又来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可比在山林洞穴修个几千上万年更划算。”他停了停，似乎在观察、等待，无异议之声再开口：“若是大家忌惮他，何不众人拾柴，以各自的烟火符为信号，群而诛之，还怕他不成。一个小小的仙人而已。”
　　“谁给你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仙人。”此话一出，庙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那你说，他是什么？”就连爱叫板的这个也漏了怯。
　　“他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刚一说完，立马响起唏嘘声，但他继续加码，“我只知道，五方真神都派出了自己的仙侍。”
　　我竖起耳朵认真听，可里面突然静得连风吹蜡烛的摇曳声都能听见。大家如同被扔进河里的石子儿，光沉了下去。听大家不再妄议了，我便继续将耳域放大。城隍庙后的山林，风刮林叶沙沙沙，猫头鹰站在树梢转眼睛，还有不怕磕碰的金环蛇伏地而行。还想翻过这座山再试试，却因力道不够。只好慢慢收回。
　　我一睁开眼就欣喜地拉住叶蝴蝶的手腕告诉她：“小蝴蝶小蝴蝶，我能听到后山的响动。”
　　她微微睁开眼，冲我点点头，再点到即止夸赞：“恭喜你，小蛮。”
　　我可直接乐得歪头在她的肩上，眺望高挂在空的月儿，一阵惆怅：“你说，我有机会去天界走走吗？也不知道天界的月亮，到底是个什么样？真有嫦娥和吴刚吗？还有那棵桂花树，花开如繁星眨眼，做的桂花饼能有地界的香甜吗？”
　　“以后，你就知道了。”她答得毫不犹豫。
　　我却听笑了：“你可真看得起我。听说，地界飞升天界的精怪，不是修炼上万年的大妖，就是得天赐宝物助力飞升。我这个小小的苔藓精，就想想吧。想想也觉得挺不错。”头一歪，我瞧着她也扬起的下颌：“小蝴蝶，你说，我族的镇山之宝到底在哪儿？”
　　出来这么久了，生生死死不少次了。可大山图还停留在麦城，迟迟没有新的标记。而叶蝴蝶只说点色又变了，成了绿色。难道麦城的事还没有解决，启动不了下一站。而在麦城，现在大家只聚焦在白菓一仙身上。难道我们真的要擒到他才算打卡成功？可听里面的叽叽咕咕后，我对这个白菓堕仙，可没有几分好印象。
　　“你最近，还想起什么？”她时不时会问我，看有无其他异样，如之前的红鸾引梦一事。
　　我整天都和她待在一起，除了梦里。而梦里的，我能记起的并不多。记起来也会跟她叨唠。现在我也有不少灵力傍身，可不是哪只精怪就能随随便便让我堕梦。
　　见我摇摇头，她换了个话题：“你想捉到白菓吗？”
　　“你不想吗？”我坐直了身子看向她，她依旧抬头望月，不变的是她清冷的脸颊如山间的晨雾，迷蒙湿冷。
　　她想了想，才比较郑重地看向我：“你想捉他干什么？换取天界的赏赐？”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天界的赏赐是什么？”她噗嗤一笑，仿佛我讲的是个笑话。可我不是，立马摇起她纤细的手臂：“小蝴蝶，别笑我。我当真不知道天界的赏赐是什么？只是天界让抓，必定是有天界的缘由。我们这些小精怪，只有听的份。”
　　“族长让你出来寻镇山之宝是为了什么？”她收起笑脸，继续严肃挂脸。
　　我眨眨眼想了想：“振兴我族。”不然我族只能是大虎怪手下的末席之将，听他号令，为他做事，还不得怨言。见她没有回应，我继续：“小蝴蝶，你认为呢？”
　　“你是对的。”她赞同我的看法。
　　这次换我噗嗤一笑，笑她因为迟缓的反射弧而现出的可可爱爱。我拍着自己的胸脯：“你就继续好好跟着我。等我找到了镇山之宝，就带你回去，把大虎怪、□□精，乱七八糟的都赶出去，我们就可以轻轻松松、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那白菓呢？”她突然又绕回来了。
　　我听了一愣，然后才接话：“白菓，抓得到就抓，抓不到就算了。还是镇山之宝、赶紧回家比较重要。”我将头往庙里一抬：“再说了，想抓他的精怪可不少。我们不一定分得到羹。”光是那个一再抛出炸弹的家伙，听上去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她点了下头：“好，听你的。”
　　“我们得听大山图的。”我又将大山图拿出来，“可它失灵了。是我们在麦城还有事没有完？”我瞅了眼地图，上面的麦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其它，无。
　　我将大山图递给她，可她并没有接，而是问我：“凤歌，是不是还送了个东西给你？”
　　经她这么一提，我突然想起了，在袖子里一摸，将凤歌赠予的青斑斓拿出来，向她展示：“这果子可厉害了，专治仙身受损。你说，我若是。”话还没有等我说完，她直接握住我的手腕，就着我的手，将手中的青斑斓送到她嘴边。我瞧她朱唇微启，立马喊一声：“小蝴蝶。”
　　而她，只是微微抬起秀眉，眼里的温柔如水，让我险些沉溺。而红红的唇儿贴近我的手心，温热间露出她的贝齿。我紧张地闭起嘴巴，亲眼目睹她将青斑斓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她出格的举动让我的脑子乱成了浆糊。但她紧握我的手劲没有丝毫的松懈，直到她把整个果子都吃完了。我竟然也老老实实、纹丝不动地配合她。期间几次眨眼，都怕错过了什么。
　　她松开我的手，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手还僵在空中。手心里的青斑斓连皮不都不剩了，只有一滴被漏掉的青汁。她也发现了，竟然又凑回来，就着我没有收回的手，俯身，用又软又湿又热的舌头将最后一滴青汁一添，不够，再一添。这一添，让我感觉她的舌头还在我的心里一添。整个身子一颤，神魂发抖。惊愕的我再对上她慢慢抬起的清冷眸子，心跳骤停，心里乱得魂都要丢了。
　　我急忙把手收回藏在身后，手心里还燃烧着她的热气，让我有些燥热。没搞清楚状况的我，都不敢直视她，撇下头，心里的慌乱如后山的林涛，夜风不停，一浪接一浪。
　　“小蛮。”她轻声一叫，我迟疑的嗯了一声。她靠近一寸，我挪后两寸。她直接又一把拉住我的手，逼得心神慌乱的我不得不与她对视。她依旧风平浪静，说话声都没有太大的起伏：“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她提的问题在我的预判之外，心里一噔，眼睛一眨，再看她不闪躲的状态，我感觉自己漏了什么。不，是漏了很多东西。第一个漏捡起来：“青斑斓治可治仙神之伤。”见她点头，我继续捡：“你的伤好了吗？”见她继续点头，我大胆再捡：“你是天界的神仙？”她没有点头，更没有摇头，只是直直地看着我。我猜到了一个答案，紧张翻倍，干脆拎刀直入：“你是谁？”
　　她的“白”字还没有说完，我就急得用双手将她的嘴巴捂严实了，还慌忙地四下张望，怕她漏出眼下十分危险的答案。揪心的我特意贴近她小声地提醒：“他们在庙里的话，你没听见？”
　　我自己皱紧了眉头，她却舒展开了，眼里还多了几许欢喜，冲淡了不少清冷感。我却看得很不高兴，冲她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见她指指自己的嘴巴，我这才收了多此一举，听她凑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着：“蕊儿告诉我，你身上有一枚青斑斓，可助我恢复些许。”
　　我瞥了她一眼，继续没好气着：“你为什么迟迟不要，这会儿又要？”
　　现在我们身陷城隍庙，一墙之隔，里面都是想抓或想杀她之徒。若是早知道她就是他，我可不会来这城隍庙，自投罗网。
　　“你不是想找镇山之宝？”她的回答让我摸不到头脑。她又指了下我放在边上的大山图。
　　我立马拿过展开，果真，大山图上又多了一处城郭。只是这座城郭被很多云雾环绕，只看到有些棱角。目测，离麦城有段距离。
　　我又将目光放回叶蝴蝶身上，饶有趣味着：“你猜到了，所以自己给自己解。”
　　这次，她没有犹豫地点头。见她又想张口，我急忙用手指往嘴上一放，眼睛四扫，示意她这里不宜张口。
　　她用密语向我坦白：我被红鸾引入梦中，成为她的心腹，便觉得是她有意为之。而蕊儿说青斑斓能治我的伤，便猜到了我和她们该是一族。而听到庙里的一番议论，更加确信了我就是天界在找的白菓。只是不知为何我在天界是男儿身，到了地界，却分化成了女儿身。虽食了青斑斓，也只记起了一些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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