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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千户的授课
“我能有什么事?”晏长翎以一句反问回答了姜宝意自己的近况。
姜宝意知道她的个性,不舒服可能不会说出来,但没什么事是真的会说出来。
尽管她们才认识半年不到,她竟已经如此了解她了。
也对,想了解一个人,只要在平常相处的时候好好感受便可。
恰好,她可是连晏小姐皱小眉头的细节都记在心里,所以了解她可能比自己想象中快,或许还有一些没有彻底挖掘的方面,但现在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们已经是朋友了。
来日方长~
她如实说:“我听人提起过您和大将军吵架的事,方便告诉我吗?”
姜宝意还是想知道。
晏长翎没有选择立即告诉她,而是邀请她入屋。
“别在外面站着,你现在可是风云人物。”
被轻飘飘如春风拨过的侃言,让姜宝意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外面突然那么热情,晏小姐有头绪吗?”
在前面带路的晏长翎,脚步一顿,她转头问道:“你不相信自己的实力?”
啊?这下姜宝意彻底懵了。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运气也是实力...”她有点迟疑的语气。
晏长翎见小心翼翼忐忑征求自己的意见,唇角忍不住浅笑一下,但很快就消失。
“原来大名鼎鼎的姜千户都有不自信的时候。”
姜宝意表情有点囧:“倒不是没自信,而是我感觉有点过头了。”
“我是有在做事,但不至于传得到处都是,应该有人在推波助澜。”
“你认为这样不好吗?”晏长翎不知何时开始征求她的意见。
姜宝意倒没觉得不好,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现在大家把她捧那么高,实际背后是急需一个类似于大将军陆长风这样的典范人物给所有增强士气。
还有民间的士气更需要提振一下。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她?
所以她狡猾地回答:“那要知道是谁在这么做?如果是别人。”
说着,姜宝意书环抱双臂故作严肃道:“那就很难接受了。”
此话一出。
晏长翎眼睫动了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是说她在推波助澜,还是在说她多管闲事之类的。
总觉得此时若好好回答,会落入某人的套。
可姜宝意在自己面前向来是快人快语从未有过做作或者其他的隐瞒。
准的来说,那就是面前的此人,对她颇为真诚。
那投桃报李,她应该对她真诚的。
可是...晏长翎盯着眼前满脸严肃的姜宝意,总感觉这人已经变得有点狡猾。
真是意外,明明才三个月未见,她也有一点点的变化啦。
“如此,本小姐其实也不太好说。”晏长翎先吊一下某人的胃口,然后微微侧首捏着下颚时不时扫某人一眼,再看屋檐:“大概是非常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的那种人。”
此话一出。
姜宝意顿时没法维持自己严肃的面孔了。
她瞬间垮下来,虽说她多多少少已经猜到是晏小姐在背后支持她,为她打下一个好名声,可没想到晏小姐居然装傻。
难不成是看她故意在装,所以她也要跟着她装一下吗?
想到这,姜宝意圆溜溜的双眼瞬间露出委屈水汪汪的情绪,要是有镜子可以照见,你都仿佛感觉能化作实质。
“我错了,我不该在晏小姐面前装×的,在别人面前装一装就好了,可在晏小姐这里,我跟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
“你里里外外都把我看透了。”
她的示弱反而打得晏长翎有些措手不及,尤其在听到那句她在她面前跟没穿有什么区别,还有看什么诸如此类大胆的词汇。
让晏长翎掩在发后的耳朵微微透红,好在面前的人看不见,否则还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见问不到又装可怜。虽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可怜。
可现在想来能读懂姜宝意方方面面的自己,似乎也不无辜。
若说某人开始喜欢在她面前装可怜,或许那也是她自己惯的。
晏长翎秉持着自己支持的人,自己惯着的心态,她该手握拳轻咳一声:“好了,我知晓了。”
“姜千户是个非常有实力的人,就我个人来看,无论是行政还是军事,你都是可造之材,所以支持你为丹枫府的定海神针,是我与其他人仔细商榷的结果。”
尽管其他人反对都没用。
晏长翎还是要具体告诉姜宝意。
姜宝意闻言终于松口气:“太好了!如果是你,我肯定双手赞同,要是别人,我都得怀疑他们是不是要害我?”
“那你还挺有警惕心的。”晏长翎笑了笑。
两人不再在走廊打哈哈而是去院前那颗桃花树下坐下,花瓣似的石桌上摆着几道糕点,其中一道便是米糕。
姜宝意见到米糕时,还愣了一下,其实她之前没少来晏府,无论是光明正大进来,还是潜进来,晏小姐给她的吃食都是跟她一样的。
那时也很少问她吃什么,毕竟自己是一点都不挑食。
可今天看见米糕与其他精致的糕点摆在一起,她难免会多想一下,想到她与晏小姐初次相遇,她正眼巴巴可怜兮兮等着道士的糕点。
可惜最后都没能吃到。
后来晏小姐协助她去东篙参军,包袱里又多的是防身的铁弹丸。吃得并不多,反倒给了不少能用的碎银子。
因为晏小姐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所以总会考虑周到准备恰当的东西。
可现在看见米糕,姜宝意不自觉走过去先捻了一块,放在嘴唇啃了口,然后笑眯眯对着晏小姐说:“真甜啊!”
晏长翎此刻并不知道这个表情背后深意,她只是解释说:“嗯,不知为何今天预感你会来,所以就准备了米糕。”
“上次没吃到,应该还惦念着?”
不过她说完就觉得自己是在以己度人,会不会太多擅作主张?
没想到姜宝意人一滞,眼底渐渐升起几缕不可言状的情绪,随即被她压下来,叼着剩余的米糕道:“嗯,我们初次见面时,那块米糕真是馋死我了。”
“到最后都没人能满足一下。实际最后连我自己都忘记当初惦记的那块米糕。”
“而现在多亏晏小姐,能让我重新尝到记忆中那块米糕。”
“这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的味道。”
此米糕非真米糕,更多的是初遇的记忆。
她们初次见面记忆中的味道。
甜、糯、美好。
晏长翎不懂她为何突然大发感慨,但不妨碍她会试着去理解眼前的女子。
对她来说,这个女子真是令人太好奇了。
她身上究竟还装着多少没有施展的才华?
不过现在不必着急。
“我还给你准备了桂花蜜,待会你带回军营,记得的时候就冲水喝,喝完,我再派人送去。”
“好啊!”这次姜宝意大大咧咧坐下来,先给自己倒一杯开始品尝。
只是她侧坐不对着晏长翎,对晏长翎来说,现在只能看见她半张脸,而且她还是低着头,连看半张脸都费劲。
晏长翎疑惑歪了歪脑袋,认真考虑:“你这么坐着会不会不舒服?”
“没有啊!我现在不太敢面对晏小姐,等我缓缓我再面对你好吗?”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她面前很老实。从来就没有任何隐瞒。
最多藏头去尾,留中间,不告诉她,此刻她多么的害羞感动,她怕自己再看着晏小姐,身体会不经过大脑蠢蠢欲动对晏小姐做点什么。
现在的她,还是知道要在晏小姐面前有个距离感,分寸感,不然可能大好接触她的机会都要失去。
她可不能被她瞧出什么。
毕竟晏小姐懂得东西太多了。
搞不好,对女子喜欢女子这种事都略有涉猎。
晏长翎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唇瓣不自觉轻笑两声:“有时候觉得姜千户真是可爱至极,断不像军营那般严肃。”
“我都听杨军师说了,你虽初次入帐,有人反对,可实际等你发表言论,底下的人又对你心悦诚服。”
“看来我举荐你并没有选错,你确实更适合处理军政。”
姜宝意被夸的又开始脸红,她强行多喝两杯桂花蜜压下去,然后又多吃两块点心,搞得自己支支吾吾道:“可是晏小姐,只有打仗,并且打胜仗才能像大将军那样能够统领大军,光靠我这点伎俩可能还不够看。”
“不要妄自菲薄,你那点伎俩,恰恰是如今还义军所缺的东西。”晏长翎:“一支军队能打仗打胜仗固然重要,可若无行之有效的秩序与制度,再强的队伍,不过瞬息间就会崩溃。”
说到这点,晏长翎美丽的脸蛋难得露出一丝沉重:“一个人的队伍,和一群人的队伍,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如风中飘零的绿叶,迟早会枯萎凋落,可一群人却不同,叶子即便会褶起,也会有一群人努力将它捧起来抚平痕迹。”
晏小姐总是容易走神说出那么有深意的话。
姜宝意其实能理解她的意思。
这个天下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拯救于水火,而是靠所有人一起才能改变。
还义军如今太看重一人的贡献与声望,过于剑走偏锋,迟早若有点风吹草动,是经不起考验的。
可一群人不同,即便太看重一人,也不会因为失去那个人的领导,而变得群龙无首,不堪一击。
果不其然,在她想通晏小姐背后的深意后,晏长翎的声音又缓缓如丝绸贴在她的耳朵里:“现在的还义军已经走到头了。”
是现在的,而不是未来的。
不知为何,姜宝意心莫名跳起来,胸口鼓鼓的,涨涨的,她感觉她真的完全读懂了晏小姐。
就在此时此刻。
至于为什么?姜宝意只能用一种心情表达,那就是有点雀跃有点激动,寻常人要是听说现在的还义军不行肯定要担心未来,以后能不能顶住伪朝的围剿。
或者收复山河,反而她觉得有自己的机会了。
那名为‘野心’的种子,已经开始悄悄萌发从土壤中浮出绿芽。
至于那颗种子是谁种的?
姜宝意正着坐好后,与晏小姐面对面,晏小姐还是那么温柔看着她,即便喝着茶都透着世家大小姐该有的矜贵气质。
“我感觉我有点明白晏小姐当初说的那句话了。”
“嗯?”此时晏长翎都已经不记得。
可姜宝意还是神采奕奕,双眼满是光芒看着她:“此计,利我、利晏府、更利于丹枫府,甚至两府的百姓。”
“所以,我愿意。”
“成为晏小姐心中那位给予厚望的‘姜千户’”
这熟悉无比的话语很快飞入晏长翎的脑海,激起了过去的记忆,她双眸随着颤动,那穿到过去的时光与如今的时光,仿佛一条笔直的线竟在此刻重合,不知何时眼前的女子,似乎已经对她越发了解到,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地步。
而待她回首过,已然发现她已经成长到如此之快。
从为一人心忧,开始有了整个天下。从而为天下忧而忧。
短短时间的转变让晏长翎心里开始有些欣慰,可不知为何当仔细品尝这番心情时,在内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会出现一些显而易见的落寞。
为什么呢?
明明都在照着她的计划走,只要成功,姜千户扬名天下,百姓有救,战争会结束。家园会重建,不会再有饥饿,不会再死人。
可为什么还有一丝提不起来的心情?
这是她吗?不,这是她个人的情绪吗?
晏长翎双眸开始透着些许迷惘,她熟读史书,算不得真正学富五车,可天下子集经书,她都略有涉猎。
唯有如今的心情,令她琢磨不清。
姜宝意此刻还没发觉晏长翎颔首间那短暂的沉思与蹙眉,要是她看见肯定会担心,一门心思都在考虑她。
可现在姜宝意已经能彻彻底底感受到晏小姐天下为公的心。
只是她还是不免想提醒她:“晏小姐,以后有我在,你不用事事都考虑大局,只为大局牺牲,偶尔也要有自己的空间,自己的小心情,小秘密。”
“不仅是大义上为别人,还要为自己着想,这两点并不冲突。”
若是平常姜宝意反应过来,肯定会抱着头抓狂,吐槽自己怎么敢对晏小姐这么好这么聪明的人说教。
她这是吃点米糕就上头了。
而且里面明明没有放酒,她就跟醉了似的大肆宣言。
真是不知所谓。
可现在姜宝意还是一心考虑晏长翎,觉得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不必再像之前联姻一样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哪怕以后还是要为百姓考虑,已经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迫不得已,以身犯险。
她想告诉她,现在她已经有她了。
她会帮她!
“为自己着想?”晏长翎迟滞一下,唇边低声反复嚼字:“自己的心情。”
还有小秘密。
“嗯!晏小姐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姜宝意忍不住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就差闪亮露出大牙。
可惜对面的晏小姐根本没抬头看她一眼,呆坐在石凳上不知道想什么,好像一副学到什么东西的表情,显然别的事更令她好奇。
这让她有些挫败弯腰:“哎,晏小姐要是多留意我就更好了。”
“明明我人就在面前,你还走神。”
晏长翎反应过来,短暂有些愣然,随即端起茶杯掩盖似的抬袖遮住自己脸上的情绪:“抱歉,突然有了点思绪。”
“又是军营的事?”姜宝意正起身,她就知道晏小姐脑子里只有事业,脑子里绝对是没有给儿女私情这一块留一点空间。
哼!╭(╯^╰)╮。
可是我就是好喜欢这样的晏小姐。
她哪样我都喜欢。
就算她是块性取向笔直的木头。
我也喜欢!
姜宝意美滋滋在晏长翎这边充完电,她带着一脸的开心回军营。
遇到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在太受欢迎所以才会那么兴奋。
甚至陆长风百忙之中不忘抽空见她一下,就只是见一面,没有任何公事,吩咐她明天准备一下。
至于准备什么?姜宝意都忘记打听。
直到次日。
当议会的总帐只有她一人坐在书案前,桌下全是一堆盘腿坐在矮凳上等待的小将。
她人已经傻了。
“杨军师在哪?”
这些等待的小将基本是还义军各营将军麾下的要么是亲戚,儿子,他们哪里懂为什么自己要到这里听一个还不怎么认识的女千户授课。
谁都没有通知他们。
同样也没有通知已经在众小将面前被当成先生,夫子的姜宝意。
她被打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忍不住咬牙,完全是气得。
大将军这是在整她啊!
可不管怎么样,似乎不能敷衍过去,于是她硬着头皮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或者我尽可能解答一下。”
小将们都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就算有,基本是后勤押粮草,根本碰不到几个敌人。
还有的是父母怕危险偷偷安插在大部队的混子。
大家根本不怎么在意。
不过眼前正是最近声名大噪的‘姜千户’,于是有人举手问道:“千户,可以说一下您在战场上是如何协助大军作战的?”
“您第一次上战场就没想过逃跑吗?”
“能让我玩一下您的鸟铳吗?”
“还有你和晏大小姐的关系好像很好,你升迁那么快,是不是因为她啊?”
“连正经战场都没上过,大家就这么捧着她,不觉得奇怪吗?听说她之前还只是一个乞丐,没准身上不干不净的...”最后一个小将越说越过分。
一个个问题越来越刁钻,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
可惜他们问错人了。
姜宝意也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谁也不惯着谁。
她环视所有人问道:“你们想知道上战场是什么滋味吗?”
“可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的小将站起来,倨傲地盯着她。似乎在怀疑她的本事。
姜宝意:“这个问题和我说的不谋而合,所以,想知道吗?”
她强硬的态度根本不把这些刺头放眼里,她当刺头的时候,这些人还躲在父母的羽翼下过着安生日子。
“行,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那小将说着就要出帐。
姜宝意忽然喊道:“接住!”
说罢,她往对方肩膀扔一枚铜板,那小将也是有点身手的人,他瞬间两指夹住铜板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砰!枪声一响,那铜板瞬间再飞起,一股焦黑与疼痛从小将的指尖穿过,使得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呆滞在原地。
待他反应过来,指甲都已经被破碎,血好像不要钱一样滴落。
“啊!!!”剧痛瞬间让他尖叫起来。
其他小将几乎还没反应过来。
姜宝意已经收起鸟铳背在身后,然后重新在桌前坐下,淡定地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战争!没有任何准备,流弹和流箭就从头皮上擦过。”
“历史上还有许多名将死于战场的冷箭,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射的。”
“那么我这次给大家讲解的战争,你们现在能体会到一些滋味吗?”姜宝意说到最后声音瞬间冰冷下来:“只要我愿意,你们有一半的人还没踏出帐篷就得死在我的枪口下。”
“我这么说,应该能听懂吧?”
此话一出帐内鸦雀无声好像无人之境一般。
她不近人情的偷袭,不,准确来说,她甚至还提醒了一下才出手。
要说战争可比她残酷多了。
原本就含着金汤匙躲在父母羽翼下苟且偷生的贵家子们,瞬间冒着冷汗站着,别说质疑她了。
连说话的勇气都要酝酿一下才行。
他们没想到这姜千户竟然如此恐怖!根本不跟他们讲什么情面?更不会看在他们父母的面子上放水。
他们不过是好奇一问,她却拿出最真实的答案摆在大家面前。
地上那些未干的血就是证据。
小将们都被吓住了。甚至伤到手指的那个小将叫了一声就坐在地上捂着手指,疼痛难忍,额间直冒汗。
这小将是左将军家的小公子,章茂。平日里就高傲异常,仗着自己偷袭过几个虏人,就一直眼高于顶,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与其他混吃等死的小将不同。
可如今被真正上过战场,还是立过大功的姜千户教育时,章茂只觉得背脊发凉,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以前他对付的虏人能比得上的人物。
他此刻无话可说。
姜宝意见他们都吓傻了。
跟之前积极提问不同,当然在她眼里对比现在的沉默算积极了。
她只好站起来继续道:“那么我继续给你们讲下一课,如何包扎被火铳击中的伤口?”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取出一些药,走过去,在章茂的手指上一撒,然后拿起火折子一吹,嗡——一声,焦黑的皮肤伴随肉味与硝烟味像极了烟熏的什么食物。
让帐内的小将没忍住捂着嘴当场转身吐在地上。
呕!
呕呕!
之后从众效应,其他小将都被影响忍不住胃部翻腾,最后纷纷挤着出帐篷。
“我不行了!好可怕!”
“好恶心!”
“刘少吐了一地臭死了!”
而章茂止血后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已经欲哭无泪了。
姜宝意却冷下脸对着还没离开的喊道:“虽然药能暂时止血,可是感染依旧是个问题。”
“若是受伤还是记得清洗伤口,然后用止血的金枪药才能处置稳妥。”
“你现在知道了吗?”姜宝意着重教育这个口无遮拦的章茂,见对方才十六岁出头的样子。
自己到底比他大个四五岁还是不好欺负小弟弟的。
而章茂此刻早就吓破胆,只能对她唯命是从:“是,姜,姜千户!”
姜宝意满意地点点头:“快去找军医吧。”
她刚放完话,章茂顿时连滚带爬,喊着爹娘冲出帐篷。
完全不顾往日好面子的形象,其他小将也不好取笑他们。
因为他们的表现同样不怎么样。
倒是站岗的士兵见到这位小少爷哭爹喊娘的样子,都纷纷偷笑。
而其他小将在得到姜宝意的同意,纷纷逃也似的远离她所在的帐营。
生怕她反悔举起鸟铳就把他们嘣了。
他们可赌不起!
就这样一群小将狼狈逃走的身影被杨军师亲眼目睹,还有许雄刚好带着训练的士兵回来。
见那些平常在营地长大的小少爷们,此刻好像被打得落水狗一样不顾形象。
杨军师多多少少猜到跟姜宝意有关,他有点无奈:“本军师有点理解你口中的那个不安分的孩子,多么离经叛道了。”
徐雄笑了笑:“可人不是您派过去的?还不知道姜千户的脾气?她可不会像军营其他人一样对少爷们有什么顾忌。”
杨军师心想也是,就找人来问问什么情况?
当时站岗的士兵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杨军师摸着胡须:“看来是碰到姜宝意这个硬茬了。”
“这些孩子问什么不好,偏偏好奇战争。”
姜宝意是上过战场搞过暗杀的人,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怎么敢这么挑衅她?
不过也是好事。
至少军营里以后多了个治这些大少爷的克星。
于是杨军师在后续接到诸位少爷的父母的投诉,他反过来训斥这些父母过于溺爱孩子,作为军人的孩子哪有怕战场的。传出去可能会影响还义军的名声。尤其现在‘姜千户’是丹枫府百姓心中的女英雄。
这群孩子怎么敢挑衅到人家头上。还是平常没教育好,正好有姜宝意给孩子们上一课。
怼得这些有头有脸的将军们灰头灰脸,
甚至杨军师还规定以后每个月姜宝意都会给他们的孩子授课一次,谁也不能缺席。
这个决定直接打得将军们措手不及。
当然这件事姜宝意还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自从上完课后,出帐溜达的时候,总会有几双眼睛暗中盯着她。
让她有点毛骨悚然。
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最后接着去如厕的路上,逮到跟踪自己的小子。
正是章茂。
她揪着章茂的衣领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跟踪我?”
还有其他两个属于他的跟班,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什么魔鬼吓得不敢抬头。
不过到底是少年人心思单纯。
章茂涨红脸支支吾吾回答:“姜,姜千户,能不能收我为徒?”
哈?姜宝意闻言手一松,这孩子就滑着跪在地上,双手捧地脑袋磕在上面:“姜千户,请您收我为徒!”
“我,我想学射击!想进神枪营!”
说着,章茂的脸因为激动越发红透:“千户,我知道我那天逃跑的样子很狼狈,一点都不像男人。”
“可我是真心想拜您为师的!是您让我认识到,战争不仅只有靠兵器真枪实剑砍杀敌人,战场上还有像您这样的奇才诞生。”
“而且您上次说的战争,其实和我见识过的战争不一样,真枪真剑还要砍到敌人面前才能产生效果,可您手上的武器,您的神枪营,很显然在敌人看见你们时,可能就已经命丧黄泉。”
说着章茂脸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也让我认识到未来的战争更加残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决定一场敌我之间的伤亡。”
“我毫不怀疑您会带着神枪营取得胜利!”
这高帽给姜宝意戴得,刚开始她还有点尴尬,可随着少年后面的话。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可不是调皮捣蛋那么简单。
他居然有自己的主见。
看穿热武器对未来的战争决定走向。
“有点意思。”她摸着下颚打量跪在自己面前的章茂。
“不过我不能收你为徒。”姜宝意寻思自己只是个千户,对面虽然只是空挂着军衔,可毕竟是将门世家出身的孩子。
要是她没记错,这类孩子,一般有自己的家传。
“为什么?”章茂抬起头不可置信望着她:“您放心,我会让我爹在军中帮您说话,帮您收拾那帮不服您的人。”
这话说的姜宝意有些头疼:“我并不需要这些帮助,之所以拒绝收你为徒,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将门之子,前途无量,不该在我手上浪费功夫。”
说完,她绕过章茂,就打算离开。
没想到章茂又爬着拦在她面前,保证道:“我爹倒是会教我一些刀法,但是我瞧不上,我一直很喜欢研究远程作战。”
“不信您看!”
章茂赶紧给跟班们眼神,让他们拿出自己以往的研究。一大个包裹摆在姜宝意面前里面全都是不一样的图纸。
让她有点兴趣蹲下来取出几张看看,都是大小不一的弓箭还有其他异类远程弩的设计,而且设计简明,虽说感觉不怎么实用,但毕竟是动过脑的。
尤其看见图纸上对火铳的想象,竟然有连发火绳枪和多眼铳的几分构思。
看起来是个苗子。
至少是对机械感兴趣,还有家世的孩子。
这份筹码确实足够了。
姜宝意特地抽出这张机械的设计图点了几个部件:“这里和那里去掉一下比较好,还有弹丸有点冗余,你只需要改成菱圆的就行了。”
“还有这些武器有设计图就能做出来,只要有铁矿不是什么问题,难就难在药的储存。”
“我出个难题给你,若你想到可以储存药的办法,并且试验过确保有效果,我就收你为徒,还会推荐你入神枪营直接成为正式持枪的火铳手如何?”
“真的!”章茂顿时激动不已:“谢谢姜千户。”
“我真的可以入神枪营,拿着火铳上战场吗?”
姜宝意:“先把前置条件搞定再说吧。”
话落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章茂则是捡起姜宝意刚刚看过的图纸,眼中光芒万丈,对着她离开的方向,露出极其崇拜的目光:“我一定会成为您的弟子的!”
“章少,左将军那边不好解释吧?”跟班们忍不住提醒道。
“对啊对啊!左将军引以为傲的刀法,在军中一样闻名,还打过几场战役,连虏人那边都为之忌惮,还暗杀过左将军。”
“大家都恨不得跟左将军攀上关系,您倒好拜一个女人为师,会不会有点丢脸...”
这个跟班话还没说完,章茂就站起来揪过他的衣领,以往倨傲的面孔此刻却变得严肃起来:“你错了。”
“正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有能力的女人,所以我更要拜她为师!”
“现在你们不懂以后你们会知道我的选择没错!”
跟班们被他这副表情惊到了。没想到章少爷这次居然是来真的!
难道那个姜千户比左将军还厉害吗!?
很快章茂拜师被拒的事传遍军营,许多人都在拿这事说笑,让左将军的脸色特别难看。
拿着军棍就去找儿子,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
还有再去姜宝意那边警告她一下。
可没想到刚到军营,章茂已经背着个小小的包袱出来,身上显贵的衣袍脱了,穿上粗糙的麻布衣,看见他还丢下一句:“爹,我去神枪营报到了!”
“您老保重。”
说完扭头就往神枪营方向走去。
气得左将军怒吼:“站住兔崽子!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到处跑什么,还有神枪营那是女人的地盘,你去干什么?”
未曾想他眼中需要保护的孩子,此刻却停住脚步以坚定的眼神对着他宣誓道:“当然是去学真本事了!”
“爹的东西太落后了。”
“现在只有姜千户值得我拜师!”
而此刻少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让未来已经封侯驻守边境成为一代名将的他,无比庆幸当初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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