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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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岁暮白皑


      不管庄褚是去官官相护,还是被党同伐异,张姮一行都不能耽误脚程,按方塙记忆中的路径,取道摸索,只是心境大不如从前。至少那时有方向可寻,可眼下却是受困雪山。
      可无论如何,路始终都要找到的。
      张姮带人只往北方而去,这是无奈的办法,不管落石捷径在何处,方向总归是没错的。
      初三这夜,即便有雪反衬光亮,可相较以往却更为漆黑,进程不得不暂时停顿,加上不能燃火,一行人便紧挨一起取暖,远处看去,倒和山石无疑,成了很好的掩护。不过临近半夜,一些由远及近,手持火光的巡兵忽然来了。
      “你确定那些人是往这里去的?!”粗声粗气的声音划破寂静,叫张姮等人一惊,不过好在没叫他们察觉。有熟悉的声,踏着雪回道:“是,我亲眼见那些村民朝着这儿来的,大人您看,这几日无雪无风,痕迹是明摆的。”
      此人正是庄褚,他离开张姮等人便朝着长阳而去,也就和驻扎在五赢山脚的长阳叛军相遇,他有兵籍,又是骑尉,他信誓旦旦自然对于急于功勋的人极具诱惑。
      隐秘的村人不安且愤慨道:“姓庄的果然贼心不死,他带人来抓我们了。”
      方塙不言,可张姮却奇怪,他们与庄褚分道扬镳时,路径不明,即便对方知道张姮一行是要去落石捷径,可没有指引是很容易在山中迷失方向的,他怎么能肯定他们就一定能找到。
      温沨此时道:“如此阵仗,若是缉拿,只怕也打草惊蛇了,他们不会如此糊涂。”
      张姮忙道:“......将东西带好,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或许,这是一招投石问路。
      前方人从火把看,约有五十人,装备着弓箭,并无其他精良,想来他们只当张姮一行是逃难的山民,庄褚并未将此行的目的告知。可对方毕竟也人多势众,硬拼他们是敌不过的,唯有智取。
      他们一路昂首阔步,可见此行势在必得,身后的人脚步紧随,竟也毫不知觉。等攀爬过两段湿滑的山路,一同抵达至一处杂乱奇特的地段——看来此地便是通往郢关的小路,庄褚将人引到此地,也不知有何打算。
      张姮等人不敢近前,依旧以外披为遮掩监视。此刻前方似乎发生了争执,火把变换着,最后分散各处,显然是准备守株待兔。
      阜平为难道:“现在怎么办?他们守在这里,想通过都难,何况是劈石开路。”
      温沨道:“这里是唯一的路段了,引开他们也不现实。”
      张姮道:“既是唯一的出路,那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这五十个人,全部灭口。”
      众人明白,可他们只有十四个人,如何胜过三倍数量的敌人?张姮细心观察,发现这些人虽然分散,可火把却未熄灭,不知是有意诱敌还是疏忽大意,对身边人表示去看看情况,说罢就要挪动,可方塙却拦下道:“殿下目标太大,我去就好。”
      方塙身板较小,若盖上斗篷蹲在地上,远看与石头无二,若说机敏,他也是合适的,张姮无奈,低声说了声小心,就放任他去了。方塙知道张姮不在气恼他,心中一松,便在雪中一滚,沾了雪污,慢慢靠近那些火把驻留的人。
      他一去足有半个时辰,等回来时忙道:“那些人狡猾,我靠近看,发现有的火把只是扎在路上或石头缝里,不过他们也未闲着,像是在铲什么。”
      难不成这些人在帮忙清理路障?庄褚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是布置陷阱还是被骗的做无用功?
      张姮问道:“你见到庄褚没有?”
      方塙摇头:“没有,前面还有人,我没敢靠太近。”
      张姮看着火的方向,又看了看天:“我们先不动声色,等黎明时分再看。”
      黎明是天最昏暗的时候,万一事态有变,也方便行事。于是各自将斗篷遮好,远远看着火苗。他们行至如今,少有睡眠,这一静止,竟止不住困意。张姮也不能逼迫他们太紧,于是低声让他们掩护好,一切有她盯着。只除了阜平,温沨,小哲子和方塙还陪她坚守着。
      此期间,那些火把也移动着,张姮紧盯,发现似乎很有章法,绝不是替他们在清石开路。丑时四更,张姮肯定这些人正在布置一套阵法,可见是有人洞悉了此处,想要暗施玄机,以抵挡来人进犯。她忙将此事告诉温沨四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人再继续下去。
      东宫里,太子留下的书,兵书占据一半,张姮闲暇时便会阅读,其中有专门描写轨道谋功,此类不倚靠武力,而是见机布阵左右谋划,使敌不攻自破。但若陈恬的叛军中有这样的人,只怕会是威胁,她必须弄清那人是谁。
      张姮对温沨四人道:“虽然五人对五十人很悬殊,但是这道关,一定要过。且要在天明之前,你们有什么对策?”
      四人面面相觑,这确实是道难题,可迫在眉睫,也不得不兵行险着。看向那落石,温沨忽然道:“长阳曾有过地动之灾,那里的落石若因此造成,也就表示上方的山石山土最为松动。”
      张姮悄悄起身,让他们原地隐蔽,便往上面攀爬去。温沨想阻止,可方塙却劝道:“若真是松动之地,你有办法固定阵脚?有力气阻止?稍安勿躁,殿下一定有对策的。”
      温沨无奈,除去担忧也别无他法。
      张姮从背后山坡往上攀爬,触手可及的皆是冰寒无比,可不敢停下脚步,等到了高差极大的高坡,寒风呼啸,除却冷也察觉到脚底不似来时的松软,此处的积雪也明显厚实。张姮隐蔽在石后,因为担心塌陷,已事先将绳索绑在来时的树上,然后拿出调整好的弩,以山石为挡,然后对准火把的位置射出数箭。
      弩箭前后精准瞄准了两处火把,穿透力也成功波及了一名正在搬运的士兵,另外还有一箭射偏却恰好引起了为首将官的注意。他发现有敌袭,立即喝止行动,但并未搜山只让人搭箭向上方攻击。箭雨铺天盖地,张姮躲在石后,此时感觉背部倾斜,知道是对方的长箭已造成了后果,急忙躺在斜坡上,借着绳索爬至一旁。
      轰隆之下,几处本就倾斜的山石,在松土受波及后失了阻碍的作用接连滚下,而本填塞着的积雪,也如雪滚球般倾斜落下。
      山下人自是听到,连忙避开,可有几人被波及,受伤程度必须要送出五赢救治。可这还是其次,因为新石的阻碍,积雪山土的辅助造成的滑坡,让原本就要排好的阵法被破坏,且用人工是根本抬不动的。
      将官发怒,立即让剩余人去捉拿凶匪。庄褚见势不妙,也不知袭击者是否是山民,本想着利用将官为其开拔,可那营有个营副将却分析出,山民此行是为了给大安关守军开辟小路反攻长阳,特地让将官来此遗漏的捷径摆成阵法,以此令大军入山后,迷失山中,分散兵力。
      庄褚熟读兵书,对排兵布阵有所了解,可从未遇到那副将一般的人,夸夸其谈竟能怂恿一营将官在这雪夜进山,还布置阵法。但好在这将官好大喜功,他谄媚几句就获准跟来。
      “小心!”此时不到五十人的队伍又被石击雪埋,又遭遇一番山中塌陷。张姮解下绳索,借着火把熄灭大半,冲着一行人隐蔽靠近。前方虽然乱着,可庄褚的声音明晰,只听他道:“大人,此处有人埋伏,且敌暗我明,不如先派人回去请求支援,另外有人伤势也需要救治。”
      哪知将官已是怒发冲冠,推开庄褚喝道:“区区山民就让你们丢盔弃甲的吗?!都给我起来别装死!现在开始搜山!若放跑一个,我军法处置了你们!”
      他言语逼迫,豪不顾及他人的处境,那几名被滑坡波及的小兵,军备本就不及他,手脚被冻僵不说,有些甚至被石头砸出血,连站起来都不稳。可将官却认为他们是存心怠慢,竟上鞭子将他们狠抽在地,口中也怒骂着。
      庄褚见势忙劝道:“大人息怒,他们本是农户,入伍也不过四五个月,眼下天寒地冻,又受了伤,一时耽搁也是情有可缘。”
      将官又恶狠狠地指着庄褚:“你敢蛊惑军心!好大胆!既入了老子的营,不听命令就是违抗军令!”他说罢竟抽刀将其中一名伤了腿的人砍杀,快得连庄褚都来不及阻止,挥舞着血刀威胁:“你们再敢耽搁,这就是下场!都滚起来搜山!”
      众人敢怒不敢言,张姮听着,只觉得陈恬的手下若都这般恃强凌弱,倒也死不足惜。可才要抽出弩箭,却见远处又赶来不少人,火光冲天的,急忙躲到暗处见机行事。
      庄褚认出来人,忙对将官道:“大人,是汪副将带人来了。”
      此人便是洞悉张姮一行目的,并怂恿营将来此布阵的副将汪平,他深知上司急功冒进,不放心便赶来支援,不过兵力也只有五十。他见到将官立即道:“属下唯恐意外,特来支援大人。”
      可将官却好歹不识,小人之心对这他就是一鞭,并怒斥:“汪平!你好大胆子敢私做主张!你来岂不是营内空虚,你想给那些逆贼可乘之机是不是!?什么意外?!你是巴不得本将遇害好顶替了是不是?!”
      汪平忙解释:“属下并无此意!”
      庄褚此时也不知是维护还是情急,竟替汪平不平:“大人!布阵本是副将提议,也是他准备前来,是大人您非要亲自来捉拿的。如今他来支援是一番好意,相信营内他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张姮躲在暗处,又对这个愣头青是一阵无语,只怕这番顶撞的下场,好不过那赤身在雪地中吸引猛兽了。
      “你!”果然将官被他“奚落”是更气得不轻,汪平忙着劝道:“大人息怒,是属下考虑不周,深怕歹人趁黑夜对您不利,一时情急这才鲁莽了,请大人恕罪。”
      汪平说罢跪在地上,那将官许是有了台阶,也就暂时饶了他,可庄褚当众给他难堪,无论无和也不会放过的,他对汪平道:“此人居心叵测!将他给我斩了!”
      两人同时一惊,将官又严令让人将庄褚绑缚起来,汪平忙求情,可这将官同样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最后无奈道:“大人,此时正需要人手,您可将他划归在三等兵中,先将此处布置完毕再行处置不迟。”
      将官竟威胁:“你还敢提这东西!你还嫌本大人被你戏耍的不够?!好啊,你们果然是一丘之貉的逆贼!我也知道你一直不忿!自从来到营内就宣扬歪门邪说祸乱军心!上次那八十军棍还没让你长记性!来人把他也给我绑了!”
      汪平大呼冤枉,可却被制伏动弹不得,将官见他还敢嚷嚷,是左右开弓的掌嘴,最后踩着他怒斥道:“你个山野村夫,认识几个字就敢戏耍我!”他抬头又对围观的士兵道:“还有你们,都给我记住!敢对我不敬!就是这下场!”
      庄褚急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欺人太甚了!”
      将官怒不可遏,拔刀就冲他砍去,可忽然脖颈一紧,张姮被冰雪织染过的绳套,立即让将官本人朝后倒去,地上冰雪覆盖,加上将官身上的盔甲,竟一时不能起身。围拢一众想上前帮忙,可张姮此时却手持弩箭,出现在将官后面。
      将官当然不会受制一条绳索,他挣扎起身时也命人立即抓捕,可那明晃晃的弩箭对准他的眼睛,就再不敢威吓,张姮都不禁感叹;魏国有这样愚蠢的当家人,实在是可悲。
      庄褚一眼便认出她,其余人则是迫于张姮手上的人质不敢近前,但那抓着绳索的士兵却迟迟未放开手。还是汪平挣脱束缚为他求情:“你是什么人?!胆敢偷袭一营之长,朝廷命官!”
      “我是你们要抓的人。”张姮轻声拂过,汪平听她语气如此蔑视,怒道:“你既是逆贼!那还不束手就擒!”
      张姮笑道:“我是逆贼,可你们也不见得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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