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观测报告

　　又是三年。
　　“乔工，楼下咖啡店的意式浓缩，按你说的参数萃的。”实习生放下咖啡。
　　乔非意嗯了声，指尖划过键盘上的设计稿图。
　　手机在桌面发出震动声响，是母亲发来的晚宴邀请函。乔非意扫了眼落款——“刻度集团年度慈善晚宴”，指尖在“刻度”两个字上悬了悬，拉进了已读文件夹。
　　度留真在衣帽间试第三套西装时，红发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翻财经杂志。她合上书，蓝眼睛弯成月牙：“又在跟纽扣较劲？上周给你订的手工扣，尺寸精确到0.1毫米，还不合身？”
　　度留真指尖碾过西装领口：“机器做的比手工规整。”
　　“是是是，”女人走过来，从身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我们度总的机械臂都比设计师懂剪裁。”她轻咬了下度留真的耳垂，“不过说真的，今晚晚宴名单有乔非意，要我帮你划掉吗？”
　　度留真对着镜子挑眉：“划掉干什么？”
　　“免得你失眠。”女人伸手抚平度留真眉间的褶皱，“上周你梦见她翻书房，醒了就拆了三个机械臂关节，我可不想收拾那些小零件。”
　　度留真笑了笑：“就你话多。”
　　晚宴现场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乔非意刚跟合作方碰完杯，转身就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抱歉。”她抬头，微微愣住。
　　埃洛迪笑着扶住她的胳膊，颈间的翡心闪着不菲的光：“没关系，乔小姐？”她侧过身，露出身后的度留真。
　　“度总。”乔非意向度留真点头致意。
　　“乔工。”度留真道，“听说你接了智能医疗的项目？”
　　“嗯，刚启动。”乔非意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度总对跨界合作感兴趣？”
　　“没什么兴趣。”度留真抿了一口手里的果汁，“我只是觉得，你的算法漏洞比去年少了两个，进步挺快。”
　　“那我该说，谢谢夸奖。”
　　埃洛迪轻笑出声，带着点法语腔的卷舌音：“原来这就是让度半夜改补丁的‘问题顾问’？”她朝乔非意举了举杯，“幸会，我是埃洛迪。”
　　度留真轻咳：“埃洛迪。”
　　“好好好，不说了。”她立刻收声，对乔非意俏皮地眨眨眼，“其实我挺佩服乔小姐的，能让度破例修改三次参数，她对别人，连0.01毫米误差都懒得调。”
　　乔非意笑了笑：“埃洛迪小姐说笑了，度总的参数从来只对自己负责。”
　　“乔非意，你的新系统，第三个漏洞还没补。”度留真开口，视线落在乔非意身后的香槟塔上。
　　乔非意挑眉：“度总这么关注我？”
　　“不是关注，”度留真淡淡道，“是上周埃洛迪在办公室用了你的演示版，死机三次。”
　　埃洛迪碰了碰度留真的手臂：“度，你怎么总说这个？乔小姐别介意，她就是对程序漏洞比较上心。”
　　乔非意抬手看了眼表，打了个招呼：“我可能要失陪了，还有客户要见。”
　　“乔小姐慢走。”埃洛迪笑着挥手。
　　离场时乔非意经过宴会厅侧门，隔着攒动的人群看见埃洛迪低头和度留真说话。红发女人的礼服领口别了枚新胸针，几何切割的祖母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埃洛迪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度留真侧头时，唇角扬起的弧度被水晶灯切得很碎。
　　“慈善拍卖的款项到账了。”埃洛迪把玩着胸针，指尖划过金属托，“你拍这枚时跟我说‘设计逻辑有趣’，现在倒成了我的礼物。”
　　度留真转动着酒杯：“参数匹配你的礼服。
　　“是匹配你喜欢的棱角吧。”埃洛迪轻笑，捻起胸针转了半圈，“这颜色够浓，像你说的‘饱和度刚好的参数’。”
　　度留真的视线落在她领口的祖母绿上：“浓得正好，跟你衬。”
　　“欸？”埃洛迪挑眉，凑近用中文说，“难得听你说这种话哦，度。”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我妈妈说想我们了——哦，这段时间她该做蓝莓派了。”
　　度留真眨了下眼：“如果你还有精力的话，明天去可以吗？”
　　埃洛迪眼睛亮了亮，带着点雀跃搂了一下她肩膀：“Je t'adore！”
　　度留真杯里的果汁差点儿被带着晃出来。她迎上她的目光，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笃定：‘Je t'aime aussi.’”
　　晚风穿过露台时，乔非意正把手机揣回口袋。实习生的消息还亮在屏幕上：“度总公司的智能医疗项目流标了，说‘逻辑有漏洞’。”
　　她望着远处的霓虹笑了笑，风里的香槟味很淡，像谁轻轻说了句“再见”。
　　平行轨迹偶尔交汇，却终究朝着各自的方向延伸。那些曾经的误差和漏洞，早在转身时被标成了“已归档”。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