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塔斯曼冰川消失之前

　　从公司出来，外边继续大雨倾盆。
　　林芊潼有些郁闷。
　　从酒店到公司的路上是这样，现在要回去了，依旧是这样。
　　她下意识深呼吸，然后叹了口气，才稍微觉得好一些。
　　他们现在这边的公司在一楼，一下大暴雨就可能有积水的状况，刚她来了之后看到地上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水，又看到地上没有放好的电线，心惊肉跳。
　　还好水还没有经过缠绕的电线，她赶紧拿旁边的小矮凳把插排和电线都抬高放起，然后又赶紧拿了拖把擦干了地上的水，完后又急忙拿了长布条把可能会渗水的地方堵住。
　　她原以为自己回到公司会看到一群一起帮忙的同事，结果忙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
　　到最后有人在群里问，怎么样了？
　　她才知道，原来这会儿正值周末，公司其他原本住在宿舍的同事都出去浪了。
　　双闪打着，她看了下车牌号，是她叫的那一辆。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个想法。
　　要是是他来接，就好了。
　　打开车门，她看到司机有些震惊的表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她太累了，心脏咚咚直跳，根本没法再去揣测别人的想法，报了尾号后，她闭上眼睛，车子缓缓开动了。
　　她是被天空一声炸雷惊醒的。
　　睁开眼睛，睡眼朦胧时，就看到离自己很近的人。
　　那人明显也是被闪过白光的天空吓到，正好抬着头看外边。
　　林芊潼微微瞥过去，发现那开车的人离自己很近，身子往自己这边靠，直觉不对劲。
　　她当即拉开车门，结果发现安全带还没解，她又连忙伸手去解安全带。
　　一只粗粝的手滑过她的脸颊。
　　“小姑娘就是好啊，皮薄，还滑。”
　　安全带总算解开了，可是她抬头却发现现下这情形很难逃脱。
　　对方搂住她的肩膀，令她感觉十分恶心。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叫嚣，去你的，放开我！
　　另一个声音则喊她冷静。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现在反抗，就真的逃不了了。
　　于是，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不去做抗拒的动作。
　　一刹那，她想到了翁可妤，学着她的模样，发出有些娇嗔的声音，但她不擅长，所以听起来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嗯？”她轻轻用手推开他要凑过来的脸，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和恶心。
　　这一招奏效了，对方离她稍远了一些，像是看不明白她一样。
　　林芊潼颔首，但又轻抬眉眼，看着对方：“你想做什么？”
　　“那当然是......”
　　她感觉到了对方的猴急。
　　那张嘴带着恶臭味，但她不得不忍。
　　她再度轻轻推开：“慢着，你能给我什么？”
　　“哟，想不到居然是个卖的。也行，我不白拿，只要价格合适，可以！”
　　“你一般和什么女人睡？给多少呢？”
　　“三十多，四十都有吧，几百一千的都有。”
　　“那你看我能有三千吗？”
　　“三千？”老男人眼珠子瞪大了：“老子一个月开车都没有三千，三千，你怎么不出去抢？”
　　“大哥，别生气啊，那不行就一千五吧，我也不多要，只是我还年轻......”
　　粗粝的质感在她脸上摩挲。
　　她真的好想扫这个人一巴掌。
　　“一千五，行，一千五。”
　　说着那人就要过来。
　　林芊潼又推了他一把。
　　老男人气上头了，扯着嗓子：“你这娘们要怎样？”
　　“我们车上弄？”
　　“昂。难不成还开房？”
　　“行，那你退远点，我想把腿放在你的座椅上。”
　　邪笑突然出现在老男人的脸上。
　　“行啊，可以。”
　　他拉开另一边的车门。
　　于此同时，林芊潼急速打开自己那一边没有完全关上的车门。
　　她疯了一样冲出巷道。
　　不用回头看，她都知道那个人一定还在后面追。
　　跑出去后，她不敢有片刻的停歇，冲到人群处，她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小姑娘，哪里着火了？”
　　人们开始凑上来围观。
　　林芊潼指着刚刚自己跑出来的方向，彼时，她看到那个人的背影，越跑越远。
　　“哪里啊？哪里？”
　　“那里！”她大喊，像是想把刚才觉得恶心到想吐的感觉都倾泻出来。
　　“没有啊。”
　　“这小姑娘疯了吧。”
　　“算了算了，走吧，这年头疯的人可不少。”
　　她停在原地，心脏咚咚而跳，虽然很累，但人却无比清醒。
　　“宝宝，周末想去公园吗？”
　　“不要不要，我要住酒店，做手工，吃冰淇淋。”
　　“住什么酒店啊，在家就很好。”
　　“不要，我要住那个，金灿灿的。”林芊潼背靠着墙，无意识跟着小孩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她的眼睛亮了。
　　那居然是她刚离开的酒店。
　　苦笑着，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前走。
　　人到了酒店，她以为陈宇淇会在房间里等她，可没想到开了门，房间是暗的。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没有关心他人的力量，一落在柔软的床上，倒头就睡了。
　　翌日，她起床洗漱后准备出门。
　　刚要开门时，眼角扫过一团什么东西。
　　她绷紧了身体，一点点移过去，发现陈宇淇正睁着眼躺在沙发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宇淇慢慢坐起来。
　　林芊潼看了下手机时间。
　　她今天本来起得就晚。没时间和他说什么了，于是她道：“晚些回来再说。”
　　门开了，但下一秒又被一个力道压制住，合上。
　　“砰”的这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碎裂一样。
　　她不敢相信，抬头看着面前人。
　　“你又要去哪里？去找那个人吗？”
　　“不是......”她的表情有些难看。
　　手机声响起。
　　她接起电话：“嗯，抱歉刘硕，嗯，再给我一点时间哈。我马上。”
　　她挂了电话，刚想开口，到了嘴边的话就被陈宇淇堵了回去。
　　“我就知道是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像个幼稚的学生一样，找个人假装喜欢，然后躲避我吗？”
　　“你有毒吧。”
　　“不，是你有毒，有毒的人是你。你这样做既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你为什么非要逃避呢？”
　　“莫名其妙。”
　　林芊潼用力推开陈宇淇，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是你自己非要过来......过来和我在一起，然后又在大周末过来打扰我清净的生活，现在又莫名其妙指责我？我为什么要在这么美好的早晨听你说这些话？无语！”
　　她拉开门，然后“砰”地关上，随即停下脚步。
　　她回头看，发现门没有开。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人应该是没有夹到的，然后甩头把步子踩得很用力。
　　咖啡店内的爵士乐叮叮咚咚地响。
　　林芊潼坐在刘硕对面，精神没有出门时那般紧绷，但略微苍白的脸色还是被刘硕提了一嘴。
　　林芊潼摸着自己的脸：“有吗？”
　　“嗯，你是不是昨天喝酒吹风，人不舒服？”
　　林芊潼摆手：“别提，昨天突然被叫回去公司做安全防护处理，回来又......”
　　她戛然而止。
　　刘硕侧着头看她：“发生什么了？”
　　“哎，就是一些事情，太多太乱了，很烦心。”
　　“放心好了。”刘硕整理好林芊潼刚给的材料，弄得整整齐齐后放进文件夹，然后塞到包里。
　　“你这些啊，我一定会给你办好，你就等着收成绩单就好了。”
　　“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也是刚好要回学校看老师，打印个东西而已，不算什么。”
　　“不止啊，你还要帮我找对应的老师签字。”
　　“是是是，但你放心，这些我都会做好的。对了，你是什么申请啊？”
　　“越早越好吧，虽然说有几轮，但还是早一点安心一些。”
　　“嗯，了解，放心好了。”
　　虽然刘硕一直和她说放心，可她其实也没有什么放不放心。
　　不比第一次申请学校，她申过了好几次，从一开始的在意到最后，就变成了，“就那样吧”。
　　坐在破旧的公交上，她因为司机偶尔的炫技，身体时不时摇动。
　　外头的天气不比昨天，阳光热烈得很，顿时就让她想起了在学校的那些日子。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吧。”
　　她小声对自己说道。
　　“阿姨，那个空调还在开，您能关下窗吗？”
　　“我没力气啊。”
　　“那我帮您吧。”最初开口的小伙子帮了坐在前面的阿姨。
　　窗一关，林芊潼顿时觉得心静下来许多。
　　她拿出手机，打开和陈宇淇沟通的微信页面。
　　信息还停留在很早之前。
　　自从来了这里，她和陈宇淇就再也没有联系。
　　原本她想着说放一放，到最后对方觉得无趣了，可能也就主动提出分手了，却没想到他居然会追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的拇指摩挲着自己的食指，把拇指的指甲陷入自己的食指肉里，有点点刺痛。
　　她在想，为什么早上要闹得那样不愉快？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为什么昨晚要坐在副驾驶旁边？
　　平时打车，她一般都是主动坐在后面的。
　　想着想着，陈宇淇这个人就浮现在脑海里。
　　突然间，手机震了下。
　　她低头，皱着的眉眼稍稍展开。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点开他的信息，发现居然是个语音。
　　蹑手蹑脚从包里拿出耳机，她戴上，然后点开他的语音。
　　冷静的声音就这样钻进她的耳朵里，却震得她内心砰砰直跳。
　　她听见他说：“来找你的路上下了很大的雨，我来到这里淋成狗一点都不觉得疲惫，但看到你靠在另一个人身上，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好累。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真的不能好好谈谈吗？”
　　末了，她竟然嗅出了一丝委屈的意思。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看向窗外。
　　握着的手机再度震了下，她估摸是他，但没敢低下头直接看。
　　许久，她调匀了呼吸，才低头。
　　一段文字映入眼帘。
　　——我先回去等你，等你觉得可以聊了，我们再聊聊，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想和你分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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