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区·怒海狂涛

作者:霁雨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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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婚


      2053年的最后一天,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窗,在柳开江卧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他蜷在柔软的被褥深处,像一只餍足的猫,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直到下午三点,那长长的睫毛才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露出一双初醒时带着水汽和茫然的琥珀色眼眸。
      窗外,都市经过昨夜的彻夜狂欢,此刻也沉浸在一种节日尾声特有的宁静之中。
      柳开江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掀开被子,赤足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冬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落在他仅着贴身丝绸睡裤的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流畅线条。肩颈的弧度优美,腰肢劲瘦,皮肤在光线下泛着细腻温润的象牙光泽。
      他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蒸腾的水汽很快模糊了镜面。水流冲刷过微卷的黑发,沿着光洁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微启的唇瓣一路蜿蜒,滑过精致的锁骨,最后在平坦紧致的小腹处汇流,消失在更下方引人遐思的阴影里。水珠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滚动、跳跃,仿佛亲吻着无瑕的玉石。
      洗去睡意的脸庞,在水汽氤氲中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纯净。长睫沾湿,垂落时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琥珀色的瞳孔如同浸在清澈溪水中的宝石,折射着迷蒙而纯粹的光。水珠顺着他尖俏的下颌滴落,滑过线条优美的颈项,没入锁骨下方那片诱人的凹陷。
      关掉花洒,柳开江用一条宽大柔软的浴巾裹住身体,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趿拉着拖鞋,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淡香走出浴室,打算去厨房找点水喝。
      然而,刚走到通往一楼客厅的旋转楼梯口,他随意瞥向别墅大门的目光猛地顿住了。
      玄关处昂贵的手工编织地毯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素白的信封。
      在这个电子通讯高度发达、安全管控极其严格的堡垒核心区,一封实体的、被人悄无声息放在门口的信,本身就透着不同寻常。柳开江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他快步走下楼梯,柔软的地毯吸收了足音。走到近前,他弯腰拾起信封。
      信封很轻,没有任何署名。触手是上好的纸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熟悉的冷冽松香——那是天敬贞身上常有的味道。柳开江的心脏像是被这缕气息轻轻撞了一下,骤然加速。
      他小心地撕开封口,抽出一张同样质地的素白信笺。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笔锋遒劲又不失清雅的行楷,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书写者特有的韵律和情感。
      吾爱柳开江:
      提笔之际,心中情潮翻涌,竟觉世间万千辞藻亦难绘其万一。思及你,便如仰望寂夜长空时猝然得见星河倾泻,那纯粹之光华足以涤荡世间一切尘埃与阴霾。
      你的容颜,是造物主最慷慨的恩赐。眉若远山含黛,蕴藏无尽温柔;眸似深秋琥珀,澄澈而温润,倒映着这末世里弥足珍贵的善良星火。每一次凝望,都如坠入一片无垠而宁静的海域,足以平息我灵魂深处最喧嚣的风暴。那挺秀的鼻梁,是命运刀锋也未能削弱的骄傲;而那微启的唇瓣,色泽如初绽的玫瑰花瓣,是诱惑我虔诚献上所有虔诚的祭坛。你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视觉盛宴,一次对‘美’最极致的诠释。
      然而,开江,最令我神魂颠倒、甘愿沉沦的,绝非仅止于这副倾倒众生的皮囊。是你的灵魂,那颗在苦难与背叛的熔炉中千锤百炼,却依旧如水晶般剔透、如暖阳般温煦的心灵。它像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我这艘迷失在怒海狂涛中的孤舟。
      是你,用毫无保留的信任与赤诚,融化了我因职责与杀戮而冰封的心防;是你,用天真烂漫的笑容和笨拙却真挚的关怀,让我这双沾满污秽与血腥的手,重新感受到了触碰‘纯净’时的颤栗与救赎。
      你的善良,并非未经世事的懵懂,而是在洞悉世情冷暖后,依然选择以最大的善意拥抱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这份坚韧而纯粹的‘善’,是我穷尽此生也要守护的圣火。
      回望来时路,荆棘遍布,血火交织。我曾是只知挥剑的冰冷兵器,是权力漩涡中挣扎的困兽。是你,柳开江,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毫无预兆地闯入我晦暗的生命。你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低语,甚至每一次羞赧的闪躲,都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无法平息的涟漪。我何其有幸,能在命运的湍流中紧紧抓住你的手?
      纵使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只要有你在侧,纵使面对深渊,我亦敢纵身一跃。是你,赋予我‘活着’更深沉的意义,让我这具疲惫的躯壳里,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与‘爱’的火焰。
      这份爱,早已超越生死,融入骨血。它深沉如马里亚纳海沟,足以容纳世间一切惊涛骇浪;它炽烈如地心熔岩,能焚尽所有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与寒冰。它是我每一次挥剑时心中默念的守护咒,是我每一次决策时衡量对错的唯一准绳。
      柳开江,你是我灵魂的锚点,是我生命乐章中无法割舍的主旋律。没有你,这末世征途不过是一场无望的苦役;有了你,连废墟之上也能开出最绚烂的花。
      若你已阅尽我此刻汹涌难抑的心声,请务必,立刻,来到我的身边。我已为你备下惊喜,一份只配献给你的、微不足道的心意。
      我在此地,静候吾爱。
      此情炽烈,生死不渝。
      最爱你的天敬贞
      2053年12月31日
      信纸从柳开江微微颤抖的指尖滑落,无声地飘落在柔软的地毯上。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琥珀色的眼眸睁得极大,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撼、汹涌澎湃的感动,还有几乎要将心脏撑裂的甜蜜。
      天敬贞那华丽到极致又真挚到灵魂深处的告白,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狠狠烙印在他的心尖上。那些赞美,那些剖白,那些沉甸甸的爱意,如同最醇厚的美酒,瞬间灌醉了他的神智。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浴袍的腰带还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和紧致的腰腹线条。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沿着他滚烫的脸颊滑落。
      他顾不得换衣服,也顾不得擦干头发,赤着脚就冲出了自己的别墅大门,朝着隔壁那栋熟悉的建筑飞奔而去。
      凛冽的寒风瞬间包裹了他仅着单薄浴袍的身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但这冰冷的触感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像一阵裹挟着水汽和热度的风,猛地推开了天敬贞别墅那扇虚掩着的厚重门扉。
      门内,光线幽暗。厚实的窗帘隔绝了午后最后的阳光,唯一的光源是餐厅长桌上静静燃烧的三根粗壮蜡烛。跳跃的烛火散发出温暖而暧昧的光晕,将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映照得如梦似幻。
      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柳开江的食欲。他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中央那两份盖着晶莹剔透酱汁、热气腾腾的主食——一份是他最爱的肥牛饭,肥美的牛肉片铺满了碗口,油脂的香气混合着特调酱汁的甜咸;另一份则是天敬贞偏爱的宫保鸡丁盖浇饭,饱满的鸡丁、酥脆的花生米、翠绿的葱段,色泽诱人。
      围绕着主菜,是摆盘极其精美的配菜:碧玉般的清炒芦笋、琥珀色的蜜汁叉烧、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还有一小碟开胃的酸甜泡菜。每一道都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光芒。
      然而,最吸引柳开江目光的,并非这一桌子足以抚慰末世肠胃的珍馐。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钉在了餐桌旁那个含笑等待的身影上。
      天敬贞没有穿往日常见的制服或正装,只随意地套着一件深酒红色的丝绒睡袍。睡袍的腰带松松系着,领口微敞,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烛光柔和地勾勒出他深邃立体的五官轮廓,那双平日里如同淬火寒冰、锐利得能洞穿人心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宠溺。那抹挂在唇角的笑意,慵懒而深邃,像精心酿造的美酒,散发着无声的邀请。
      笑意深处,更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勾引和蛊惑,如同暗夜里悄然绽放的罂粟,明知危险,却让人无法抗拒。
      仅仅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柳开江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耳根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灼热,一股陌生的、强烈的悸动和难以言喻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疯狂滋长。
      “开江。”天敬贞低沉的嗓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如同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他从容地站起身,绕过餐桌,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呆立的少年。
      柳开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侵略性的气息靠近。天敬贞停在他面前,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温热气息。
      他伸出手,掌心温热,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捧起了柳开江滚烫的脸颊,强迫那双因羞涩和悸动而微微闪烁的琥珀色眼眸,对上自己深不见底的黑瞳。
      “我宝贝的眼睛,”天敬贞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颤的磁性,直直钻入柳开江的耳膜深处,“果然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海洋。”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那双琥珀色的“海洋”中逡巡,仿佛要将那里面所有的羞涩、慌乱和纯粹的爱意都汲取干净。
      话音落下,天敬贞微微俯首。温热的、带着红酒醇香的柔软唇瓣,带着无尽的怜惜与珍重,如同羽毛拂过水面,极其轻柔地印在了柳开江微微颤抖的左眼皮上。紧接着,是右眼皮。
      这两个吻,克制却又饱含着浓烈的情感,如同烙铁,烫得柳开江浑身一颤,眼睫剧烈地抖动起来,几乎站立不稳。
      天敬贞稳稳地扶着他的腰,目光在他被浴袍包裹却依旧能看出轮廓的纤细身体上扫过,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心,“外面这么冷,一路跑过来,冻着没有?”他温热的手掌自然地滑到柳开江裸露在外的微凉手臂上,轻轻摩挲着,试图传递热量。
      柳开江被那手掌的温度和触碰激得又是一阵战栗,他摇摇头,声音细若蚊呐。
      “没…没有”。
      天敬贞的视线落回他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脸上,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身体,眼底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促狭,“那为什么脸红成这样?身体也在抖?”他的拇指轻轻蹭过柳开江滚烫的脸颊肌肤。
      明知故问!
      柳开江又羞又恼,琥珀色的眼眸瞪了他一眼,里面水光潋滟,带着嗔怪,却更像是一种无言的邀请,“我为什么这样……你还不知道吗?”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和委屈,更像是撒娇。
      这反应极大地取悦了天敬贞。在他眼中,这无疑是柳开江最动人的调情。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用行动回应。他握住柳开江的右手手腕,牵引着那只微凉、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按在了自己睡袍微敞的、厚实而富有弹性的胸膛之上。
      咚!咚!咚!
      掌心下传来的,是强健而急促的心跳,如同战鼓擂动,透过温热的肌肤和薄薄的丝绒睡袍,清晰地传递到柳开江的神经末梢。那蓬勃的生命力,那因他而起的剧烈搏动,带着滚烫的温度,瞬间灼烧了柳开江的掌心,也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感觉到了吗?”天敬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诱惑力,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柳开江迷蒙的眼,“它今天跳得这么快,这么用力,都是因为你。”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柳开江敏感的耳廓,
      “开江,想不想……更近一步?”
      不等柳开江回答,或者说,天敬贞根本没有等待答案的打算。他握着柳开江手腕的手微微用力,牵引着那只手,顺着自己敞开的睡袍领口,缓缓地、极具暗示性地向下滑动,指尖若有若无地刮过胸肌的轮廓。另一只手,则悄然滑到睡袍的系带上,作势要解开。
      柳开江如同被烫到般猛地惊醒!他像只受惊的兔子,瞬间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连退一步,脸颊红得几乎要冒烟,羞恼地瞪着天敬贞,“死变态!你……你太心急了!”
      这含羞带怒的斥责,听在天敬贞耳中,却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撒娇,那红透的脸颊和闪烁着水光的眼眸,比任何邀请都更让他血脉贲张。他低笑一声,一步上前,长臂一伸便将试图逃离的少年重新揽入怀中,紧紧禁锢。
      在柳开江惊愕抬头的瞬间,天敬贞已然精准地攫获了那两片因羞恼而微微嘟起的、如同玫瑰花瓣般诱人的唇。
      “唔……”
      这个吻,不再是方才落在眼皮上的那般克制轻柔。它带着红酒的醇香和天敬贞身上独有的冷冽松香,炽热、缠绵、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
      天敬贞的舌尖灵巧地撬开柳开江的齿关,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柳开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大脑便一片空白,所有的羞恼和抗拒都在这个霸道而深情的吻中融化、消散,只剩下本能地回应和沉沦。
      天敬贞用行动无声地宣告:正是因为是你,我才如此迫不及待。
      良久,当天敬贞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几乎窒息的柳开江时,少年只能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喘息,眼神迷离,唇瓣红肿水润,像一颗待人采撷的熟透果实。
      “好了,”天敬贞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他温柔地替柳开江拢了拢散开的浴袍,牵起他微微发烫的手,“我的宝贝饿了吧?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做那种事情……”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留下无限遐想,然后不容分说地将人带到了烛光摇曳的餐桌旁。
      两人面对面坐下。柳开江身上还裹着浴袍,湿发半干,脸颊的红晕未退,在摇曳的烛光下,整个人像一颗蒙着水汽、散发着诱人光泽的水蜜桃。天敬贞的目光几乎黏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越来越浓烈的占有欲。
      他拿起银质刀叉,动作优雅地切下一小块裹满酱汁的肥牛,却没有放入自己口中,而是直接递到了柳开江唇边,“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我试了很久才调出你喜欢的甜咸度。”他的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眼神专注地看着柳开江微张的唇。
      柳开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顺从地张嘴,将那美味的牛肉含入口中。酱汁的浓郁、牛肉的鲜嫩瞬间在味蕾炸开,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嗯…好吃!”他含糊地称赞道。
      天敬贞满意地笑了,自己却吃得极慢,更多的时候是在给柳开江布菜、喂食。他修长的手指夹起一只水晶虾饺,轻轻吹了吹,才送到柳开江嘴边,“小心烫。”又舀起一勺色泽金黄的蜜汁叉烧,“这个甜度应该刚好。”
      每一次投喂,他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柳开江咀嚼的动作,看着他满足地吞咽,看着他因美食而微微眯起的眼睛,眼神里的热度几乎要将人融化。
      “开江,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好看。”天敬贞的声音低沉而蛊惑,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像只小松鼠,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让人想……”他故意停顿,目光暧昧地扫过柳开江的唇瓣和微微敞开的浴袍领口。
      柳开江被他直白的目光和话语撩拨得耳根通红,羞恼地瞪他,“你…你别说了!先好好吃饭!”虽然嘴上嗔怪,但他心里却像浸了蜜糖,天敬贞亲手做的美食,他专注的喂食,还有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吞吃入腹的眼神,都让他感到一种被极度珍视和渴望的满足感。
      这种甜蜜的折磨,让他既羞赧又沉迷。
      天敬贞低笑着,果然暂时收敛了些,只是那眼神依旧如影随形。他拿起那瓶尘封多年的上好红酒,拔掉橡木塞,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先给柳开江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了浅浅一层,暗红色的液体在烛光下如同流淌的宝石。
      “尝尝这个,我爸珍藏的,据说年份很好。”
      柳开江酒量很浅,看着那红酒有些犹豫。
      天敬贞鼓励地看着他,“就一点点,陪我喝一杯,庆祝一下,嗯?”那带着宠溺的尾音让柳开江无法拒绝。他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醇厚、带着果香的液体滑入喉咙,留下微涩后甘的余韵,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起。
      天敬贞也给自己倒上,姿势优雅地轻晃着酒杯。就在他再次倾身为柳开江续杯时,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抖。
      一滴深红色的酒液,如同饱满的血珠,从瓶口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滴在柳开江放在桌沿的、白皙光洁的手背上。
      冰凉粘稠的触感让柳开江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去拿纸巾擦拭。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天敬贞!
      天敬贞几乎是瞬间就放下了酒瓶,高大的身影倏地站了起来,绕过餐桌,两步就来到柳开江的身边。在柳开江惊愕的目光中,他单膝微屈,以一种近乎臣服的姿态半跪在柳开江身侧的地毯上,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捧起了柳开江那只沾着酒液的手。
      “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柳开江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天敬贞低下头。
      温热的、带着红酒气息的柔软舌尖,如同最灵巧的羽毛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感,极其缓慢而仔细地,舔舐过他手背上那滴暗红的酒液。
      那触感湿润、温热、带着细微的颗粒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柳开江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脚趾,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抽气。
      舔净了那滴酒液,天敬贞并没有立刻放开。他温热的唇紧接着印在了那片刚刚被“清理”过、此刻微微泛红的肌肤上,落下了一个虔诚而滚烫的吻。
      然后,他竟微微侧过脸,将自己因酒精和情动而染上淡淡红晕的脸颊,轻轻地、依恋地贴在了柳开江的手背上,像一只寻求主人安抚和认可的、温顺又带着野性的猫,缓缓地蹭了蹭。
      他抬起眼眸,自下而上地仰望着柳开江。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迷恋、渴望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臣服。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极致蛊惑力的沙哑嗓音,轻声问道。
      “主人……觉得我这顿饭做的怎么样?主人……还满意吗?”
      轰!
      柳开江只觉得大脑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全身的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顶,又瞬间冲向小腹。天敬贞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冲击性的姿态和称呼,还有那眼神、那动作、那声音……每一个元素都像是最烈性的催情剂,瞬间点燃了他体内压抑已久的火焰。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羞恼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天敬贞那双几乎要将人灵魂吸进去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强装的镇定。
      “你……你起来!回去坐着!好好吃饭!这种事……这种事等吃完饭再说!”
      天敬贞看着他羞红欲滴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眼底的笑意更深,如同得逞的猎人。他没有继续纠缠,而是顺从地站起身,优雅地抚平了睡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对着柳开江露出一个既乖巧又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好的,主人”。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满意地看着柳开江的身体又是一颤。
      “乖小狗会好好听主人的话,伺候好主人的”。
      说完,他才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刀叉,仿佛刚才那个极具冲击性的插曲从未发生。
      接下来的午餐,在一种更加粘稠暧昧的氛围中继续。
      天敬贞果然“乖”了许多,不再有出格的举动,但那双眼睛却像黏在了柳开江身上。他依旧体贴地给柳开江夹菜、倒酒,只是每一次目光交汇,那眼神里的热度都足以将人点燃。他偶尔压低声音说一句,“主人,尝尝这个,小狗特意为你学的。” 或者 “主人喝酒的样子真好看,小狗还想看”。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小钩子,撩拨着柳开江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
      柳开江被他这“乖顺”下的无声撩拨弄得心猿意马,食不知味。红酒一杯接一杯下肚,试图压下心头的燥热,却不知酒意反而如同助燃剂。
      微醺的感觉渐渐上头,脸颊酡红,眼神也蒙上了一层水润的薄雾,看人时带着不自知的迷离和诱惑。对面的天敬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暗和危险。
      这场“烛光午餐”,在一种甜蜜的煎熬中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当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被暮色吞噬,餐桌上丰盛的菜肴也几乎被一扫而空。柳开江满足地靠在椅背上,小腹微鼓,脸上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慵懒和红晕。
      几杯红酒下肚,酒精在他浅薄的酒量里发挥了作用,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微醺的、飘飘然的舒适感中。琥珀色的眼眸半眯着,像蒙上了一层水汽的琉璃,眼神迷离而毫无防备,脸颊酡红,唇瓣因为沾了油光和酒液而显得格外饱满水润。
      天敬贞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诱人采撷的模样,眼神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他酒量极好,这点红酒对他而言不过是助兴的饮料。他站起身,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餐桌上的杯盘狼藉。
      “开江,坐一会儿。”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柔和。
      柳开江迷迷糊糊地点点头,看着天敬贞将碗碟叠起,端进厨房。很快,他又折返回来,熄灭了餐桌上那三根已经燃烧到底部、烛泪堆积的蜡烛。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窗外都市远处零星的光点透进来。
      紧接着,沙发旁长条矮桌上的三根新蜡烛被点燃,柔和的光芒重新铺开,照亮了客厅一隅那片更加私密、更加柔软的空间。
      天敬贞回到柳开江身边,没有坐下,而是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带着红酒的醇香和天敬贞身上独特的冷冽气息,轻轻拂过柳开江敏感的耳廓。那低沉而极具蛊惑力的嗓音,如同恶魔的耳语,直接钻入他微醺而迷糊的大脑。
      “主人……吃完正餐了,想不想……来点餐后甜点?”
      柳开江被那气息和声音弄得浑身一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想……”
      声音带着酒后的软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天敬贞的嘴角瞬间勾起一抹得逞的、充满掠夺性的笑容。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危险又迷人。
      “真乖”。
      他低语一声,直接伸手握住了柳开江的手腕。
      柳开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天敬贞牵着他,几步就来到了客厅中央那张宽大柔软的沙发旁。柳开江还有些晕乎,刚想问问甜点在哪——
      天敬贞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猛地攥住柳开江浴袍的衣领,用力向下一拽!同时自己身体向后一倾!
      “啊!”
      柳开江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着,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地压在了天敬贞的身上!两人一起陷入了沙发那如同云朵般柔软深陷的怀抱里。
      柔软的触感瞬间包裹全身。柳开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酒醒了大半!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身,逃离这过于亲密和危险的姿势。然而,一只滚烫而有力的手已经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天敬贞被他压在身下,深酒红色的丝绒睡袍在拉扯中散开得更厉害,露出大片紧实而线条分明的胸膛。他仰躺在沙发上,墨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毫不掩饰的火焰,嘴角挂着一抹慵懒而极具侵略性的笑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毫无防备却又极致诱惑的气息,像一朵在暗夜中盛放的、等待采撷的罂粟。
      “主人不是说想吃餐后甜点吗?”
      天敬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令人心尖发颤的磁性,他握着柳开江手腕的手微微用力,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
      “我就是啊”。
      他引导着柳开江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磨人的诱惑,抚上自己睡袍下那温热而厚实的胸肌。指尖下的肌肉结实而富有弹性,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天敬贞的眼神紧紧锁住柳开江瞬间瞪大的、写满惊愕和羞赧的琥珀色眼眸,用更加令人血脉贲张、几乎让人理智崩断的语气,一字一句地低语道。
      “请主人……对我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请尽情的……蹂躏我……”
      “尽情的……玩弄我……”
      “尽情的……羞辱我……”
      “尽情的……享用我……”
      “直到您……满意为止……”
      这如同魔咒般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电流,狠狠击中柳开江的神经末梢。天敬贞那极具诱惑的姿态,那充满鼓励和邀请的眼神,那掌心下滚烫而充满力量的触感……还有体内尚未消散的酒精,如同无数条引线被同时点燃!
      柳开江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清明,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薄雾,彻底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被点燃的琥珀色火焰,里面翻涌着被压抑了太久的、原始的渴望和汹涌的爱意。
      他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迟疑。双手猛地抓住天敬贞睡袍的衣襟,用尽全力向两边狠狠一扯!
      “嘶啦——!”
      昂贵的丝绒睡袍应声而裂!纽扣崩飞,发出细碎的声响。天敬贞那线条完美、如同雕塑般精壮的上半身,瞬间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和摇曳的烛光之下!
      宽阔的肩膀,厚实饱满的胸肌,壁垒分明、块垒清晰的腹肌,一路向下没入松垮睡裤的边缘,勾勒出令人血脉贲张的人鱼线……如同米开朗基罗最完美的作品,充满了力量与阳刚之美。
      然而,在这完美的肌理之上,却纵横交错着数道或深或浅、颜色已经变淡的疤痕,如同勋章,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残酷,此刻却更添了几分野性和致命的诱惑。
      烛光柔和地洒落,给他蜜色的肌肤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也让他因酒精和情动而微微泛起的粉红更加明显。那粉红如同最上等的胭脂,晕染在紧实的肌肉上,从胸膛蔓延至腰腹,在柳开江眼中,这无疑是最极致、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柳开江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而灼热,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他不再压抑,如同被放出牢笼的猛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贪婪,猛地俯下身去。
      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唇瓣,带着急切的渴望,狠狠地印在了天敬贞线条优美的锁骨之上!紧接着,是那微微起伏的、厚实而充满弹性的胸肌……然后是壁垒分明的腹肌……
      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吮吸和啃噬的力道,如同在品尝最甜美的果实,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清晰而暧昧的、如同烙印般的深红色印记。
      “嗯……”
      天敬贞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身体在柳开江的触碰下微微绷紧又放松。他仰着头,喉结剧烈地滚动,墨黑的眼眸半眯着,里面是毫不掩饰的享受和纵容。
      他非但没有丝毫抗拒,反而主动放松了身体,甚至微微挺起胸膛,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祭给身上这个被他亲手点燃火焰的少年。
      他感受着柳开江略显生涩却无比热情的探索,感受着那唇舌带来的阵阵酥麻和刺痛,嘴角始终噙着那抹纵容而宠溺的笑意。
      当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悄无声息地重叠在罗马数字“XII”上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客厅里,那三根矮桌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只留下几滩凝固的烛泪。清冷的月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银色光带。
      沙发上,激烈的风暴已然平息,只留下满室旖旎的余韵和一种慵懒到极致的餍足。
      柳开江浑身脱力地趴伏在天敬贞同样汗湿的胸膛上,急促的喘息还未完全平复。他累极了,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拆开重组过,酸软得不像自己的。
      微凉的空气拂过滚烫的皮肤,激起细微的战栗。他微微侧过头,将脸埋在天敬贞颈窝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冷冽松香里,汲取着温暖。
      天敬贞有力的手臂依旧紧紧环抱着他,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温柔地抚摸着柳开江光滑汗湿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只疲惫的小兽。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气息也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满足。
      借着月光和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人身上留下的激烈“战况”。天敬贞那精壮的上半身,此刻布满了深深浅浅、如同熟透草莓般的吻痕和齿痕,从锁骨一路蔓延到紧实的腰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暧昧而惊心。柳开江光裸的肩背和腰侧,也同样烙下了不少属于天敬贞的、宣告主权的印记。
      此时的两人□□、“坦诚相待”,队刚才的那顿“餐后甜点”十分的满意。
      一片静谧中,天敬贞低沉的、带着浓浓餍足和笑意的声音在柳开江头顶响起,如同大提琴最温柔的弦音。
      “主人……”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无限的爱怜。
      “我……好吃吗?”
      柳开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涌上更深的羞赧,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个闷闷的、带着点沙哑却无比满足的声音。
      “嗯……”
      紧接着,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微微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寻到天敬贞的唇,主动地、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带着依恋和珍视的吻。吻罢,他重新缩回天敬贞温暖的怀抱,用更清晰、更带着期盼的声音低语道。
      “很好吃……希望以后……还能吃到”。
      这直白又带着羞涩的回应,让天敬贞胸腔里溢满了巨大的满足和柔情。他低笑出声,胸膛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柳开江身上。他收紧手臂,将怀中的少年抱得更紧,下巴轻轻抵在柳开江柔软微湿的发顶,落下一个个细碎而温柔的吻。
      “我的宝贝真可爱,”天敬贞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充满了化不开的宠溺,“就连‘享用’我的时候……都这么卖力。”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纵容。
      柳开江被他这话撩得耳根又热了起来,却没有反驳,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浓浓的疲惫感席卷而来,眼皮开始打架。
      天敬贞看着他困倦的模样,爱怜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累坏了吧?我们去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他小心地抱着柳开江起身,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再次包裹住两人疲惫而黏腻的身体。天敬贞的动作极其温柔,细致地帮柳开江清洗,如同对待最珍贵的瓷器。柳开江则乖顺地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任由他摆布,享受这难得的温存时刻。
      洗完澡出来,时间已经逼近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距离新年,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天敬贞用宽大的浴巾将两人擦干,抱着柳开江回到客厅的沙发上。他让柳开江靠在自己怀里,用另一条干燥温暖的毯子将两人裹紧。窗外,都市的喧嚣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只有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庆祝音乐。
      天敬贞低头,看着怀里少年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脸颊还残留着一丝情动后的红晕,唇瓣微微嘟着,显得格外柔软无辜。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幸福感充盈着他的胸腔。
      他正想低头再偷一个吻,放在矮桌上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震动嗡鸣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天敬贞微微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小心地抽出一只手,伸长胳膊拿过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英挺的侧脸,上面显示着发信人——沙锦。
      点开信息:
      [沙锦]:在吗天哥?你和嫂子这半天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过的挺舒服的?(后面跟了个贱兮兮的挑眉表情包)你赶紧带着嫂子来咱们别墅区后方的那片空地,有急事!快快快!十万火急!再不来就赶不上了!
      天敬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沙锦这小子,搞什么鬼?都这个点了,还十万火急?他看了一眼怀里睡得正香的柳开江,少年因为刚才的动静微微蹙了蹙眉,往他怀里更深地缩了缩。
      天敬贞下意识地就想回绝。这来之不易的、刚刚经历完极致亲密后的温存时刻,他只想抱着他的宝贝,安安静静地迎接新年,最好能再“互动”一下……
      但“空地”、“急事”、“赶不上”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沙锦虽然平时跳脱,但做事有分寸,尤其在这种日子……难道是准备了什么惊喜?想到沙锦之前偶尔流露出的对他和柳开江关系的关注,天敬贞心中一动。
      他低头,用脸颊蹭了蹭柳开江柔软的发顶,声音放得极轻。
      “宝贝?醒醒,开江?”
      柳开江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琥珀色的眼眸里还盛满了睡意。
      “嗯……?”
      “沙锦发消息来,”天敬贞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了看,“说有急事,让我们马上去别墅区后面那片空地一趟,好像很急”。
      “沙锦?”柳开江揉揉眼睛,有些茫然,“这么晚了……去空地干嘛?”
      “我也不知道,”天敬贞摇摇头,看着柳开江困倦的样子,心又软了,“要不……我们不理他?继续睡?”
      柳开江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努力清醒了一点。他想起沙锦平日里虽然闹腾,但对他们确实真心实意的好。
      “去吧,”他声音还带着睡醒的软糯,“万一……他真有什么事呢?而且……今天是新年夜……”他不想让朋友失望。
      天敬贞见他坚持,便点点头。
      “好,听你的。那起来换衣服,外面冷”。
      两人回到卧室。天敬贞打开衣柜,拿出了一套崭新的衣物递给柳开江:“试试看,这段时间找人给你定做的,应该合身。”
      那是一套剪裁精良的羊绒混纺休闲套装,米白色高领毛衣搭配深灰色长裤,面料柔软舒适,款式简洁大方却透着低调的贵气。
      柳开江惊讶地看着这明显价值不菲的衣服。天敬贞自己则快速套上了一身深蓝色的呢绒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羊毛衫,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更加沉稳出众。
      换好衣服,两人推开别墅门。冬夜凛冽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柳开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天敬贞立刻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搂入怀中,用自己宽大的呢绒大衣将两人裹在一起,用自己的体温为他抵挡寒风。
      “冷吗?靠紧点”。
      他低声说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柳开江的耳畔。
      柳开江依偎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传递过来的热量,摇了摇头,心里暖暖的。
      “有你抱着,不冷”。
      他们相拥着,踩着别墅区小径上薄薄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后方那片平时少有人至的空地走去。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啸的风声。别墅区的灯光在身后渐行渐远,前方的黑暗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柳开江心里有点打鼓,沙锦到底在搞什么?
      终于,穿过一小片光秃秃的观赏灌木丛,那片开阔的空地出现在眼前。借着远处都市微弱的背景光,只能看到空地中央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周围一片空旷和寂静。
      “沙锦?”天敬贞扬声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到底什么急事?非得大半夜……”
      他话音未落,空地中央那个身影——正是穿着厚厚羽绒服、戴着毛线帽的沙锦——猛地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带着点神秘和兴奋的笑容。
      他根本没回答天敬贞的问题,而是双手拢在嘴边,朝着空旷的四周,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
      “兄弟们!人齐了!亮活儿!”
      这声大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刹那间,原本死寂一片的空地边缘、周围的灌木丛阴影里、甚至旁边几栋别墅的墙角后,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噢噢噢噢——!”
      “嫂子好!天哥好!”
      “新年快乐!!”
      “快快快!点起来!”
      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喧嚣,几十道身影如同变魔术般,“嗖嗖嗖”地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藏身处蹦了出来!一张张年轻而熟悉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全都是A区第一侦察纵队的队员!他们手里拿着各种点燃工具,飞快地冲向空地中央早已布置好的位置。
      柳开江和天敬贞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紧紧靠在一起。
      只见沙锦一个箭步冲到空地中央一个被帆布盖着的巨大物体旁,猛地掀开帆布!露出了下面码放得整整齐齐、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烟花筒!数量之多,几乎铺满了小半个空地!
      “点火!”
      沙锦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吼道!
      早已准备好的队员们立刻点燃了手中的引线!动作麻利而迅速!
      “嗤嗤嗤——!”
      引线燃烧的声音密集响起,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刺耳。
      紧接着——
      “咻——嘭!!!”
      “咻咻咻——嘭!嘭!嘭!”
      “哗啦啦——!”
      无数道拖着明亮尾焰的光束,如同挣脱束缚的流星,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争先恐后地冲向墨蓝色的天幕!然后在城市灯火映照不到的、深邃的夜空中,轰然炸裂!
      刹那间,万紫千红,流光溢彩!
      巨大的金色菊花层层叠叠地绽放,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银色的柳条如同九天垂落的银河,闪烁着梦幻的光辉;红色的心形烟花热烈地爆开,如同最炽热的告白;蓝色的水母状烟花优雅地舒展着“触须”,缓缓飘落;还有旋转的彩色风车、拖着长尾的彗星、漫天倾泻的钻石雨……
      爆炸声连绵不绝,如同新年的战鼓擂动!绚烂的光芒此起彼伏,将整个别墅区后方的空地,连同相拥而立的天敬贞和柳开江,都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光影海洋之中!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星尘般簌簌落下,映亮了两人震惊、继而转为巨大惊喜和感动的脸庞。
      “这……这是……”
      柳开江仰着头,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漫天璀璨的华彩,被这壮观而浪漫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天敬贞同样仰望着这片由沙锦和兄弟们亲手点燃的星河,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温暖,更有深深的动容。他下意识地将怀中的柳开江搂得更紧。
      就在这时,烟花表演似乎进入了一个短暂的间隙。沙锦没有去看天空,而是快步跑到天敬贞和柳开江面前,脸上带着促狭又兴奋的笑容,他用力地拍了拍天敬贞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又朝着柳开江的方向努了努嘴,无声地传递着信息:到你了!哥!快上!
      天敬贞微微一怔。沙锦怎么知道?他明明……只对沙锦流露过一丝模糊的想法。难道这小子一直看在眼里?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
      漫天的璀璨烟花还在零星地绽放,如同为接下来的场景铺垫着最华丽的背景。天敬贞深吸一口气,那口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却点燃了他胸腔里最滚烫的勇气。他轻轻松开了紧搂着柳开江的手臂。
      在柳开江带着疑惑和尚未消散的惊喜目光注视下,天敬贞后退一步,与他面对面站定。然后,在周围队员骤然屏息、充满期待的目光聚焦下,在头顶又一朵巨大的金色牡丹烟花轰然盛开的刹那——
      天敬贞做出了一个让柳开江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单膝跪在了冰冷坚硬、铺着薄雪的地面上。
      柳开江惊愕地捂住了嘴,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瞪大到了极致。
      天敬贞仰着头,墨黑的眼眸在漫天流光的映照下,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里面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爱意和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如同变魔术般,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方盒。
      “啪嗒”。
      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底座上。铂金的戒圈闪烁着冷冽而高贵的光芒,而戒托之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纯净、在烟花光芒下折射出无与伦比火彩的钻石!那璀璨的光芒,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的烟火!
      紧接着,天敬贞另一只手如同变戏法般,从背后拿出了一束巨大得惊人的花束!49朵饱满鲜红、如同烈焰燃烧的玫瑰,簇拥着50朵清新淡雅、如同星点蓝雪的勿忘我!
      在这个被病毒肆虐、天然植物几乎绝迹的末世,这样一束纯粹的、带着鲜活生命气息的鲜花,其价值早已超越了黄金和钻石!它们静静绽放,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是生命与爱最奢侈的象征!
      天敬贞捧着戒指盒和这束无价的花,单膝跪在冰天雪地之中,仰望着他此生唯一的珍宝。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胸腔里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爱意和承诺,化作一句冲破云霄、甚至盖过了头顶烟花轰鸣的呐喊。
      “柳开江——!我爱你!!!”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带着斩钉截铁、撼动人心的力量。
      “你愿意——嫁给我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漫天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将夜空渲染成流动的画卷。璀璨的光芒如同舞台的追光灯,聚焦在单膝跪地的男人和他面前呆立的少年身上。
      风似乎也停滞了,只有雪花在流光中无声飘落。
      柳开江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捂着嘴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琥珀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天敬贞手中的戒指和鲜花,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狂喜、以及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理智的感动!
      那枚戒指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滑落脸颊,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那束象征着永恒记忆和炽热爱恋的花,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如同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最奢侈的梦,此刻却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周围所有的队员都屏住了呼吸,紧张而期待地看着这一幕,沙锦更是攥紧了拳头,眼睛一眨不眨。
      短暂的死寂之后。
      一声带着浓重哭腔、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如同誓言般冲破云霄的回应,响彻了整个空地。
      “我愿意——!”
      柳开江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天敬贞我愿意——!!!”
      “我愿意嫁给你——!!!”
      “我想跟你一辈子——!!!”
      这声石破天惊的“我愿意”,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整个空地瞬间沸腾了!压抑已久的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所有围观的队员像疯了一样,激动地挥舞着拳头,欢呼着,尖叫着,朝着场中央这对璧人狂奔而来!
      “成了!!”
      “嫂子答应了!!”
      “天哥牛逼!!”
      “恭喜天哥!恭喜嫂子!!”
      “新年快乐!百年好合!!”
      沙锦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猛地拉开自己带来的两个巨大保温箱的盖子,高声喊道:“兄弟们!上硬货!庆祝天哥嫂子订婚!!”
      只见保温箱里,赫然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在这个末世比黄金还要珍贵百倍的——新鲜水果!饱满红润的苹果、黄澄澄的橘子、紫得发亮的葡萄、甚至还有一小盒鲜红的草莓!浓郁的果香瞬间弥漫开来!
      队员们欢呼着,每人抓起一个水果,如同捧着最珍贵的贺礼,兴奋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祝福着,将水果塞到还有些懵的柳开江手里,或者干脆塞进他敞开的衣兜里。
      “嫂子!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嫂子嫂子!橘子!大吉大利!”
      “天哥!接着!葡萄!多子多福!哈哈!”
      “草莓!给嫂子的!甜甜蜜蜜!”
      沙锦更是豪气地抓起两大把水果,直接塞进柳开江怀里:“拿着嫂子!别客气!兄弟们今天可是把家底儿都掏空了!就为了给你俩庆祝!”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天敬贞在柳开江喊出“我愿意”的瞬间,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暖流从心脏炸开,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几乎将他淹没。他站起身,无视了周围喧闹的人群,眼中只有那个捧着花束、哭得像个孩子、却又美得惊心动魄的柳开江。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从戒指盒中取出那枚闪耀的钻戒。他执起柳开江微微颤抖的、沾着泪水和雪水的左手,将那枚象征着永恒承诺的戒指,缓缓地、坚定地,推入他纤细的无名指根部。
      冰凉的铂金和坚硬的钻石触碰到肌肤的瞬间,柳开江的身体轻轻一颤。
      天敬贞低下头,无比虔诚地、带着滚烫的温度,在戒指上,在那戴着戒指的手指上,落下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这个吻仿佛带着魔力,瞬间驱散了柳开江体内所有的寒意,一股暖流从指尖直抵心脏,让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最和煦的暖春之中。
      柳开江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璀璨夺目的戒指,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为他单膝跪地、奉上整个世界的男人,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他紧紧抱着那束象征着49年长情陪伴与50年勿忘誓言的鲜花,仿佛抱着自己最珍贵的幸福。
      天敬贞伸出手,用指腹无比温柔地、一点点拭去柳开江脸颊上滚烫的泪珠,声音低沉而醇厚,带着化不开的怜惜。
      “老婆……别哭”。
      他凝视着柳开江泪眼朦胧的琥珀色眼眸,嘴角扬起最温柔的弧度。“我可看不得你哭”。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柳开江湿润的眼睫,吻去了残留的咸涩。
      柳开江破涕为笑,用力地点点头,将脸埋在天敬贞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天敬贞拥着他,目光越过柳开江的发顶,看向站在人群最前方、正咧着嘴傻笑的沙锦。兄弟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的情谊在流淌。天敬贞无比真诚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
      “谢谢你,沙锦”。
      沙锦大手一挥,脸上是毫不在意的爽朗笑容,眼中却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哎呀!都他妈哥们还说这个!矫情!”他用力拍了拍胸膛,“这都是兄弟们该做的!祝你和嫂子,长长久久!以后……嘿嘿,多请兄弟们吃几顿好的就行!”他挤了挤眼,引来周围队员一片哄笑和附和。
      天敬贞也笑了,用力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头顶的夜空再次被点亮!
      一枚前所未有巨大、造型极其别致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焰升上最高空,然后轰然炸开!
      没有绚烂的色彩,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如同星河倾泻般的银色光芒!那光芒在空中迅速凝聚、流淌,竟然勾勒出四个清晰无比、光芒万丈的大字——
      天柳久久
      这四个字,如同最神圣的祝福,镶嵌在漫天星辰与尚未散尽的烟花碎屑之中,永恒地烙印在了这旧年与新年交替的、最璀璨的瞬间!
      就在这“天柳久久”的银色光华如同瀑布般洒落的刹那,天敬贞和柳开江心有灵犀地同时转头,深深地、深深地望进了彼此的眼底。
      那里面,有尚未褪尽的泪水,有漫天的星光,有烟火的绚烂,但最多的,是只倒映着彼此的、浓烈到化不开的、足以跨越生死与末世的、最深沉的爱意。
      无需言语。
      天敬贞一手紧紧搂住柳开江的腰,另一只手捧住他的后脑。柳开江则踮起脚尖,主动环住了天敬贞的脖颈。
      两人在漫天流泻的“天柳久久”的银色光雨下,在周围震耳欲聋的欢呼和祝福声中,在象征着永恒誓言的无名指钻戒光芒映照下,忘情地、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唇舌热烈地交缠,气息疯狂地交融。所有的喧嚣都在这一刻远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唇齿间最甜蜜的滋味。他们吻得投入而忘我,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恋、感激、承诺和未来的无尽时光,都熔铸进这一个吻里。烟花的光芒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流转,如同为他们披上了最华美的婚袍。
      在这深情拥吻的剪影背后,在那片刚刚被“乘风破浪”计划艰难净化的辽阔海洋方向,遥远的地平线上,新年的第一缕曙光,正悄然刺破深沉的海平面,将墨蓝色的海水染上一线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金红。
      那翻涌不息的海浪,曾承载着人类最深的绝望与最狂怒的挣扎,此刻,却仿佛在为这对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爱人,温柔地拍打着祝福的节拍。
      狂涛终将平息,真爱永存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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