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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怀疑
第40章:自我怀疑
扳手躺在终端旁边,屏幕还亮着那行字:“父亲也曾拒绝服从。”阿铁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没再敲下去。指挥所的灯管滋啦作响,像是随时会断电,但更让他心烦的是耳后那股热流,一阵一阵地往上涌,像有根铁丝在脑壳里来回拉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修过三百二十七台清障机,拧紧过上万颗螺栓,可现在,它们的主人却连自己有没有动过系统都搞不清。
小灵站在另一台终端前,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得极慢,像是怕惊动什么。她没看阿铁,但眼角余光一直锁着他。刚才那阵耳钉发烫的时候,她偷偷调了生物信号记录——神经脉冲波形异常,加密层级高得离谱,像是某种反向激活程序在啃噬记忆封印。
“你还敲那个。”她忽然开口。
阿铁一愣,才发现自己又在用指节轻叩终端边缘。这是他以前调试主控系统时的习惯动作,失忆前的肌肉记忆,像台老机器,零件锈了,可齿轮还在转。
“习惯了。”他说,声音干得像砂纸磨铁皮。
“习惯不是借口。”火娃从角落站起来,甩了甩刚包扎完的左臂,“你现在这副样子,跟瘫在控制台前等死有啥区别?外面机器都听你家代码指挥,你不扛起来,谁扛?”
阿铁没抬头。
“你骂我爹也行,骂我也行。”他说,“可问题是,我到底有没有亲手打开那扇门?”
火娃一脚踢翻旁边的工具箱,扳手、螺丝刀哗啦散了一地。“你爹当年犟,你现在也犟,结果呢?城市快被你家祖传代码拆成废铁了!你还在这儿琢磨‘有没有’?有没有不是写在系统日志里吗?A-Tie,你工号!MX-7,你项目!签名ID清清楚楚,你还想赖给谁?”
小灵猛地转身,声音冷得像冻住的液压油:“你根本不懂他承受的是什么。”
“我不懂?”火娃冷笑,“我懂的是,再不行动,整座城都会变成那玩意儿的零件。你让他在这儿翻日记、找童年阴影,就能把系统抢回来?”
“至少我知道,他不是自愿的。”小灵手指一划,终端弹出一段遮蔽日志,“耳钉每次发烫,神经信号都跟加密指令同步。他在被读取,不是在发送。而且——”她顿了顿,“这里有条后台记录:‘记忆封印协议——执行者:A-Tie’。”
火娃愣住。
阿铁缓缓抬头。
“什么意思?”他问。
“意思是你可能不是受害者。”小灵盯着他,“你是那个,亲手把自己关进去的人。”
空气静了一秒。接着,阿铁笑了,笑得肩膀直抖。
“所以现在连我自己都不信自己?”他站起身,工装裤口袋里的分析仪微微发烫,“我写了一套权限系统,又把自己锁了?我爹娘留了半张照片,我翻出半本日记,最后发现最该防的,是我自己?”
没人接话。
他走向角落的储物柜,拉开最下层抽屉。里面没有工具,只有一本用油纸包着的册子,边角烧焦,封面写着“MX项目手记”,字迹是他母亲的。
他坐下,一页页翻。
纸页脆得像风化过的电路板,字迹断断续续。
“……若代码成刃,必由造刃者折断……”
“MX非武器,乃锁链”
“我们锁住的不是力量,是贪婪的入口”
他盯着这些字,耳后又是一阵滚烫。眼前闪过片段:控制台亮着红光,父亲的手按在认证区,母亲在输入最后一段加密指令,而他自己,站在MX-7主控柱前,将耳钉插入接口——不是启动,是反向锁定。
“等等。”他猛地合上日记,掏出母亲的分析仪,对着纸页边缘扫了一遍。
仪器嗡了一声。
墨迹下浮现出微弱电流反应。
他调出解码模式,手动校准频率——这是他小时候看母亲操作学来的土办法,用共振频率唤醒隐藏导墨。
屏幕跳字:
“儿子,你从未打开门——你一直在焊它。”
阿铁的手指僵住。
火娃走过来,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忽然“啧”了一声:“你妈这字,写得比你焊的接缝还结实。”
阿铁没笑。
他翻到日记最后一页,一张薄金属片滑了出来——旧式机械钥匙,编号MX-7,齿纹复杂,像是专为某种老型号主控锁设计。
“你爹娘留的?”火娃问。
“不知道。”阿铁捏着钥匙,指腹摩挲着刻痕,“可能是,也可能……是我自己藏的。”
小灵走近,看了眼钥匙,又看了眼他耳后:“你耳钉刚才发烫时,瞳孔有变化。我拍到了,像齿轮咬合的纹路。”
阿铁没答。
他低头看着钥匙,忽然想起什么,从工装内袋掏出那块烧蚀的铭牌——林氏-项目MX,编号残缺。他把钥匙贴上去,齿纹边缘恰好对上铭牌背面一道细槽。
“咔。”
一声轻响。
铭牌背面弹开一层薄片,露出底下蚀刻的一串坐标,末尾标着“C-7”。
“C-7……”小灵念出来,“两小时前密钥调用的终点。”
火娃咧嘴:“这下不光是焊门,还得上门砸锁了。”
阿铁把钥匙攥进掌心,金属边缘硌得皮肤发痛。他站起身,走向主控终端,手指搭上键盘。
“我要进MX-7的底层日志。”他说,“用物理端口,跳过所有无线认证。”
小灵立刻搬来隔离箱,接上防侵扰线路。火娃拆了墙边一台报废的继电器,掏出几块芯片塞进接口模块。
“别搞出动静太大。”小灵提醒,“你现在是系统里的高危权限源,一连上,可能直接被反向定位。”
“我知道。”阿铁把耳钉摘下来,放进屏蔽盒,“不用它,我也能进去。”
他插上数据线,输入第一段指令。
屏幕闪了一下,跳出验证框:
“请输入原始创建者密钥。”
阿铁看了眼手中的MX-7钥匙。
他没插进去。
而是敲下一行代码——三年前他设计“铁砧协议”时,写在备注区的一句玩笑话:“老子写的门,老子说关就关。”
系统顿了两秒。
验证框消失。
日志界面缓缓展开。
第一行记录跳出来:
“权限调用:MX-7主控。授权人:A-Tie。操作:启动封印协议。”
阿铁盯着那行字,呼吸慢了半拍。
火娃凑过来:“这算啥?你给自己留的后门?”
“不算后门。”阿铁声音低下去,“是遗嘱。”
小灵忽然按住他手腕:“看时间戳。”
阿铁抬头。
那条日志的记录时间,是他失忆前的最后一天。
凌晨三点十七分。
操作持续了四十七分钟。
结束时,系统自动执行了记忆隔离程序。
他闭了闭眼。
原来他不是忘了。
他是被自己切断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会这样?”火娃盯着他,“知道自己可能被利用,所以提前把自己锁了?”
阿铁没回答。
他重新接上耳钉,金属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耳后又是一阵灼热。但这次,他没躲。
他输入第二段指令:
“调取C-7节点最近两小时的所有数据流向。”
屏幕刷新。
一条加密通道正在运行,源头伪装成城市能源调度指令,实际传输内容是——
“铁砧协议”的完整副本。
接收方未知。
传输进度:83%。
阿铁的手指悬在终止键上,没按下去。
“他们在偷我的代码。”他说,“但不是为了控制机器。”
“是为了控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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