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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视频看到最后一秒,画面瞬间定格。陈逸周感觉鼻头一酸,视野也逐渐模糊起来。
尽量控制住发抖的手,好像已经忘记如何管理自己的肢体。光靠鼻腔呼吸显然不够,陈逸周规律不平稳地喘着粗气,尽管他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
又一次,贺北意为他祝生。
视频里是一个小蛋糕。
蛋糕主体是一座圆润的星球,表面用浅棕色奶油勾勒出沙漠纹路,蛋糕边缘站着一个小小的翻糖王子,金黄色的头发,他身后披着洒了金粉的红色披风。
在星球顶端,立着一朵精心雕琢的玫瑰,花瓣由红色的奶油霜一层层堆叠。那个小王子微微仰头,就这么望着玫瑰的方向。
愧疚,陈逸周不止一次这么想。
这一刻更甚。
害怕,他害怕自己贫瘠的爱意配不上贺北意。
从始至终自己在做的,就是笨拙的沉默和一些小心思,而对方的大大方方却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这些本应是他为他来做的。
可爱本来就是场不对等的贸易,陈逸周尚未意识到这点。
那些未能说出口的亏欠都快从呼吸里溢出来。他努力平复呼吸,他不想再打字了。
北城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贺北意坐在宿舍椅子上,从季扬那里借来打火机,认真地插好蜡烛,然后一个个点好火。
明明能早点收到蛋糕的,但雨天耽搁了路上送达的时间。外面定制的蛋糕无法直接送到宿舍楼下,于是贺北意只能撑伞从宿舍楼下走一公里到校门口拿。下雨天刮风最恼人,即使撑伞也不能避免完全不被淋湿。
陈逸周拨来语音通话那会,他正好点完所有蜡烛。5根,因为只能插下5根。
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一跳,贺北意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打来语音。
“喂?”他率先开口。
“是我。”
当然知道是你。
贺北意放下打火机,听他说话。但那边静悄悄的,好会儿都没等到唯一能发声的人开口。
知道陈逸周不在病房,他开始找话题,声音也放大点:“怎么样?是不是被我感动了。”
“嗯。”
怎么回事,感动不是会劈里啪啦说一大堆吗?虽然他知道对方话少,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只有嗯一下吧。
“啊……那啥,这个款式我瞧着挺适合你,就买了。”
哪里适合,是玫瑰像陈逸周还是小王子,总不能说那个秃噜皮的星球吧。
贺北意握着手机的指节紧了些,开始口不择言:“就是觉得它好看,第一眼你懂吧,我也懒得再挑其他的。”
才不是呢,这款是他在众多款式中百般纠结后才敲定。
至于为什么纠结,为什么说谎,是因为他不确定陈逸周能不能看出蛋糕的蕴义。
既期待,又害怕。
真服了。贺北意你有胆做这会怎么没胆承认了,他在心底默默骂自己。
对方还是不吭声,一片鸦雀静默。
别搞心态啊,贺北意感觉自己再撑会就要崩溃。
“我很喜欢。”
“很喜欢。”
皱巴巴的五官逐渐恢复,贺北意确定不是幻听。他轻咳两声,尽可能掩饰语气里的紧张,“那就好嘛,反正你喜欢就行,也不枉我挑那么久。”
“……”刚刚自己怎么说的来着。
得意忘形这个成语他算是领教过了。
火速转移注意力,贺北意支支吾吾:“你、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语音?”
“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这次陈逸周没说谎,说的谎太多是很难圆回来的,也怕以后没机会圆。
“!”
受不鸟了,这太暧昧。贺北意仓皇起身,也不管脚被椅腿磕到的疼痛,同手同脚地挪到窗户边,然后转头对亲爱的室友说,“家人们,请允许我开个窗。”
另外三人:“……?”
季扬自动铅笔啪嚓断开,“抽风了?”
孔博立:“没听错吧?小贺喊我家人,他不是连兄弟都不愿承认吗哦买噶。”
路天旭默默看书:“忙你们的,别管。”
外面风不小,还有雨滴啪嗒啪嗒落在贺北意脸颊,顾不上落得面瘫的风险,他压抑着激动颤抖的心脏,语气尽量保持平静,虽然回复得牛头不对马嘴。
“那、那就好。”
“嗯。”
贺北意努力找话,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阿姨那边怎么样?情况还稳定吗?”
陈逸周呼出口气,像是放松许多,“挺乐观的,明天做手术,术后没什么问题我就回来了。”
贺北意抹了把脸上的水,“那行,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参加竞赛,期末考,然后……一起跨年。”
他重复遍:“今年一起跨年吧,陈逸周。”
清风刮过鬓角,如同陈逸周的声音,温柔又充满力量。
“好。”
雨声噼里啪啦透过电流传入耳中,陈逸周让他把窗户关上,别着凉。
这次轮到贺北意说好。
隔着屏幕,贺北意让他许愿,然后自己帮他吹蜡烛。于是陈逸周就坐在寂静黑暗的医院花园一角,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许了个愿。
他许愿的时间貌似有点久。双手合十,额头轻轻抵在指节上,闭着眼睛,细密睫毛落在屏幕投下的光斑里,随呼吸微微颤动。
很认真,也很虔诚。
这种视角,这种距离,好似陈逸周就在自己面前。贺北意心下一紧,握住手机的拇指轻轻动了下。
吹完蜡烛,贺北意就想逗他,试图挽回之前自己的尴尬,“好了,既然你吃不到,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吃吧。”说完便拿起塑料刀,将那朵玫瑰整块,放入盘中。
陈逸周笑笑,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吃完,还提醒他嘴角沾了奶油。
“小王子也是用奶油做的吗?”
“嗯。”
“也吃掉吧。”
握叉子的手一顿,贺北意感觉耳朵有点痒,也有点烫。他没敢再看对方的眼睛,只是照做把小王子蛋糕切下来,然后一口闷掉。
他身后陆续有吵闹声,陈逸周始终注视着他,嘴角依旧带笑,说:“一起吃吧。”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等贺北意吃完第三块,他才有些不舍地挂了视频。
视频一挂,身后三人就朝这边扑来。贺北意给他们每人切了大块,让他们回自己位子上去吃。
他现在耳朵红得简直要溢出血来,怕再多说几句自己的心思就被暴露。
正了正神色,贺北意打开柜子,从里面摸出个红色包装袋,头也不回地朝洗手间走。
两分钟后,他出来洗了洗手,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
“小贺?”孔博立眉毛蹙起,歪头问:“你耳朵上贴的啥?”
贺北意把椅子往里挪,“没什么。”
孔博立不信邪,两三步走到他面前。
“你耳朵上粘两个退烧贴干嘛?”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都望过来。
孔博立瞄了眼已经漆黑的屏幕,又看向桌子上的蛋糕和蜡烛,若有所思道:“是这样许愿比较虔诚吗?”
贺北意不想再听他叭叭的废话,给人塞了块蛋糕就要赶走。倒是路天旭并不惊讶,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椅子上,还不忘揶揄两句,“我看干脆贴脸上吧,应该更有效。”
“……”贺北意瞪了他一眼,垂下脑袋继续吃蛋糕。
第二天早上,贺北意迷迷糊糊解锁手机,意识却比身体先一步清醒过来。他将手机拿低点,一动不动低地注视着上面的照片,五秒后,摁下锁屏,头埋进温暖的枕头里。
挺不好意思的。
昨晚临睡前打开了相册的最新照片,没想到自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太没出息了。
照片里,陈逸周正闭着眼睛许愿,烛光透过屏幕映照在他的面容上,温暖又好看。于是贺北意悄悄截了个图,当作睡前素材。
孔博立以为他睡过头了,在下面叫了好几声,贺北意才垂着眼睫慢悠悠从床上下来,假模假样揉了揉眼睛,似乎真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晚上,陈逸周又给他拨了个语音。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术后期间需要按时服用抗凝药物一段时间,防止血栓形成。不过姑姑身体本来一直就不太好,还需要在医院多观察段时间。医生嘱咐了些术后注意事项,说有任何异常问题随时联系,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加要担心的了。
贺北意仔细听陈逸周在电话里讲的内容,听他的声音。许是盘踞多时的紧绷感慢慢消失殆尽,陈逸周今晚话出奇得多,还开玩笑说消毒水的味道好像也没有那么难闻。
搭在窗框的拳头渐渐松开,如同他心底的担忧。贺北意积极回应,丝毫不让对方的话落下。
北城今晚依旧飘着小雨,但终归不像前两天那样乌云密布,灰朦朦地令人难受。贺北意打开窗,雨的味道扑面而来,先前潮湿厚重的泥土腥气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混合着青草被碾碎的涩感。
将窗户再开大了些,贺北意头探出去,轻而缓地吸了口气。
天气预报报道从后天开始雨便会慢慢转停,雨过天晴,不知道陈逸周那时能不能回来。
他好想陈逸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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