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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番外鸟栖处9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额角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控制地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再次倒下。
但他站住了。
背脊挺得笔直,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却依旧不肯折断的修竹。他握着时陈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支点。
他抬起眼,那双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刀的眼眸,冷冷地扫过祠堂里每一个人惊愕、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脸。目光在正房夫人煞白的脸、时父铁青阴沉的脸、时景惊恐万状的脸上逐一掠过,最后落在管家和那两个家丁身上。
那目光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无声的、却重逾千斤的警告和威压。
整个祠堂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烛火不安地跳动,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无声的鬼魅在张牙舞爪。
正房夫人被他看得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时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时景更是吓得躲到了管家身后。
时谈叙没有再说话,也不需要再说话。他用自己的血和脊梁,为这场荒谬的栽赃和酷刑,画上了一个惨烈而震撼的句号。
他紧紧握着时陈的手,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拖着沉重而剧痛的身体,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朝着祠堂门口那一片象征着自由和光明的黑暗走去。每一步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脚下晕开的血痕,但他挺直的背脊,没有一丝弯曲。
时陈被他拖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小小的身体同样伤痕累累,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背上火辣辣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尽全力跟上时谈叙的步伐。
他仰着头,看着时谈叙在烛光下苍白却坚毅如磐石的侧脸轮廓,看着那三道狰狞可怖、不断淌血的伤口,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那股支撑着他、也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灼穿的滚烫力量。
祠堂的阴影被他们一步步甩在身后。前方,是沉沉的、未知的黑暗,但那只紧握的手,成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方向。
祠堂的阴影被沉重的木门隔绝在身后。时谈叙紧握着时陈的手,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刃上,背上的剧痛如同活物般啃噬着他的神经。
失血的眩晕感和冷汗浸透的冰冷交替袭来,视野边缘阵阵发黑。他咬紧牙关,舌尖尝到浓重的铁锈味,强迫自己维持清醒,维持着那挺直的姿态。
他并没有走向自己的房间,而是拖着时陈,步履蹒跚却目标明确地走向宅邸深处一条更加偏僻、通往仆人居住区的狭窄回廊。
回廊尽头,有一间小小的、废弃的杂物间,堆满了陈年的旧家具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这里曾是老花匠堆放东西的地方,如今老花匠回乡,便彻底荒废了。
时谈叙用肩膀顶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将时陈先轻轻推了进去,自己才扶着门框,几乎是跌撞着挪了进去,反手用尽力气将门闩插上。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喘息。
“哥!” 时陈惊惶地扑到他身边,看着他背上那三道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狰狞刺目,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灰尘。
巨大的恐惧和心痛让时陈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小手颤抖着想去碰,又怕弄疼他,悬在半空不知所措,“……血……好多血……怎么办……”
时谈叙闭着眼,急促地喘息着,额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额角。他缓了几口气,才极其艰难地睁开眼,看向时陈。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没事。”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柜子……最底下……左边抽屉……药……”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矮柜。
时陈立刻像得了指令,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尽力气拉开那个沉重的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个不大的白色医药箱,虽然蒙尘,却显得格外珍贵。
“药……纱布……” 时谈叙的指示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
时陈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里面东西很齐全:碘伏,棉球,纱布,绷带,甚至还有一小瓶云南白药粉。他抓起碘伏和棉球,又抱着一卷纱布跑回时谈叙身边。
“哥……我、我给你……” 他看着那可怕的伤口,手抖得厉害,声音带着哭腔。
时谈叙靠着门板,微微侧过身,将受伤的后背更多地暴露出来,声音低哑:“……擦……药粉……包起来……别怕……”
他的镇定奇异地感染了时陈。时陈用力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跪坐在时谈叙身后。他学着母亲曾经照顾发烧的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棉球沾了碘伏。
当那深褐色的液体触碰到翻卷的皮肉时,时谈叙的身体猛地绷紧,肌肉瞬间僵硬如铁,喉间溢出极低的一声闷哼,额角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滚落。
时陈吓得手一抖,眼泪又掉了下来:“……疼……”
“继续。” 时谈叙的声音从紧咬的齿缝里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时陈咬着下唇,强迫自己稳住颤抖的手,屏住呼吸,用沾了碘伏的棉球,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脏东西。他的动作笨拙而缓慢,每一次触碰都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碘伏的刺痛让时谈叙的身体不断传来细微的颤抖,但他始终没有再发出声音,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虬结。
清理完伤口周围,时陈拿起那瓶云南白药,看着那深褐色的药粉,又看看狰狞的伤口,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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