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流眼泪

　　直到广播铃声彻底消散，她们难得了个休息时间留给了学校的“仪式感”，一群人围在一起热烈讨论着关于未来的话题。

　　这个话题，常常因为太过于虚妄而不被谈起，又常常因为事关重大而被人挂在嘴边。

　　陈玉文从笔袋里掏出一大堆色彩鲜艳、图样貌美的便签，捧在手心中，转身笑脸盈盈地给徐明若看。

　　“星星！快看，为了这个活动我可是把我收藏的便签全部都带过来了，你快挑挑看。”陈玉文语气轻快，浑然没有苦于作业的微死感。

　　徐明若不禁失笑，一边认真挑选一边宠溺地对她说:“那咱俩用一样的。”

　　“贴在一起！”陈玉文眼睛瞬间亮了。

　　一旁的廖清扬竖着耳朵听见了这句话，语气欠欠的凑过去，嘴角上扬，“也跟我的贴一起呗。”

　　陈玉文双手环胸，一脸傲娇道:“你那四角残破的纸也敢和我的贴一起？根本没有可比性！”

　　“本小姐就勉为其难为你挑一张和我们适配的吧！”说罢，原本脸上的傲娇没有维持过三秒，整个人就像仓鼠一样缩下去开始在一堆花里胡哨中挑选一个沉稳而不失可爱，威严又不失风度的给廖清扬。

　　虽然，这些词和廖清扬一点也不搭。
　　可是，秉承着“同桌的美貌，我的荣耀”的原则，陈玉文得认真挑选。
　　毕竟，这些都是要和她挨在一起的。

　　“咦，你不给许巍挑一个吗？”陈玉文疑惑道。

　　徐明若尴尬地抿嘴笑了笑，这些可爱风格配上许巍一副性冷淡的脸。

　　强烈的反差。

　　最后，徐明若还是给许巍挑了几张。

　　当手压在纸上，落笔之际，徐明若却犹豫了。

　　要不要告诉她们她申报了米兰理工大学呢？
　　这些宣言一旦写下，她们一旦贴在一起，就宣誓着要并肩作战，如果最终的路线不一致，是否为欺骗。
　　是否为背叛。

　　一瞬间，她变得有些慌乱，她烦躁地将笔放在桌上，手撑在额前蒙住眼睛，嘴唇翕动吸气呼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许是放笔的动作太大，又或是她烦闷的情绪突然被陈玉文感知到了，她转过头来，一把扯下她的手。

　　陈玉文假装很急，道:“快快快，陪我！再过一会，闲事鬼就来抓人了。”

　　她们偷着出来，去另一条走廊。
　　更安静，人更少。

　　陈玉文挽住徐明若的手，像没骨头似的整具身体都倒在她的身上，哼哼唧唧地说什么题目太难了。

　　“对了，你的便签写好给我看看呗。”陈玉文假装不经意地提起这个话题，就像在说一个稀松平常的事。

　　她的烦闷远不及今天才开始，从和许巍开始莫名冷战，到和好，再到今天，她微蹙眉的频率越来越高，好像一直憋着一口气再和世界交往。

　　徐明若脚步愣了一下，突然的暂停将陈玉文都脚步也乱了，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

　　陈玉文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最近都要变成小老头了。”

　　陈玉文忽然转了一个方向，没有去靠近教学楼那边的安静地，而是直走上了石梯，带着她去了林子里。

　　冬日的冷还未完全褪去，她们随手把落叶拍离便在石凳出坐下，瑟缩着身子相互依偎在一起。

　　“我……申报了米兰理工大学了。”徐明若犹豫再三才把这个事情告诉陈玉文。

　　这种感觉，给她一种莫名的背叛感。

　　陈玉文瞪大了双眼，随后又敛住惊讶的神情，压低声音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许巍知不知道？”

　　她皱着眉头，语气有些质问，但脸上并没有出现被背叛的异样，反而是一种生怕别人知道的担心。

　　“就昨天晚上，我爸帮我报的。”徐明若开口道:“没有不告诉你，其实一开始我没想好。”

　　“那你怎么又报了？”

　　“我爷爷祭日的那天，奶奶找我，和我说了她和我爷爷的事情，还特别郑重的问我想不想去。那晚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了很久很久，即便我说我想但我还是没有做出要去的决定。后来，徐望和我说了几句，我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徐明若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这些事情的发生就像是没有任何逻辑一样，连她自己都没有琢磨透自己的想法。

　　陈玉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尊重地说:“挺好的，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意大利的，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你难道不会觉得我背叛你了吗？”徐明若见她如此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解问道。

　　“为什么要觉得你背叛了我？你只是去做了你喜欢的事情了，追求自己内心的感觉了而已，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陈玉文双手一摊，神色无辜道:“你又没和我仇人谈成闺蜜。”

　　你只是追随自己内心而已。
　　又没有犯下弥天大罪。

　　徐明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脸轻松的模样，迟迟没有说出下一句。

　　陈玉文:“你看杂志的时候总是被那里的风景吸引，你也总是和我说想要体验那边的文化，你的思想启蒙也来自从意大利留学回来的爷爷。你做出这个决定也并不稀奇啊，你也参加了高考报名，也会陪着我们一起未来高考而努力，并肩作战。可是最后每个人都会选择不一样的路，你可以选择这条路，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

　　“那你会和廖清扬选一条路吗？”

　　“我不会跟着他选一条路，我要选我自己的路。他也一样，我们都要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生存环境。感情，可以反哺处于困境的彼此，却也能在逆境变为顺境的分叉口叫人无法选择。”
　　“如果碰巧和我廖清扬刚好的一条路，那我们皆大欢喜。如果不是，未来还会有很多分叉口，我们依然有可能在成为最好的自己的路上遇见。”
　　“那你呢？你是在为许巍而烦恼吗？”陈玉文淋淋洒洒说完一大段话，多年来的感情让她敏锐的察觉到她在担忧什么。

　　徐明若点了点头，“前几天，他看见我的申请表就突然变得很冷淡，好像有点生气。我说肯定会陪他一起参加高考，但我现在突然又申请了，我还没告诉他。”

　　“你怕他知道了，觉得你背叛他了吗？”
　　“对……”
　　“那你就和他说清楚，起码不给他你欺骗他的感觉。”
　　“但我可以履行我对他的承诺陪他参加高考。我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怕是会影响他高考，前段时间他状态不好，我特别担心他。”
　　“有没有想过，你的承诺对于他而言是什么。或许是，陪他一辈子呢？”

　　陈玉文很早之前就看出许巍对徐明若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虽然他明里暗里都是顺着徐明若，这样两个人都会都彼此产生强烈的依赖感。
　　甚至有些分离焦虑，在竞赛期间都要跨越山河万里去见她。

　　陈玉文的话抛在徐明若的心里如同一颗千斤重的大石，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想失去这段关系。
　　也不想让许巍有任何的背叛感。
　　不管未来，她们是情侣还是朋友。
　　许巍都不能承受她行为所带来的伤害。

　　徐明若的行为的发出者只能是徐明若，承担着也只会是徐明若，但受益者可以是许巍。

　　“那你觉得我该告诉他这个消息吗？”徐明若听完她说得一大段话，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应该你自己决定。”陈玉文摇了摇头，并不认为自己可以为她做出决定。

　　徐明若陷入了沉思，她靠在陈玉文的肩膀思索着这个问题。
　　风越来越大，拢了拢身上的冬衣，二人走出林子，一步步从石梯上下来，略过早早破土而出的春花。

　　她想，他应该知道。
　　并且清楚地知道。

　　当她们回到教室的时候，后门依然为她们敞开了一小点，许巍坐在凳子上看书。
　　她们小心翼翼地落座，生怕椅子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惊动了大家。

　　许巍不语，看着她落座之后，默默给后面落了锁。
　　随后拿她的保温杯为她倒了一杯热水，往她的手中递去一个暖手蛋，一切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直到她脸颊旁的冻红略微消淡。

　　陈国庆按照学校的要求给她们进行打气，主持活动，严肃之中又扯出他历届的学生一起鼓劲，谈笑之中将气氛缓和了去。

　　下午班会结束后，同学们结伴同行在墙上贴上自己的“目标”。
　　她们畅想着冬雪融化之后的明媚春日里，她们褪去春困的生理反应，埋头写完一张又一张白花花的试卷，忽然夏天到了，那朵独属于她们的向日葵被举过头顶，她们学着老师的模样跳起来去接触粽子。
　　殊不知，她们轻轻一跃的谐音“高粽”，书她们拼了命去追求的高中。
　　她们走进考场，又走出考场。
　　一举夺魁。

　　而后，青春结束。

　　徐明若与许巍的便签纸贴在一起，目标一致，她们相视一笑，勇闯天涯。
　　许巍极具风骨的字写下林大，在宣言之处不同于寻常言简意赅，而是意外的文绉绉。

　　天命轻狂，站在山巍之处，可撷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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