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狗

　　最后一鞭，打在了他的凶器上。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和疼痛，直接晕死了过去。

　　鞭子掉落，赫银珠在背后望着傅知麟，心底忍不住为她悲伤。

　　她知道她想到了自己，知道她为过去而痛苦，她将一切还给虞祯，这也意味着她要一遍遍回想过去，陷在过去，就先现在。

　　跳上高台，她从背后搂住傅知麟。

　　“我不会说话，但你、你不要难过，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我可以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你妹妹，我，我们三个可以一直都在一起。”

　　赫银珠没有别的想法，她知道傅知麟的过去，也知道她恨虞祯，可在恨意之外，她还有一股极大的悲伤和痛苦。

　　前程断送，人格重组。

　　她本是天上高翔的鹰，可被人硬生生折去翅膀囚禁在樊笼中，如今重获自由却再不是以傅知麟之名，亲手报复囚笼者也无法让她释怀，所以，她悲伤。

　　赫银珠也替她悲伤。

　　傅知麟转了过去，笑道：“哭鼻子了？你这小个头哭起来，可真像个孩子。”

　　赫银珠的眼泪还挂在眼角，听她忽然打趣，顿时感到羞赧。

　　“我这是在安慰你！”

　　傅知麟擦去她的泪珠，轻声道：“我知道。赫银珠，谢谢你帮我。”

　　赫银珠撇开她的手，别扭回呛：“才不需要你感谢，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关于你妹妹。”

　　傅知靖擦干净眼泪，赶紧一路小跑着回了屋，她刚坐下喝水，傅知麟便来了。

　　“阿姐。”

　　她笑了笑，用玩闹喘气来掩盖适才的情绪。

　　傅知麟注视着她的眼，又抚上她的脸，眼底涌起一层薄雾，她知道，她的阿姐知晓了。

　　被一把抱在阿姐怀里，她一怔，上一次被阿姐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时间若沧海，如今再拥抱，竟然经历了这么久的岁月。

　　她紧紧抱住阿姐，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抱住她，钳住她，不让她再离开，也不让别人再有机会伤害她，就算无用，她也可以成为盾牌。

　　“赫银珠没有发现，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阿姐？是不是要阿姐眼睁睁看着你死？”

　　温柔又严厉的指责像箭，刺穿了傅知靖所有的伪装。

　　她忽然哽咽，埋着脸闷声：“不是......我还没想好......我也不想你因为我，放弃报复......”

　　“胡闹！阿姐心愿已了，再多的报复都不如你重要，为什么要自己撑着呢？在西玄解不了的毒，我带你去南疆，南疆那么大，我不信一个会解毒的人都没有！”

　　啊，被阿姐凶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阿姐凶过了，真怀念。

　　“阿姐，我不想死。”

　　“不想死你还瞒着我？”

　　又被阿姐凶了。

　　傅知靖乖乖点头，闷闷问：“阿姐，我们时候去南疆？”

　　“这里处处都让我厌恶，我本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待我处理了虞祯，我们，一起走。”

　　虞祯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饥饿，冷，疼痛，但这些都不及傅知麟带给他的屈辱。

　　他被关在地牢里全身赤裸，双臂被高高拉起，但腿又被锁在地面，他能看见自己的伤痕，能看见自己的难堪，但他无神垂着头，他似乎有些麻木。

　　铁门发出陈旧的刺耳声，傅知麟提着匕首端着蜡烛，走到了他面前。

　　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问：“你还想怎么样？”

　　她上下扫视着他的伤，缓缓踱到他身后，道：“西玄人，视断发为耻。”

　　“是吗，我不知。”

　　他无力垂下头，虚弱道：“你想削我的发吗？最好，连我的脖子一起削去了吧。”

　　“我不杀你，我曾经想杀你，我还没让你千百倍偿还，我不想让你死得这么便宜。”

　　虞祯闭上了眼。

　　“虞祯，你曾削过我发，今日，我也还了你吧。”

　　光亮照着一处冰冷墙角，他感觉到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被拢起，拢起后又被疏通了一番，他想问何必如此麻烦，但话到嘴边，却成了眼泪无声滑落。

　　发丝路过鞭伤，令他瘙痒无比。

　　他被断了发。

　　头发的精细程度亦是身份的象征，以往的他有贴身丫鬟打理仪容，可现在，他是个阶下囚，是个连发丝都无法做出抉择的阶下囚。

　　“虞祯，我要去南疆了。”

　　心一动，他睁眼，转头寻着傅知麟的身影：“那我呢？你会带我走吗？”

　　“不会。”

　　短短两个字又浇灭了他的希望。

　　“你要杀了我？”

　　可她又否认：“我说过，杀你太便宜你，可我也再不想看见你。”

　　她走到自己面前，上下，寸寸，似乎是最后一遍仔仔细细看他，就像诀别。

　　“若你不瞎这只眼，当真是个英俊的人。可惜，你却配不上英俊二字。”

　　她的手忽然抚上他的身体，他浑身一颤震惊低头。

　　那珍如昙花的手抚上了最肮脏的地方，白日里被鞭挞后的麻木疼痛仍在，他没有丝毫快意，只有痛苦。

　　“不要......知麟......停下......”

　　伤口是完全的火辣，他像被扔进油锅要饱尝浑身煎烤的折磨，他摇头，颤抖，躲避，但身体被她牢牢抓在手中，他再难忍耐，痛喊出声。

　　“我已经得心应手了，这是你一手调|教的成果。”

　　她越来越快，指尖极有技巧，他的身体即便有着一道可怖的鞭痕，却依旧在她手中壮大。

　　“不、不要......停下......快停下！停下！”

　　烛火忽然摇晃，墙面溅上几滴深色液体，地面也汇聚着一些深色液体，滴滴答答，血腥难闻。

　　他忽然轻松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也再也无法感觉到了。

　　傅知麟亲手砍下了欺辱她的东西。

　　地牢中，虞祯的尖叫并未持续多久，他彻底昏死，昏死了三日。

　　而三日后，就是傅知麟出发前往南疆的日子。

　　身份，过往，仇恨，她丢下了这里的一切，她没有原谅，她只是暂时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但，傅知麟狠不下的心，傅知靖可以。

　　虞祯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简陋的床上，他已经被转移出了地牢，转移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这里是一间不大的屋子，他脖子上有一道镣铐，连着镣铐的铁链被钉死在了地面。

　　他环顾一圈，心无波澜，掀开衣摆，虽虚弱但他已伤愈，且伤口整齐无溃烂，只不过是空空荡荡。

　　无法反应，无法回忆，他做不到思考，做不到出声，他就这么呆愣愣盯着自己的身体，静止在床上。

　　“哼哼，我阿姐下手真漂亮。”

　　猛然抬头，是傅知靖，她还是最初见到时的娇憨模样，但现在，虞祯只觉得她的地狱来的恶鬼。

　　“为什么，要杀绿寅？”

　　他问得咬牙切齿，可傅知靖只摊摊手：“我叫他回去了呀，可他不停，偏要拦我，那我除了杀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嘛王爷？”

　　“住口！不许叫我王爷！”

　　她似乎被吓到，抚着心口缓气：“吓死我了。这么凶干嘛，我可是来给你安排好日子的。”

　　虞祯死死盯着她的脸，若非距离不够，他真想扑到她脸上，将她啃噬殆尽。

　　傅知靖哼了一声：“真不识好人心。我阿姐啊，她不管你了，她吩咐了人，将你在这里囚禁两年，两年后放你出去，届时你怎么样，她也不在乎了。”

　　虞祯心中一动：“当着？”

　　“真的啊，但是她还是很讨厌你的，安排了人，只要你伤好就会继续鞭挞你，而且每天你也只能喝米汤，怎么样，是不是很糟糕啊？”

　　傅知靖替他惋惜：“再怎么说王爷你也好吃好喝养着我，我也不能太没心肝，所以呢，我就动了点手脚。”

　　“手脚？”虞祯忽拧眉，“你什么意思？”

　　傅知靖笑了一声：“阿姐把你藏在这，就是不想你轻易被人找到，找到你就会被你们皇帝给弄死。但我呢......”

　　她左右瞟了眼，小声道：“我没告诉你们皇帝，我偷偷写信，将你的藏匿之地，告诉了......你、的、政、敌。”

　　虞祯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但傅知靖还在继续：“尤其呀，是你当初囚禁苛待过的西南四郡，他们好像也很讨厌你呢。”

　　他颤巍巍站起，颤抖着唇：“你、你做了什么？你想怎么样？”

　　话音落，三个壮硕之人沉默入内。

　　虞祯一看便知是冲着他来的，当即挥舞手脚，但他的身体太过虚弱，不过几招便被两人死死暗在地面，而第三人，则用力踩着他的腿，而后掏出了匕首。

　　他惊恐挣扎，高声呼喊：“放开！放开我！傅知靖！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傅知麟，我要见你姐姐！我没有废过她，她不能这么对我，不能！放开，放开我！”

　　刀子离他的脚愈发近，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喊声很快又成了哀求：“不要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呃啊——”

　　右脚脚筋被挑断，紧接着又是左脚。

　　他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痛到极致喊声直接消失。

　　“戴上吧，小心点啊，现在应该很疼呢。”

　　傅知靖小声提醒。

　　他被戴上了限制距离的镣铐，血从身体中流走，他趴在地上，盯着墙面，整个人死气沉沉。

　　可傅知靖不会让他死，她一招手，好酒好菜被一一端上了桌。

　　“阿姐想让你体会她的苦，但我觉着，王爷的意志应当没有我阿姐那么强，喏，我怕你死咯，要他们好吃好喝供着你呢。”

　　“杀了我......”

　　傅知靖下蹲，侧耳：“王爷说什么？”

　　眼泪悄然滑落，虞祯嘶哑着重复：“杀了......我......”

　　“杀了你？”

　　她挑眉，起身拍手一改适才的娇嗔：“杀你岂不太便宜你？”

　　对那三个抬了个眼神，她冷笑一声：“即便你瞒天过海，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但你以为我是傻的？你在王府里折磨我阿姐的时候，应当也没想过杀她吧？你让她像狗一样在王府里爬来爬去的时候，有想过她会绝望吗？你不分日夜□□我阿姐的时候，有听到过她说想死吗？”

　　虞祯紧贴着地面：“不......不......我悔过了......我爱上她了......我悔过了......”

　　“啊？你的爱，很值钱吗？若我阿姐始终不接受你，你是不是，又要强迫她啊？”

　　虞祯痛苦摇头，拼尽全力支撑起自己，他身上的伤口绷出了血，渗在衣裳上，显得可怜又可悲。

　　他想发誓他不会，可他却惊恐发现，身后那三个男人开始褪去衣衫。

　　嘴唇苍白如纸，他明白了傅知靖所谓的“好”，他害怕，恐惧，又恼怒，他要杀了他们，他要杀了傅知靖。

　　“贱人！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突然暴起，但手指还未碰到人便被身后的男人拉了回去，而后，他被撕开了最后一层衣物。

　　傅知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粗暴，惨烈，却又原始，虞祯的衣物被塞进他自己口中，身体被用力叠起，他没有被当做是个人，他只是个用来发泄的工具。

　　就像他对傅知麟做的那样。

　　傅知靖厌恶，却又兴奋，傅知麟不屑做的事，她可以，她的阿姐就是太善良，但没事，妹妹会永远保护姐姐。

　　从袖中缓缓取出面具，她恶毒又天真：“哎呀，这个面具一戴，王爷可真的看不见又不能说了呢。”

　　面具没有孔洞，她当然看不见虞祯最后的目光，应该和绿寅临死前一样绝望吧？

　　走出小院落，傅知靖轻踩着石子路，仰着天转着圈，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走向小河。

　　她等在小河边，等到了天边的落日，绚丽多彩，而后，她等到了马车，以及马车上的人。

　　“知靖，我们走吧。”

　　“阿姐！”

　　她兴奋地小跑着冲向傅知麟，暗戳戳地挤开身边的赫银珠：“阿姐，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对不对？”

　　“对对对，真是，我这么大个人，你装看不见吗？”

　　“哼，你哪里大了，你比我矮。”

　　“我杀了你！”

　　傅知麟笑着无奈拉开她们两人，一边一个将她们放上马车，自己在前头牵马。

　　“好了，出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