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坠落

　　入夜，寝室里熄了灯，江愿平躺在床上把061呼叫出来。

　　“叮咚”一声。

　　【江愿，晚上好。】

　　【你好。】

　　【你已经安抚好角色傅清源了吗？】

　　【……】

　　叫它出来就是为了傅清源的事。江愿开门见山地问：【你以前…有没有跟过……嗯，纯爱组的人，他们有没有……】

　　【您是想问关于“是否有宿主和角色互生情愫然后双宿双飞”的先例吗？】

　　【……你这不是挺智能的吗？】

　　【谢谢夸奖。先例是有的，但据我所知，他们大部分都是直接向总局申请了在小世界中过完一生，陪伴角色到生命的尽头，那时候他们再回到主世界。但我认为这样很不值得，不仅无法与自己相爱的人同生共死，等回到主世界以后，也不再具备重新工作的条件。】

　　【……那小部分呢？】

　　061的电子音听起来有些迟疑：【我记得我的同事和我说过，曾经有一个前辈直接把小世界炸了，把他的爱人带了回来。但后来，他和总局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我想他大概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当然，更具体的内容涉及我的权限，我无法得知。】

　　江愿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寂静中，床板发出的嘎吱一声很是明显。

　　远处的陈雨森翻了一个身，江愿又静悄悄地躺下。

　　他侧躺着问061，语气懵懂：【什么叫把小世界炸了啊？】

　　061冷酷道：【江愿宿主，我不会告诉您的，请您把心思放在完成主世界任务上。】

　　江愿：【……】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完整的主线任务。

　　他放在枕头边的手机亮了，发出微弱的暗光。

　　是傅清源给他发了消息。

　　【Y：还没睡？】

　　【O：正准备睡。】

　　话是这么说，但江愿并没有立刻收起手机，而是看着聊天框对面的人一直处在删删减减的打字中。

　　【Y：明天就开始竞赛班补习了。】

　　【O：[嗯嗯]】

　　【Y：上课的时候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这冲破屏幕的可怜兮兮，江愿被傅清源一句话堵得半天不知道该回什么。

　　当然可以，肯定可以。

　　只是江愿不愿意让他如此这般小心翼翼。

　　傅清源大概是急着想要回答，又不好催江愿，过了几秒又发了一个歪着脑袋发出一个问号的小柯基表情包。

　　江愿连忙打字：【问什么，当然可以。】

　　【O：[小狗摸头]】

　　傅清源复制粘贴了江愿的表情包，也回了一个相同的表情给江愿。

　　061目睹了这一切，在江愿的脑海中凉凉道：【我看傅清源也不是一厢情愿。】

　　江愿恼羞成怒：【闭嘴，下线！】

　　061：【……】

　　另一边，江愿发出结束语：【早点睡吧，晚安】

　　【Y：晚安】

　　次日，江愿起床后收拾完毕，站在寝室门口等傅清源一起去食堂。

　　彼时傅清源正在拉外套的拉链，他对江愿和站在江愿身后的陈雨森、石家凯说：“你们先去吧，我还要收拾一下书包，一会儿再去。”

　　换做平时，江愿一定会赖在原地非要等傅清源一起。但现在，江愿觉得他们的关系里融进了一层不尴不尬的暧昧感，若是他还保持着从前那样与傅清源的亲密，那他就是在打昨天的自己的脸。

　　因此他只能点点头，和陈雨森他们先行去食堂买早餐。

　　江愿买了两个小烧麦和一杯豆浆，陈雨森熟知他这两个舍友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因此他问江愿：“你是不是要在食堂等傅清源，我和石家凯先去教室？”

　　江愿“嗯”一声，“你们先去吧，我等他一下。”他担心傅清源心里还在闹变扭，想着等人都不在的时候再顺一顺傅清源的毛。

　　结果陈雨森和石家凯前脚刚走，后脚江愿就看见了从食堂大门口走进来的傅清源。

　　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是何简。何简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虽然傅清源看着面无表情，但傻子也知道一定是傅清源说了什么把何简逗笑了。

　　他们俩之间的距离也很近，虽然没到肩并着肩的地步，但这已经是江愿第一次见到傅清源离除了他之外的人这么近。

　　高大的男生单肩背着书包，看起来很帅气，身边是笑容清爽、个子稍矮一些的何简。

　　这个搭配看起来很和谐。

　　嘴里的烧麦突然就变得很油腻，江愿咽得吃力，瞬间胃口全无。

　　傅清源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他们遥遥地对视上双眼。而江愿几乎是仓皇地移开了目光，他紧了紧手里握着的豆浆，不再站在原地，板着脸阔步走出了食堂。

　　何简问愣在一旁的傅清源：“怎么了？”他顺着傅清源看的方向，那是一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何简眯起眼：“那是…江愿？”

　　傅清源收回目光，他眼睫低垂：“没事，先去买早餐吧。”

　　何简狐疑地看他一眼，今天早上他是在宿舍楼梯口遇上的傅清源。他见傅清源一个人走着，便上前去和他打了个招呼，谁知道这人破天荒的，今天竟然很好说话。但奇怪的是，明明刚才一路上都在和自己说江愿的事情，这会儿看见江愿本人了又不叫他。

　　也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江愿一直走到距离食堂很远的地方才站定，然后缓慢地回头望了一眼。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人跟上来。

　　江愿三两口将手里剩下的烧麦塞进嘴里，大口吸着豆浆将嘴里的食物冲下去。他面无表情地将垃圾扔进手边的垃圾桶。

　　这时顾白词打着哈欠路过，他举起手刚扯出笑容想和江愿打招呼，就看见平日里看起来最温柔和善的江愿同学，此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那双漂亮的眼里甚至蕴上深沉的冷意。

　　但下一秒，这些都像是他的错觉那般消失了。

　　江愿立刻换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早啊，顾白词。再不去食堂你就要买不到现榨的豆浆了。”

　　顾白词：“哦…哦哦，早。”他看着打完招呼就转身离开的江愿，一头雾水。

　　回到教室后没多久，傅清源和何简也来了。这段时间他们总是一大群人一起玩，因此傅清源和何简单独在一起也没什么人觉得奇怪。

　　只有江愿自己知道，这对傅清源来说有多么反常。

　　以及，反常的还有心绪不宁的自己。

　　但他在走到教室时就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现下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好好人江愿。

　　——

　　如果说早上发生的只是个例，江愿愿意无视自己奇怪的心情。但当今天第三次江愿被傅清源以“你先去吧，我还有……要做。”的理由拒绝后，江愿终于明白过来傅清源想干什么了。

　　因为江愿前一天的所作所为，傅清源是想直接复刻，以此来让江愿体会他昨天的心情。

　　事实证明，傅清源的战术很成功。

　　但他大概是用力过猛了。

　　吃完晚饭，报名竞赛的同学们纷纷拿上自己的书包去学校划分出来的自习室参加竞赛班的集体复习。江愿走在走廊上，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实则正在脑中和061咆哮：【你看他你看他你看他！我要气死了！！！！！！】江愿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都被气得突突跳。

　　【……他就是让你先去教室，你气什么。】

　　【可是他今天已经拒绝我四次了，加上早上在宿舍那次，四次！！！】

　　061不是无法理解江愿生气的点，但她认为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不在，正好方便你去和顾白词处好关系了。】

　　江愿一阵沉默。

　　061说得对，可是今天一整天，江愿都被傅清源的迷之操作整得心神不宁，自然无暇再顾及别人。

　　说曹操曹操到，顾白词看见走在前面的江愿，快步跟上他，一掌拍在江愿的肩上。江愿现在已经可以听脚步声识人，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顾白词。

　　他有气无力道：“巧，你的教室也在这层楼？”

　　顾白词和他保持统一步伐，“江愿，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你和傅清源是不是吵架了？”

　　“？”这么明显吗。

　　虽然并不是吵架。

　　“我刚才从南边楼过来的时候看见他和何简走在一块儿，稀奇啊，他竟然和别人在一起。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都是英语班吧。”

　　“……”

　　江愿捏紧了身侧垂落下来的一根书包带子。

　　听见顾白词的描述，他心里更加沉闷，说不上来的郁气一团堵在他的喉间。

　　“他说他有事情，晚点来。”江愿硬巴巴地回。他到达英语班的后门口，转身朝顾白词挥挥手，“没吵架…大概。不说了，你也快去上课！”

　　顾白词迟疑了一瞬，他停在原地说：“如果有什么事儿，你可以来和我商量。”

　　江愿接收到他的好意，笑容轻松了一些：“嗯，我知道。”不愧是男主啊，人真好。

　　顾白词这才放下心来和江愿道别。

　　江愿走进班里，自习室的课桌和普通教室的课桌不太一样，都是两人连座。一共四列，每列有六排，一个班可以容纳不少学生。这次竞赛针对的是高三同学，每个班只派出两人，因此现下教室里还空出不少座位。

　　江愿随意找了一排空桌椅坐下，他将书包里的文具一一拿出来，近乎神经质地将它们规整摆放。文具盒的边线要与桌沿的线平行，笔记本要紧紧抵着文具盒放，一只签字笔以四十五度角斜放。

　　做完这一切，江愿心中的郁气依然没有消散开。

　　某些人昨天晚上还可怜巴巴地问自己，补习的时候能不能坐一块儿，今天就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变，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和何简说说笑笑。

　　呵呵，怎么不干脆改个学科和何简一块儿上课去！

　　这个念头一出现，江愿就被自己惊到。他眼神放空地游离在喧闹的教室中，没个焦点。

　　事实上，他早就告诉自己，江愿是要离开的，但别人不会。他们本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傅清源也不应该太过依赖自己。

　　而当傅清源真的不再黏着他，转而去和别人相处时，江愿的心里又滋生出了仿佛是嫉妒一样的情感。

　　这样的认知让江愿心里很是难过。

　　何简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傅清源最好的朋友是何简，江愿应该放心才对。

　　而不是现在这样，心摇摇欲坠，不知要落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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