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不见

　　学校早晨的叫醒服务从不会迟到，准时准点地在陷入沉睡的校园炸开，连前奏都激昂澎湃，如平地一声雷在耳边炸响。

　　睡得正香的姜凡被这一声吓得猝然睁开眼睛，心跳如鼓，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宿舍传来悉悉索索地声响，室友麻利地下床收拾。

　　室内的灯被打开，姜凡不适地眨眨眼，带着点起床气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拖着千不甘万不愿的苦瓜脸，他动身爬下床去洗漱。

　　镜子里的他看着有点憔悴，这是作息不规律导致的，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哈欠，困意毫不掩饰地显现在脸上。

　　外面习睢催促着，他声音懒洋洋地拖长应了声，快速吐掉嘴里的牙膏沫。

　　校园内有人抱着书籍欢声笑语地跟身边的人讨论着，有人一言不发沉默地往前走，有人跟三三两两遇见的朋友打招呼，有的顶着个鸡窝头睡眼惺忪懒洋洋往前拖着步子走。

　　而最显眼的要属姜凡，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看着他笑，他刚睡醒头脑还不是很清醒，看着周围的人冲他笑，完全云里雾里。

　　他眼底还挂着黑眼圈，眼睛睡得有点肿，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额前的头发被他用一个小皮筋扎在头顶，露出他那双明亮地透着疑惑的眼睛。

　　习睢就在姜凡身旁，他一开始没注意到，等见着周围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瞧，一边看还一边笑。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往旁边看去想问问姜凡。

　　不看还好，一看立刻发现事情的源头在哪。

　　他用手指拨了下那个直立立地顶在姜凡头顶的小揪揪：“凡哥，新发型不错。”

　　他这一碰，姜凡这才猛然想起什么来，快速伸手拆掉皮筋把头发放下来，用手随意拨了两下。

　　早上洗漱的时候，他发现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总是挡着视线刺眼睛，在桌面抓了个皮筋随手扎了起来，想着反正没别人看见，也方便。

　　哪能想到，洗漱完他居然忘了这回事，直接跟着习睢下了楼。

　　脸皮厚如姜凡，也觉得没脸见人，脸上火辣辣地臊得痛。

　　旁边习睢还很没眼力见地问：“凡哥，怎么拆了？”

　　姜凡：“……”

　　他不想说话，凉飕飕地看了眼习睢。

　　习睢感觉脊背发凉，抱紧双臂看看还没亮起来的天：“又降温了？”

　　降没降温姜凡不知道，但是他能清楚感觉自己心拔凉拔凉的。

　　其实也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如果落在枯燥学习生涯里的高中生中，那不炸起一点水花就真对不起他们的高中生活。

　　很快这件事就在学校传了开来。

　　不知是谁，早上见到姜凡那模样不仅笑，笑完之后还偷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学校的论坛。

　　现在一打开校园论坛，十个帖子有五个是讨论姜凡的。

　　他是又火了一把。

　　在简阳二中的名气直接跟学神许夏不相上下。

　　姜凡逛着论坛，看着是又开心又糟心。

　　虽然帖子都是夸他的，但那张配图没好看到哪去。

　　后面的许夏戳戳姜凡。

　　姜凡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转过去，不用许夏开口他都知道是什么事，今早在班上谁见到他第一句不是：“凡哥，新发型呢？”

　　他特别郁闷。

　　平时姜凡没少调侃别人，现在抓着机会谁也不放过，全部回敬给姜凡。

　　许夏见着他这霜打的茄子似的模样，轻笑了一声，在他头上摸了摸安慰：“挺可爱的”

　　姜凡闷闷不乐地开口：“丑。”

　　“很可爱。”许夏强调道。

　　姜凡蹙着眉面上是一言难尽的神色，眼神里透着担忧盯着许夏打量，犹豫半晌道：“阿夏，你眼睛不好使？”

　　许夏：“……”

　　他就不该安慰他。

　　“好好上课。”许夏伸手把姜凡的头推向一边。

　　姜凡还上劲了，乐了一声：“阿夏，你这审美要是不用在我身上，我肯定夸你。”

　　“不用。”许夏无奈地捏着姜凡的肩膀把他转回去：“你好好上课。”

　　姜凡顺着许夏的动作把身子转回去，但是头还扭着看向许夏，说：“阿夏，我说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许夏被他闹得没法，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下，示意他安静。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被强迫转回去的姜凡微微弓着身子，肩膀一耸一耸地颤抖着，明显憋着笑。

　　许夏瞧着这一幕，眉眼染上笑，又点开帖子把里面关于姜凡的照片保存下来。

　　……

　　过了中午，他们下午不上课。

　　明天就是运动会，学校彩排运动会开幕式，姜凡他们班站的位置比较靠后，是高二年级里最后一个进场的。

　　他们班旁边站着一班，姜凡正躲在最后一排跟周嘉聊得欢快，突然许夏从前面走了下来，在两人头上敲了下：“有这么多话说？”

　　周嘉当做无事发生悄咪咪地缩回自己班的队伍，姜凡这没脸没皮的就像听不出许夏的话外音。

　　他笑道：“是啊，阿夏，你要一起吗？”

　　许夏说：“安静点，主任在上面看着。”

　　许夏是他们班的旗手，站在最前。他瞧见杨主任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观察了片刻才发现是盯着他们班看。

　　他也往后望，人群中姜凡和周嘉那两颗大咧咧地凑在一起谈笑风生的脑袋很显眼。他把班旗让习睢帮忙拿着，自己走下来提醒两人，别运动会还没开始，他们先给自己整出千字检讨来。

　　姜凡立马变乖，他把没好好拉上的校服外套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好，眨了眨眼睛看着许夏，满脸透着我很乖，刚刚不是我。

　　他微微偏头看着许夏露出一个乖巧的笑。顶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卖乖，着实有迷惑性。

　　卖乖还没三秒，杨主任的声音凉飕飕地在身旁响起。

　　“姜凡！”

　　“卧槽。”姜凡玩得起劲，蓦然身旁有一个带着点怒火，幽幽响起的声音，给他吓一大跳，差点人在原地蹦三尺高。

　　“一天不闹事浑身难受是不是？”杨主任用手戳着他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什么时候能消停会我就阿弥陀佛了。”

　　“你不总逮着我一个人盯不就行了。”姜凡低着嘀咕着。

　　“什么？”杨主任没听清，但也不妨碍他暴跳如雷。

　　“没有。”姜凡大声道：“我是说主任你还有一颗吃斋念佛的心，佛祖知道了也会保佑你的。”

　　杨主任声音没收着，大家都凑过来看热闹。姜凡的声音也不小，周围一圈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瞬间哄笑一片。

　　“吵什么？”杨主任目光严厉的扫了一圈四周：“都回去给我站好。”

　　“还有你许夏。”杨主任怒火中烧，殃及池鱼：“身为学生会的要以身作则，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俩在下面讲小话。”

　　“老师，我们知道错了。”姜凡一脸坦荡，大方地承认下错误，就好像他们受到的不是批评而是褒奖。

　　这自然得张口就来地认错，让杨主任也顿了下，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喉咙说也不说，不说也不是。

　　姜凡又道：“下次绝对不会了。”

　　“下不为例。”杨主任哼了一声，瞪了眼姜凡双手背在身后走了。

　　见人走了，姜凡冲还站在面前看着他的许夏眨眨眼。

　　许夏回到队伍最前面，接过班旗。

　　姜凡闲着也是闲着，不闹点事是不存在的。

　　他又开始作妖，他戳戳前面的男生，轻声说了句什么，两人换了个位置。

　　他又戳戳前面的男生，又换了个位置。这样循环着慢慢往前挪，最后成功把自己挪到了第一位。

　　许夏习惯的转身想看看后面，头刚偏过去，猝然和姜凡四目相对，呆愣一瞬，脸上浮现出愕然。

　　“阿夏。”姜凡笑嘻嘻地叫了声，微弯的眉眼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许夏抿了抿嘴唇，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轻声道：“嗯。”

　　他又站在前面不吭声了。

　　许夏带队是真有排面，路过主席台下姜凡听见有很多人在喊许夏的名字，就跟粉丝见面会似的。

　　姜凡也被这突然浮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比喻逗笑，他看着前面举着班旗走的许夏，身高腿长，一套没什么版型可言的校服在他身上穿着也很有型。

　　每个班都有自己的口号，习睢对于喊口号这种事异常热衷，完全处于亢奋中。

　　等到喊口号时，声音洪亮浑厚，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气势磅礴。

　　“二班二班，非同一般，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姜凡站在他身边，被这一嗓子吼得都听不见自己声音。

　　等走回他们班站队的位置，习睢那用生命喊口号的后遗症来了，他弯着腰咳个不停，咳得面红耳赤，好像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似的。

　　旁边的人听得胆战心惊。

　　谭君诗递过来一个水杯：“不嫌弃的话，喝点？”

　　习睢看着面前递过来的贴着粉色猫咪的水杯，拿着它的那只手纤长白净，他抬起头看向手的主人。

　　本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嘶哑：“我不是嫌弃，就是……就是。”

　　就是了一会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来，又开始咳嗽。他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眼的，现在反倒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谭君诗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介意。”

　　喉咙里那股犹如烧灼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他在心里挣扎片刻，最后还是被打败。

　　他接过水杯：“抱歉。”

　　仰头灌下好几口水，喉咙里的不适才消失。

　　把水杯盖好递回去，他说：“谢谢你。”

　　“没事。”谭君诗冲他微微一笑，带着水杯回到江松雪身边。

　　江松雪不知说了什么，谭君诗把头埋得更低了，仔细瞧能看见在阳光下，她悄然泛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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