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寒年

　　入夜他们换上了夜行衣，去万华寺找线索。

　　“万一有人跟踪怎么办？”沈世欢冷不丁地问出一句

　　“有人跟踪？”

　　沈世欢在他们疑惑的注视下，认真严肃道：“会有人跟踪。”

　　竹芎思考一会道：“那也无妨，先到万华寺那树林里绕一圈，我用迷阵甩掉他。”

　　可……在沈世欢在后面欲言又止时，他们二人已经走了，她担心的是甩掉了萧景安的暗卫，后面他问罪时她又该如何面对？

　　但若想早点离开京城这是非地，必须得尽快找到祖父，不能再畏畏缩缩的了！

　　暗卫这次跟丢了，萧景安对她的疑心定会加重，罢了等他兴师问罪时就坦白一切吧。

　　当年朝廷为了研制解决疫病的解药，专门征集了一批医者，就住在万华司祈福殿后面的藏经院里。祖父是好友写信请出山那时中途加入的没在那官府记载的卷宗名册里。

　　他们在树林逛了一圈，竹芎确定把跟踪的人甩掉之后，沈世欢放心开口谈论起关于祖父下落的事情：“竹芎哥哥你在外找了些年，可找到那年祖父失踪之后带着祖父信物逃亡到灵山的那个男孩？”

　　“……没有。”竹芎这些年把师父带他游历过的地方都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遍，依然没有找到关于师父的一点踪迹和消息。

　　再一次来京城从源头查起，最初他就是想进万华寺的可惜当时封禁得严。

　　他们隐匿在黑暗之中，正经过祭坛要到后山的藏经院去。

　　忽然山林间几阵凉风卷过，冷意沁人心脾，他们却忽然感觉祭坛的地面出奇的热。冷热两级的体感对比下，让她有种地面下好似有火在烧疑惑落在心里，像寒冬里烧的地龙。

　　“怎么地面很烫呀？”沈世欢狐疑的问另外两人，怕的就是自己这些日子思虑过甚，产生了错觉。

　　前面同样有此困惑的两人闻言停下脚步，沈南卿蹲下伸手探地面的热度，确实是很烫的，只不过他们穿的鞋鞋底厚。

　　“确实！这很奇怪，白日里那么多人烧了那么多的纸钱，那时的地面也没这时候的热。”

　　竹芎走到神像下绕着那一圈堆满灰烬的凹槽边上观察一周后，停在一个烟味比较大地方打开水囊倒水下去，他小声道：“这里有细烟飘出。”

　　沈家兄妹两人走过去看，下午烧的纸钱已经烧尽成了没有一丝火星子的灰烬了。防止风把火星子吹到山林里引发山火，所以每日都有专门负责用水浇灭灰烬的人。

　　……这时又怎会还有阵阵细小烟雾冒出？方才撒过水的地方亦是！

　　他们扒开灰烬查探烟雾来源，是从拼接的石板缝隙里冒出来的，在黑漆漆的夜色下山风不断，看不清风再一刮就了无痕迹了。

　　沈世欢小声道：“这祭坛下面……该不会真的还有什么人在烧着什么东西吧？”

　　沈南卿小声附和：“也许下面是个地宫？”

　　竹芎：“在这地方应该说是个山洞。我们下去瞧瞧。”

　　沈世欢张望四周，压着嗓子问“入口在哪？万一有人怎么办？”，她既有些担忧又好奇。

　　见识博广，精通风水阵法的竹芎从他洒水那时就大致推断出其中机巧了，“这里应该是掩盖冒烟出雾的通风口，入口在别的地方。”

　　“支撑祭坛的山峰岩壁上凿不出洞口，也不好掩藏。山洞应该在主峰的位置祈福大殿底下，入口藏在祈福大殿里最为隐蔽。”竹芎说着已经撬开了殿门的锁。

　　经年落尘也盖不住金光灿灿的神佛像，左右两边各一条金雕游龙，大石为山，碧玉彩石为云，成真龙翱翔天空之景。简设而阔，金碧辉煌神圣无极。

　　他们都以为入口会在两边的假山石下，找到机关就行。他们三人悄悄转悠找寻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入口。

　　沈世欢实在急恼：“整个殿里就那供台桌和这三个拜垫是能挪动的，其余都有千斤重，人根本不能撼动一丝一毫！”

　　竹芎站在右边的龙尾处许久，很有耐心也很细致。沈南卿半晌才敷衍地应她一句：“咱们找开关按钮就成。”

　　沈世欢坐在拜殿上平复心绪，实在是因为她心事重重，暗卫将她跟丢定然会禀报萧景安，万一他派更多的人来……

　　所以得快！她觉得大石那没有，入口就只能是在某面墙上或地砖了。她将三个拜垫都踢开敲砖面，空洞的声音将三人都惊住了，面露惊喜。

　　这不就歪打正着呀！

　　竹芎按下了龙尾处色泽稍亮的一块鳞片，机关瞬间转动，原本放着三个拜垫那位置的地砖缓缓下沉，后由中间分开往两边退去，山洞入口忽现！

　　他早就发现了这块鳞片的异样，只怕是陷阱不敢妄动。如果在拜垫没有被踢开之前按下，那么拜垫会立马坠落，让下面的人知道有人闯入！

　　山洞下面什么也看不见，漆黑一片如万丈深渊一般，给人一种如果莽撞踏入便会粉身碎骨的感觉。

　　沈世欢拿来一个烛火往下照，“因为没有光亮也就看着吓人，其实也不过一仗高。”

　　一切都太顺利了，沈南卿不知怎的心理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反悔了，拦往正想往下跳的两人道：“我们还是先去藏经阁那边祖父曾住过的禅院找线索吧。在祈福大殿下挖出山洞是一件大工程，不是随便几个人就能完成的，这背后不会是有什么惊天阴谋？若真因此招惹上京城哪位大人物可就麻烦了。万不可再节外生枝！”

　　沈世欢轻声劝解：“二哥哥，竹芎哥哥在外寻祖父下落多年，只查到祖父曾在万华寺住过这一条，埋藏得越深的事情越不可能是简单的。所有发生在万华寺的异事，都有可能暗藏关于当年关于祖父下落的线索。”

　　妹妹说的很有道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他们的安危。竹芎倒是明白他的担心，“南卿你留在上面接应，我们偷偷去瞧一眼不惊动山洞里的人，若半个时辰之后我们没上来你再去搬救兵来。”

　　计策周全了，沈南卿轻轻叹气答应了，也知自己拦不住他们，只好嘱咐他们小心行事。

　　山洞里地道很窄直直的一条，没有分叉口。他们步伐悄无声息，看见了前面有两个大汉躺地熟睡，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破烂得连打布丁的残布都不够。应该是看守出入口的。

　　竹芎用手帕捂住两人口鼻，让他们顺着呼吸吸入迷药。

　　沈世欢吹灭从大殿带下来的烛火换成一颗小夜明珠照路，怕烛火光太亮。

　　继续往里狭窄的地道越亮堂，也能听到里面有些许脚步声。直到能看见人影时他们更为谨慎地躲到暗侧贴着墙走，也明白了其实山洞结构很简单，里面的空间只挖了一条地道作连接。

　　细想也是，根本用不着挖很多密道障眼，这地方本身就很隐秘。

　　一座承载着皇室庄严的皇家庙宇，初建时工程尤为复杂。只有皇族人能住，或者是得圣上下诏准许。所以就算它荒废了也无流民敢来此避宿，恐怕冒犯皇家天威引来杀身之祸。

　　偷偷来祭奠是当官的体恤天道民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百姓们也明白办完事就走不会在此逗留。让这帮胆大包天的人钻了空子。

　　监工的人盯着手下将一堆长短相近的杂木材放进土窑里，估摸事情快办成了，转身到躺椅边上，一个已经熟睡的人那踱步纠结，想叫醒他勇气又不足。

　　后面眼看着那堆木材要见底了，咬牙豁出去了，叫醒他：“大人……大人！这最后一批木炭就要封口了，七天后就能让人过来取了。”

　　躺椅上的人起初一副被人打搅好梦的不耐烦的在一听到木炭两字后瞬间平息下来。

　　他扯开盖在眼睛上的黑布条，走到几个大土窑洞旁边检查一遍，见里面已经塞得满当，满意道：“嗯！开始封口吧。”

　　说完坐回躺椅上，亲自盯着后面的封口工作，颇为重视，手边的桌子上茶水吃食一应俱全。

　　沈世欢在那‘大人’转身之际看清了他的面容，即惊讶又惊喜，这不是她苦寻许久未果的王掌柜吗？原来已经躲到地下来活动了，难怪她派那么多人搜遍京城里里外外也找不到。

　　不过王掌柜以前那些个坑蒙拐骗的，若被抓到了无非就是钱财散尽受刑狱之罪。郡主良善断不会取他性命。如今私自在万华寺底下挖山洞这一条可就是死罪了！就为了炼制些木炭？

　　很不应该呀！即使是寒冬腊月之时京城的木炭从不稀缺。市场上多还各种各样的都有，就算分个上品次品也都还没到要炒价格的地步，这不是个能一本万利的商品。

　　炼制木炭更加不是件难事，聪明点的普通农户家都能自己烧制出来用，他何需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在皇家禁地里偷炼呢？

　　“那工钱……”站在旁边的监工小心翼翼的开口。

　　“早已备好在荒郊草棚里放着了，你们完工后回去就能看到。”

　　监工的大汉知道少不了他们的酬劳，眼里闪着泪花高兴道：“大人仁厚，给了我们这群被四处驱赶的流民一个挣钱活命的机会。等会这洞口封好了请大人赏脸一起到草棚里吃个便饭？感谢大人的大恩大德！”

　　“好呀~”

　　沈世欢听王掌柜这答应的尾声里……怎么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王掌柜心里门清，这群择地而席的流民是近几日秋夜起凉风才慌忙搭起的草棚，吃食都没他这桌上的多还好意思说请他吃饭？不过是怕万一工钱不到位要他跟着好讨要罢了。

　　正因如此，不然他怎会将结算工钱这一项安排到荒地的破草棚那呢？就等着让他们自己主动开口请他，才好不动神色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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