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人在另个时空说爱你

作者:烟火暖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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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底觉醒


      顾震半扶半抱地把林晚晚塞进车里时,她像个被抽走了魂的纸人,瘫在副驾驶座上。
      车窗外急速倒退的焦黑残影和呛人的烟味被隔绝,车厢里只剩下她破碎的呓语,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钻进顾震耳膜:“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顾震的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石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车子碾过坑洼的土路,颠簸着驶向他在城边那处不起眼的落脚点。
      门锁咔哒一声弹开,灯没开,窗外残余的天光渗进来,勾勒出她一身狼狈。
      灰烬混着干涸的泪痕,在她脸颊上糊成深浅不一的污迹,头发被烧得卷曲焦枯,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头发紧的焦臭味。
      他胸腔里像被钝器狠狠砸了一下,闷痛难当。
      他沉默地转身去了卫生间,片刻后端回一盆清水,水面微晃,映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斑。
      盆放在旁边矮柜上,水声轻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开她外衣沾满灰烬的纽扣。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温热的毛巾触上她的脸颊,一点点擦拭着那些污痕。
      他动作极轻,像对待一件濒临破碎的薄胎瓷器,一遍遍换水,拧干毛巾,而她,始终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眼神涣散地对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任由他摆布。
      终于,那身刺目的灰烬被勉强抹去,露出底下苍白得吓人的皮肤。
      顾震扶着她僵硬的身体,让她缓缓躺倒在床上,拉过薄被盖好。
      被子的边缘压得平整,他低低开口:“晚晚,别想了,闭上眼…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房间。
      脚步刚动,手腕骤然一紧!
      那力量来得突兀,猝不及防的痛感从手腕传来。
      他愕然低头,林晚晚的手紧紧抓着他,她依旧没有看他,失焦的目光空洞地钉在天花板某个角落,只有那紧攥的力道,带着一种濒死溺水者的绝望和依恋。
      他慢慢转回身,就在床边缓缓蹲下,另一只自由的手轻轻覆上她冰冷、颤抖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柔软得近乎呓语,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纵容,“我不走。我就在这儿,守着你。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他笨拙地重复着,像是某种自己也并不相信的咒语。
      林晚晚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终于,缓慢地、沉重地阖上了。
      不多时,一种极不平稳、带着抽噎余韵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
      顾震紧绷的脊背这才松懈下来一点,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无声地吁了口气,扯过旁边一个空置的枕头,轻轻放在床边的地板上,自己慢慢坐下去,背靠着坚硬的床沿。
      疲惫如沉重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也沉入了同样不安的黑暗。
      清晨的阳光带着初醒的暖意,斜斜地穿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照在顾震紧闭的眼皮上。
      他猛地惊醒,脖颈因整夜别扭的姿势而僵硬酸痛。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立刻转头看向床上——被褥凌乱地堆叠着,人,不见了。
      心骤然往下一沉!他撑着发麻的腿猛地站起,客厅空荡,厨房冷清。正待冲去大门,卫生间紧闭的门内,隐约传来细微的水流声。
      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松弛,他靠在门框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平复。
      他转身走进厨房,翻找着仅有的存粮——半袋挂面,几个鸡蛋。
      锅里的水很快咕嘟咕嘟翻滚起来,蒸汽升腾,他磕开鸡蛋,蛋液滑入沸水,凝固成云朵般的白色。
      简单的两碗阳春面很快煮好,清汤上卧着荷包蛋,几点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散发出朴素却温暖的香气。
      他端着面碗刚走到小小的饭厅,恰好听见卫生间门锁拧开的声音。
      “怎么不多睡会儿?”顾震放下碗,一边转身一边说,“家里没啥东西,就煮了点阳春面,你先凑合……”
      话,戛然而止。
      他端着另一碗面的手僵在半空,后面“吃一点”三个字,生生被眼前的景象堵在了喉咙里。
      林晚晚站在卫生间门口。她身上穿着他宽大的深灰色睡衣,袖子挽了好几道,裤脚拖在地上。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鬓角和额头,而最刺眼的,是她那头原本及腰的乌黑长发,竟赫然变成了参差不齐、紧贴耳根的短发!
      “你……”顾震的声音卡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她那头突兀的短发,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林晚晚抬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湿冷的短发,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剪了,清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身上那身明显不合体的男式睡衣,“顾震,还得麻烦你,帮我弄身衣服。”
      顾震的目光在她平静得过分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掠过那刺眼的短发。那剪刀留下的痕迹,决绝得如同斩断过往。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头看着碗里袅袅的热气,声音有些发紧:“行,待会儿就叫人送……先吃面吧,要坨了。”
      “嗯。”林晚晚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她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动作机械地送入口中,缓慢地咀嚼。
      顾震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面,那安静得可怕的姿态让他心头的不安越发扩大。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沉寂,语气刻意模仿着萧杭宇那种没心没肺的轻松:“味道还行吧?我跟你说,煮面这事儿,我可是……”
      “好吃。”林晚晚打断了他。
      她放下筷子,碗里的面只动了小半。
      她抬起眼,那双眼睛里的空洞似乎被一种更坚硬、更冷的东西填满了。
      “顾震,衣服的事,能快些吗?”她问,语气平静得近乎公式化,“我吃完就走,厂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顾震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放弃徒劳的努力。
      他起身走向客厅角落的老式电话机,沉重的拨号盘转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对着话筒低声吩咐了几句,挂了电话,走回饭桌旁坐下,两人之间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和令人难堪的沉默。
      送来的是一套简单的女式衣裤,棉布的,颜色灰扑扑。
      林晚晚很快换好走出来,合体的衣服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那头突兀的短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顾震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晚晚,真的不再想想?”他声音低沉,带着劝阻,“江婉柔…她要知道你还活着……”
      “顾震,”林晚晚打断他,“还有件事,得麻烦你。”她
      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帮我找辆车。我要把他……带回去。”
      顾震的心猛地一沉。
      那个“他”字,像一块冰砸在心上。他当然明白她指的是谁。
      他凝重地点头,喉头发紧:“要不…还是我送你们回去?路上……”
      “不用。”林晚晚拒绝得斩钉截铁,“你帮我,已经很冒险了。”她直视着顾震的眼睛,那眼神冷静得可怕。
      “江婉柔要置我于死地,谁帮我,谁就是她的眼中钉。现在,你还需要留在她身边。”
      她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的力量,“我不希望你也出事!”
      他用力点了下头:“她那边但凡有风吹草动,我一定立刻告诉你!”他顿了顿,还是把压在心底的疑虑问了出来,“真不用…报告军警?”
      林晚晚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声的冷笑。“报告?”
      她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嘲,“别忘了,这里的刑侦手段,不是我们那儿,况且,”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寒意更甚,“以她江家大小姐的身份,想脱身?一万种法子都有!有的是人,抢着替她顶这个缸。”
      他看着林晚晚线条冷硬的侧脸,终于问出了盘旋已久的问题:“那你…准备怎么做?”
      林晚晚缓缓转过头,重新看向他。
      阳光从侧面打过来,一半脸在光里,一半脸隐在阴影中。
      她缓缓开口:“听过一句话吗?‘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她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我以前,信这个。信得虔诚。”
      她向前走了一步,逼近顾震。
      那双曾清澈含笑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浓黑的恨意,“如果所谓的正义,不能立刻让作恶的人,从骨头缝里感到害怕,感到锥心刺骨的痛,感到生不如死的悔,”
      “那它还有什么意义?!迟来的正义?哈!”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嗤笑,“在我眼里,那根本就不是正义!那是…安慰!”
      那浓烈的、毫不掩饰的寒意扑面而来,几乎让顾震窒息。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林晚晚,喃喃道:“晚晚,你…变了。”
      林晚晚脸上那种冰封般的厉色倏然褪去,露出一个极淡却更让人心底发毛的笑容,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无波:“也许吧。”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熙攘的街道,“也许,我早就该是这样了。不是吗?”
      顾震彻底僵在原地,仿佛被那轻飘飘的反问冻住了舌根。
      引擎低吼,卷起一地黄尘。
      林晚晚紧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顾震的身影在飞扬的尘土中迅速变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不见。
      她目光空洞地直视着前方无尽延伸的土路,只有后座上那个沉默的、深褐色的木箱,像一个无法忽视的幽灵,沉重地压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真没想到,在那个世界学来的开车本事,第一次真正用上,竟是为了送他回家。
      这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心口。
      她不敢去想箱子里的重量,不敢去想那重量意味着什么。
      终于,在又一个被尘土染黄的午后,破旧的吉普车喘着粗气,拐进了凤凰村那条熟悉的岔路。
      她推开车门,双脚落地时,腿软得几乎踉跄了一下。
      阳光刺眼,她绕到车后,打开车门。
      那个深褐色的木箱,沉默地躺在那里。
      她伸出双臂,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入手的感觉,是意料之外的轻,轻得让她心头发慌。
      她难以相信,那个总是笑得憨厚、肩膀宽阔得能扛起整座大山的楚大伟,那个在冰冷雨夜里用滚烫怀抱温暖她的楚大伟,那个最后时刻用生命守护她的楚大伟……他所有的温度、重量和存在,竟被压缩禁锢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冰冷的木盒子里。
      她抱着它,一步一步,踩在熟悉的、松软的黄土路上,脚步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楚大伟那张憨厚的笑脸,他挠着头笨拙地安慰她的样子,他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里的宽厚背影……无数个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清晰得如同昨日。
      最后定格的,是火光冲天中他焦灼的关切眼神。
      林晚晚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
      眼眶滚烫,有什么东西拼命想要涌出,又被她更狠地逼了回去。
      那个用全部力气守护她的傻大个儿,那个像山一样守护她的天使……不在了。
      “晚晚!你可算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杭宇像一阵风似的从院子里冲了出来,脸上混合着担忧和如释重负,“老顾这家伙!电话里什么也不肯说清楚,就叫我千万照看好你!急死我了!”
      他冲到林晚晚面前,这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以及她那头刺眼的短发,脚步猛地刹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轮廓与楚大伟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也跟了出来,只是气质更加沉郁内敛。
      萧杭宇像是猛然想起什么,连忙侧身,一把将那男人往前推了半步,“对了对了!你看我这猪脑子!光顾着着急了!晚晚,给你介绍,这是我铁哥们儿,楚一言!说出来你都不敢信!”
      他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他居然就是大伟的亲哥哥!你说巧不巧?我之前怎么就死活没往这上面想呢?缘分!真是天大的缘分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晚晚抱着的木箱上,脸上那种强撑的热切和兴奋瞬间凝固,慢慢转为一种茫然的不解和渐次涌上的、巨大的恐慌。
      他舔了舔突然发干的嘴唇,“晚晚……你…你抱着什么呢?大伟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大伟……大伟他……”
      林晚晚的目光越过萧杭宇,死死盯着楚一言那张酷似楚大伟的脸上。
      那相似的眉眼,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带着憨厚底色的轮廓……像一捆稻草,狠狠压在她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上。
      ‘明明……明明大伟他,差一点就能亲眼见到他日夜思念的哥哥了啊!’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轰然炸开!
      那强行筑起、支撑她一路走来的堤坝瞬间土崩瓦解。
      噗通!
      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和灵魂的坍塌,她抱着那个冰冷的木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黄土地上,沉闷的声响伴随着腾起的细小尘土。
      怀中的木箱脱手,滑落在地,发出一声空洞的闷响。
      她身体剧烈地前倾,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整个人蜷缩着,像被无形的巨力碾碎。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嗬嗬气音。
      排山倒海的悔恨与绝望,像亿万只带着毒刺的蚂蚁,疯狂地啃噬着她的每一寸神经,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深入骨髓!那尖锐的、灭顶的痛苦,让她连发出声音的力量都被瞬间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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