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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旧
季怀瑾把窗关上后，施灵双也没想着要再打开。
只是有些感慨：“日子过得可真快呀，我还记着棋子被关在屋子里说要去从军的样子呢。”
一转眼都六七年了，当年那个说要去从军的小孩也变成了军队里领队的将士。
“我记得，吴祺当时要离开前，我们还在春申镇的酒楼里为他饯行。”季怀瑾道。
现在想想，当时他们年岁也都不大，认认真真践行这一套，也是有趣。
施灵双安静地笑着：“好像还是小时候会开心一点……吗？”
最后一个语气词说得很淡，前面都是陈述句的口吻，唯独最后带上些疑惑。
她眉眼间透露出一些迷茫与困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叹出来后朝季怀瑾一笑：“叶哥哥，我想回家了。”
……
施远生显少与她们见面，回府之后，想要得知有关朝廷的事情，要么让小厮侍女出门采买时打听，要么去问问施瑜方。
但朝廷内外的事街上的百姓也不敢妄议，她与施瑜方又没有相熟到可以开口直接问朝中大事的程度，一来二去就基本不知道了镇西军队如今的情况。
好在季怀瑾考虑周到，让逐云把他那边收到的消息与她共通，施灵双这才得知这一支军队如今相当于是被困在了京城中。
镇西将军本人住回了原本京中的府宅中，而其他士兵们住在城内不同地方各腾出的几个大宅子中。
季怀瑾带来的口信中说道：“皇上自己对自己安排很满意，殊不知底下的朝臣们都颇有微词。”
军队们分散开很容易人心散乱，将军和副将们也分开，更不好统一管理士兵，训练变少了，这支部队很快就会没落下去。
施灵双担心地让逐云去问季怀瑾，季怀瑾却让逐云捎过来一封信。
拆开来一看，信上寥寥几句话。
“别担心，镇西将军早就料到了，吴祺也不会有事的。另，吴祺邀我们过几日有空的时候去桂京楼，他请我们用膳。”
施灵双看完这段话顿时头又晕了起来，她正想提笔回信，想起来昨日他跑到她窗外问她的那句话。
“逐云？”施灵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推门走到院子中开口唤道。
在她话音刚落下的一瞬，一道黑色的人影落在她面前。
施灵双笑眯眯地看着逐云：“你帮我去问问你家公子，和吴祺见面用膳这件事，是不是只要我说想去就行？”
逐云点头，脚步一点便消失了。
另一边的季怀瑾听完逐云的汇报，挑眉笑了笑：“你和她说，只要她想去，我会帮她解决的。”
第二日早晨，施宅便收到一封光明正大的邀约帖，走施宅的正规途径一层一层传递到施灵双手中。
施灵双拿着手中精美的邀请帖，细细读下来。
重点不在于请帖的内容，而在于落款，落款的名字写的是吴珠。
这样一来，面子上就没有任何可以非议的地方了。
儿时的玩伴参与边疆战争胜利归来，玩伴的家人姐姐想请她去酒楼叙旧，无论是人，还是地点，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施灵双这日好生装扮了一番，换了身鹅黄色的织锦梨花裙，戴了蝴蝶簪，耳边还坠了玉髓耳饰。
今日的天气也很好，夏日晴空中带上些微风，带来丝丝凉意。
在桂京楼前遇到季怀瑾时，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等进入厢房后，那种因为仔细打扮过后的不好意思便消失了。
因为吴祺的打扮比她还过分。
吴祺小时候喜欢穿些宽松的服饰，因为他有些圆润。他对服饰的颜色也不怎么在意，通常都是暗青或蓝黑。
而今日，他显然好生打扮了一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衫也专门挑了身宝蓝色。
不过，他的皮肤被晒黑了许多，整个人由于习武，虽然没有小时候圆润了，但壮了不少。
这种宝蓝色十分挑人，若是皮肤白净、个子高瘦，穿起来应当好看，可吴祺完全与之相反。
所以也不怪一进门的时候，施灵双脸上欢喜的笑容逐渐扩大，笑出声来。
她很快就收住了笑声，道：“棋子，好久不见，你今日真是和以前不同了。”
吴祺本来也以为她是在笑自己，但施灵双的目光太过真诚，看得他有些扭捏。
“是吗？哈哈，这衣衫是我专门买了布匹去做的，和我娘给我穿的那些肯定不一样。”吴祺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意地说。
听他说这话，施灵双下意识和前面看着她的季怀瑾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笑意。
“施妹妹坐。”他率先说道，“棋子，是你说要请我们用膳的吧？”
吴祺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啧了一声：“小爷现在有钱，随便吃，都记在我账上。”
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这不伦不类的一句话，施灵双没忍住掩唇又笑一声，换了吴祺一记眼刀。
“笑笑笑，我昨日看到你们还挺开心的，结果刚和你们招手，叶白衣就把窗给关上了，还落得我们副将一顿训斥。”吴祺想起昨日的事情，不满地开口。
季怀瑾吩咐完身边的人关于菜肴的事，听完他说话，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你昨日的举动太张狂，被外人看见我与施妹妹的模样可不好。”
吴祺愣了愣，正想大声反驳，想起他的身份又泄了气：“也是，这个施梅梅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施家的二小姐，还有你，更是厉害……”
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端王世子，不过这句话他不想说出口。
本身听闻施灵双成了高门望族的小姐就已经够窝心了，季怀瑾的身份比她还高一筹，说是皇亲国戚都算看低了他。
吴祺说着说着就觉得无趣，干脆隐去了季怀瑾的身份，懒得说出口。
不过施灵双不知道，她想知道为什么吴祺说季怀瑾更厉害，于是望着吴祺问道：“叶哥哥，怎么了？”
“你叶哥哥，能文能武，厉害吧？”吴祺没好气地随便搪塞了她一句。
还叶哥哥呢，也不知道端王妃知不知道她儿子在外跟着她姓了。
施灵双被他堵了一句，倒没觉得不开心，反而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不过季怀瑾倒是看了吴祺一眼，转开话题：“你这些日子算是闲下来了？”
吴祺喝了一口茶，转着茶杯不说话。
恰巧这时候上菜了，季怀瑾也没继续问。
等菜上齐了小厮离开后，吴祺才放下茶杯，立了立筷子。
施灵双现在已经对季怀瑾每次用膳时为她盛汤夹菜这件事习以为常了，只是朝他笑笑就将手中的碗递过去。
“哈，叶白衣，你是不是侍女当惯了。”吴祺嘴下不留情，说出口之后才想起如今是在京城，而季怀瑾的身份也与以往大有不同。
好在季怀瑾只是不善地瞥了他一眼，吴祺赶紧转移话题：“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他那时想着故弄玄虚还没搭理季怀瑾，现在反而后悔了。
季怀瑾也没抓着这事不放：“我问你，你这些日子是不是闲下来了？”
“算是吧，现在几十个兄弟住在一齐，但那个院子狭小，整日也活动不开。”吴祺说道。
施灵双问道：“那你们要留在京城多久？还会回边疆吗？”
吴祺吃了两口菜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副将说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了，让我们好好休息几天。哎，我还想回去看我娘我姐呢。”
他吃着饭，想了想问道：“喂，叶白衣，你说我们副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让你们好好休息，以后有用你们的时候。”季怀瑾眼皮都没掀一下，平静地说。
施灵双好像有些懂了，但吴祺显然是理解错了：“那估摸着能休息两天，不是我说，这皇帝老儿……”
他说着说着话越来越轻，想来自己也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
季怀瑾眼神复杂：“棋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怎么在军队中当上领队的？”
吴祺懵了两秒，随即得意洋洋地说：“说起来，还得是靠我师傅啊。要不是以前打好了基础，现在肯定混不到这个职务。”
听上去是全凭武功做出来，季怀瑾看着吴祺，十分郑重地同他说：“棋子，我建议你不要只靠着武功，头脑也是很重要的。”
吴祺被他一呛，正想发怒，就听见季怀瑾慢悠悠地又说：“还有你这嘴巴。”
哗啦一声，传来碟子在桌上被推动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见到施灵双也被自己推碟子弄出的声音吓一跳。
她歉疚地笑笑：“我只是想让你们多吃点东西，少拌嘴。”
她说完话，这次倒是吴祺先接口：“施梅梅，你身体怎么样了？”
施灵双笑道：“挺好的呀。”
“我是说你体内的毒素。”吴祺说道，“有一年出去玩你体内毒素没压制住，我记着还病了好些天。”
施灵双愣了片刻，才回神说：“也没事了，离开春申镇的时候就消退得差不多了。”
“说起来，还是师傅一直记挂着这事，帮我调药呢。”
回到京城后，她不时也会给庆闲寄信，只是前段时间庆闲说要好些年没出来动了，想重新当起游医来。
施灵双当时劝了庆闲两次，可还是按耐不住庆闲那颗执拗的心。俗话说，越老越小，她就觉着她师傅越老越像个老小孩。
再后来庆闲时不时会被她寄信，有时是槲州，有时是沧州，地点不定。
“还是小时候好啊，”吴祺听完她的话，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不过现在也不赖。”
季怀瑾心中一紧，下意识偏头去看施灵双的的神色，见到她正望着吴祺笑着。
笑容很淡，眼中隐藏着几抹很深的羡慕。
季怀瑾蓦然想起小时候在春申镇时，忘记了是哪天哪件事，她也是这样看着吴祺浅浅地笑着，眼中藏着羡慕。
不过那时，他尚且不知道施灵双到底是在羡慕什么。
而现在，季怀瑾为她倒酸梅汤，推过去让她喝。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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