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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病之源初显露
午时过半,绵绵细雪,静静飘曳。
棠溪昭昨夜梦魇伤了神,睡得不够安稳,一来二去醒得比往常晚了许久。
待她哼哼唧唧翻个身,半睁惺忪眼眸,就瞧见那端坐如钟的身影。
这人真是不知羞!半点礼义廉耻都不顾!
好似听到她愤愤暗骂,闻予濯侧身望来,朝她勾唇轻笑。
也不言语,兀自掀帘出去,吩咐董信准备汤药饭菜。
骂完这老不要脸的,又责难起那神出鬼没的兄长。
日日放任这老流氓进帐,也不晓得拦着点!
彼时棠溪晖正在鬼泣谷冒雪寻草,若是知晓自己平白担了这等罪名,必要大喊冤枉。
毕竟是千年道行的老狐狸,专逮着他出营的时机,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如回自己帐中一般理直气壮。
上赶着来伺候人,处处细致周到。
饭菜亦是备得精细用心,除却棠溪昭惯常爱吃的那几道,还会添些罄州当地风味的时鲜菜品。
哪道菜若是多夹了几筷子,过两日必然又会端上桌。
棠溪昭落座,发现桌案上明晃晃摆着两幅碗筷。
在旁布菜的董信,就等着掐时机解释。
“王爷尚未用饭,一直等着阿昭姑娘的。”
棠溪昭垂着脑袋没有搭腔,舀了勺保元鸡汤便往嘴里送,眨眼间被制止。
“当心烫,先吃些菜。”
闻予濯宽厚的大掌,隔着衣袖轻握住她的手腕。
并非炎夏薄衫,却仿佛还是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虽然旋即收手,拿起筷子往她碗里夹菜。
但棠溪昭始终觉得手腕处暖意阵阵。
-
饭毕。
董信送上一纸密笺,向闻予濯呈报康都事宜。
棠溪昭闲得无聊,想着秦碧泱的营帐不过几十步遥,便迅速披上大氅,兜帽一拢就要往外冲。
“慢着。”
闻予濯缓缓起身,将密笺收回袖中,“雪还未停,我送你。”
“不必,我只是找泱儿说说话罢了。”
吃食要陪着,现下随便去哪处也要黏着,像极了跟屁虫……
清亮的双眸里满是怨怼,闻予濯岂会瞧不出?
非但不介意,反而乐在其中。
无视她的抗拒,径直撑开伞,高掀厚重的帐帘,幽幽眼眸含笑回望。
“走吧,再晚些,秦姑娘怕是要歇午觉了。”
闻予濯的脸,很俊,俊得令人赞叹。
但他的眼,却会勾魂摄魄,叫人轻易恍神。
他的身后袭过阵阵寒风,卷得莹白雪沫颤栗乱晃。
棠溪昭只能看到那两泓幽泉,永远望不到底,看不透其中涟漪,却总是为她遮去世间风雪。
-
“咻!”
甫一进帐,闻予濯还未及开口,面前倏尔砸来一物!
棠溪昭不涉江湖风雨,不似她那阁主阿娘时刻警惕。
但习武之人手疾眼快,霎时将“暗器”截停在半拳开外。
不料收手之际,白皙手背猝不及防,擦过两片温热,仅是瞬息,足以夺心。
两人皆是一顿。
闻予濯面上波澜不惊,心尖颤得几近发狂。
眸底隐忍的晦暗,汹涌得要冲破禁锢。
他定了定心神,竟生出一丝难堪,以为自己早已诸事淡然,却还是毛躁得像气血方刚的少年。
仅仅只是电光火石的意外一瞬。
不该这般。
不许这般。
就如以往千千万次的隐忍,将所有真实的悸动,一并咽下。
所以,耳根飞红的棠溪昭,在心慌意乱之中,只瞧见他略略垂眸,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调侃。
在她看来,活像个久经风月,身经百战的浪荡公子哥。
一股无名火猛然窜起。
这么些年,他又是这般年岁,谁晓得他身边有没有伺候的体己人?
坊间传言终究是传言,谁又真的跑到他房里头看过?
她瞧他这游刃有余的模样,怕是夜夜温香软玉,此番小打小闹都不够他掀眼皮的。
方才截停在手中的瓷杯,被她紧攥得裂出细痕。
“阿昭……”
两口子吵得翻了天,秦碧泱摔打了不少物件。
瓷杯本是冲着那混账去的,险些殃及池鱼砸中了摄政王。
若非那不讲理的混账,何至于受这等惊吓?
满脸委屈地朝摄政王行完礼,便眼巴巴地扑到棠溪昭怀里,抱着她的手臂晃来晃去。
“阿昭……好阿昭……你帮帮我……”
声音放得极软,可怜得要命。
“你带我去瞧瞧韩大哥,好不好?就一眼……我只看一眼…… ”
昨夜从城中带出的,除却秦府相关人等,裘四还特意带出一人——韩咏。
此人乃秦碧泱的青梅竹马,两人情谊甚笃,两家早年甚至定过娃娃亲。
唐怀翊原本不知,还是那回岳父岳母找上门来,他知晓这桩旧事。
加之秦碧泱本非心甘情愿跟着他,叫他如何能安心?
此前,他万万不愿秦碧泱回罄州。
一则怕她不舍父母,二则就是忌惮这该死的“竹马”。
秦碧泱尚未过门时,嘴边就时常念叨“韩大哥”,说他如何温柔体贴,又如何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未见其人,唐怀翊都要泡在醋里溺毙了。
后来,罄州来信,岳父不慎染疫身亡。
届时秦碧泱即将临盆,唐怀翊更不敢告知。
如此来去,误会愈深,怨怼愈重。
“左右是踏进鬼门关的人,你何苦偏要去寻这个晦气?”
两人吵了一夜,好不容易各自用饭歇了一阵儿,秦碧泱又闹这一出,唐怀翊自是没好气。
“你才是恶鬼!有没有点人心!”
秦碧泱气得发抖,“韩大哥都病成那样了!”
“好!”
唐怀翊脸色阴沉,额角青筋跳动,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放嘴里嚼碎了。
“我十恶不赦!哪日真做了恶鬼,你也是那恶鬼婆娘!黄泉路是要一起走的,孟婆汤你也得与我共饮一碗!”
“怀翊,莫要胡言。”
闻予濯适时开口,声音不高,其间威压,多源自于长辈的派头。
他是真不愿掺和这俩人的爱恨纠缠,但偏的每回都能撞个正着。
秦碧泱拿这混账没辙,也深知与他争执没有半点好处。
只有阿昭才是她的小救星。
“韩大哥……他怕是病得厉害,你身子骨也未痊愈,现下病源未明,不若,再等几日?”
小救星叛变了!
“阿昭……昭昭……我的好阿昭……”
秦碧泱愈加发嗲,埋在棠溪昭胸口乱蹭,满脸的柔软馨香叫人欲罢不能,于是蹭得愈发起劲。
闻予濯在一旁看着,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峰,袖中手指悄然蜷紧,缓缓摩挲着白玉扳指。
凝然的目光扫向唐怀翊:麻烦管管那位休了你的秦姑娘。
后者回以一个“与我何干”的无谓耸肩,一脸你活该的神情:那又如何?你碰不得,还不许她碰了?
有醋同吃,凭的让你一个人好受?
棠溪昭被缠得进退两难,帐外忽而董信来报,说那琅骨先生许是查明了病源。
-
将韩咏运出城时,他周身皮肉溃烂,右腹烂穿了一个大洞,腐肉淹着暗黄的脓水,恶臭不散。
日夜相伴的,除了一条皮毛黯淡的小黑狗儿,便是嗡嗡停悬的绿头苍蝇。
裘四一大早就将营中太医尽数召集。
有些胆怯的,光是瞧见韩咏这幅模样,就吓得紧捂药纱,疾步退到帐外。
说是不用治,治不好,还容易把其他人搭进去。
亦有几位老太医,仔细探查了一番,个个眉头紧锁,愁云惨淡。
帐内人声低议,深思凝重,不得其法。
“诶!”
一声突兀惊叫,还以为有人想到了法子,纷纷投去目光。
只见角落一张木椅上,蹲着个面容年轻的男子,瑟瑟发抖指着床榻下方。
“这……这儿怎么还有狗呢!”
他们将韩府那条小黑狗儿也带了回来。
因秦碧泱说,“子夜是韩大哥的家人”。
子夜原本也是活泼好动的,自韩家变故,眼见主人日渐滑向鬼门关,它仿佛也感知到什么,恹恹的只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廖大夫,这狗温驯,不咬人的。”
廖准幼时被恶犬咬伤,见到狗便心头犯怵。
“你又不是它,怎知它咬不咬人?”
一句话将好心宽慰的太医堵得面色讪讪。
裘四淡淡地扫了一眼廖准——眼下乌青,倦色颇重。
前几日闻予濯同他说过,会从康都再请个太医,说是年纪虽轻,但医术造诣极深。
昨儿深夜赶到医营,估摸刚合上眼就被叫过来了。
裘四本想起身暂时带开子夜,岂料小黑狗儿通晓人意,耷拉着耳朵尾巴,默默走到帐门口趴下了。
众人复又低声议论韩咏的病症。
唯有廖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团黑影,好似只要他一扭过头,子夜就会变成豺狼虎豹扑过来。
等他蹲得腿都酸麻了,忽有一只紫光萦绕的蝴蝶,扑扇着翅膀,悠悠然落在子夜湿润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又翩然飞走。
许是天性使然,子夜低呜一声,起身追了出去。
至此,廖准心头一松,这才瘫在椅上,揉着发麻的腿脚。
暗暗抱怨那姓闻的:真是上辈子欠他的,千里迢迢跑来罄州受罪。
待众人议论无果,各自悻悻散去用饭。
廖准的帐子离得远,途径一处木栏时,竟又瞧见那只紫光蝴蝶!
初来竺城,只道是此地奇物。
心下好奇这蝶如何生紫光?
忍不住伸出手,想凑近了细看。
“汪!”
“汪汪汪——!”
身后骤然响起激烈犬吠!
廖准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哪还顾得上看蝶,头也不回地往自己营帐跑去。
再见到子夜,已是半个时辰后。
听瞧见的士兵说,小黑狗儿突然呕吐倒地,抽搐不止,前爪红肿异常,而嘴边和鼻周赫然长出了鳞片!
种种症状,与城中怪病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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