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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
宫琰带回剩余那几枚丹药,将木匣交予萧郎中。这边谢伤立刻吩咐徐影加派人手密切关注皇宫动向,连靖王府和东宫都没有放过,也没少往钦天监安人,可不知为何,那道士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明知宫琰的存在威胁自身,也明知皇帝的态度,依旧没有传出半点风声。
谢伤恨不能掘地三尺,找到其踪迹。
宫琰倒是觉得没啥,悠哉悠哉睡在亭子下,听耳边风车哗啦,雨水淅淅沥沥顺屋檐流下,清凉惬意到舍不得睁眼,她象征性轻拍自家王爷的手:“放心吧。他要是进宫了,皇上会派人告诉我的。”
谢伤:“不行!”
宫琰抬起一只眼皮:“嗯?”
“皇上的心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道士敢现身,也必然有底牌……”谢伤眉峰始终无法舒展,“阿琰,你不能进宫。”
“怕甚?”宫琰不解,“我还斗不过他一小小道士?”
谢伤垂眸,宫琰眯着眼慢悠悠地晃,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叹了口气不作争辩,默默提高警惕,出行尽量跟着。奈何王妃的生活实在简单,平日皇宫、酒肆、王府三点一线,久而久之,也放下心来。
宫琰很是受用,还和青梧他们炫耀,说王爷黏人。
阿那迦灵坐在她对面,抱着王妃带回来的西瓜啃,闻言道:“那是王爷爱您。”他看了眼身旁的楼雪鸢,“我也是愿日日黏着雪鸢的。”
楼雪鸢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那日阿那迦灵一身鲜血从乐坊回来,把楼雪鸢吓了一跳,找郎中的时候这狗还费劲巴拉地非要拽着她的手做“临终告白”,楼雪鸢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含泪接受了他的示爱。
怎料郎中把完脉,扔下一瓶金疮药就走,两人大眼瞪小眼,阿那迦灵喜提耳光伺候。
但好歹是个好消息,宫琰乐得吃瓜,偶有闲暇也喜欢把人叫来说说话。
猝不及防又被喂了口狗粮,宫琰笑骂:“吃你的瓜!”
宫琰又忍不住问身旁的宫明薇:“姐姐,你和殿下如何了?”
宫明薇笑意微收,缓慢倚在她右肩:“近日有过邀约,但我没有应。小妹,若非你告诉我,我都不知他会向皇上请求赐婚……”
“正常。”宫琰说,“他对你有情。”
宫明薇轻轻摇头:“若宫家没能扛过此劫,没能在京立足,他不可能回头。”
这话听着有些让人难过,宫琰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想了想道:“人的感情就是这般复杂。他又是太子,考虑的难免多了些。但你若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不必犹豫了。谢煜非你良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宫明薇想都不敢想,她笑:“若男人想纳妾,身为正妻,还能阻拦不成?小妹,这话在屋里说说还好,传出去,可要被人说善妒的。”
宫琰哼声:“你让谢伤出去寻一个,他敢纳我就敢废了他。”
啪嗒一声,阿那迦灵的瓜掉在了地上。
一屋子大人小孩儿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宫琰挑眉,环顾一圈:“怎么?”
宫明薇愣了下,轻笑:“你吓着他们了。”她正身,理了理小妹的衣裳,眼里难掩钦羡,“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你这般强大有魄力,大燕也只有一个宁王最与你相配。你若真和他双宿双飞白首到终,姐姐祝福你。”
宫琰迟疑道:“你还心悦他,对吗?”
宫明薇摇头,想要开口,却先一步红了眼眶。
楼雪鸢安抚道:“爱欲是很私有的东西,但归根到底,是各取所需。适合自己才是最好。”
阿那迦灵嘴里塞着果肉,忙唔唔唔点头附和。
宫琰也觉得很有道理:“想不清楚便不想了,且让他慢慢追着。男人嘛,总要晾一晾才知道珍惜。”
“不提我们了。”宫明薇好奇道,“听说你从宫里弄了台水车?”
宫琰刚应完,小崽子们便七嘴八舌地接起了话,“老大一个,特别沉,要好几个东子一起拽!”“绳子可粗了,有我们手臂那么粗!”“往下一拽,风车哗啦哗啦的,池里的水就会从瓦檐上流下来,水帘洞一样!”“特别凉快!”
宫琰笑得眉眼弯弯,见宫明薇亮晶晶的眼神,挑眉问:“带你去瞧瞧?”
*
凤栖宫。
“听闻近日老三很是得意。”皇后只打开食盒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淡淡道,“你再不动手,过段时日他都能骑到你头上来了。”
谢煜只是笑:“母后宽心,儿臣心里有数。”说着,将案上的冰乳往对面轻推,“寒食斋的冰乳,再不吃要化了。您先尝尝。”
昔日低贱的崽子起死回生眼看着就要压自己儿子一头,还颇得民心,皇后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先前你就帮他们说话,若非老二也掺和进来,势必又要惹你父皇不快……你先给母后透个底,是不是打算拉拢他。”
“老三没有您想象的那么无能。”谢煜道,“我们不能与他为敌。”
“为何?”皇后站起来,“你告诉母后,想要立宫明薇为太子妃,也是出于此目的?”说完,不待他回答,“也罢,宫家的女儿,的确比那几个出色许多。”
“你向来有主意,本宫不拖累你。”
谢煜原本想要反驳,见皇后言语并无抵触,反而对宫明薇颇为欣赏,便把话咽回了腹中。
太子在凤栖宫待了半个时辰,离开皇宫后暗处影卫现身,沉声禀报:“靖王府有贵客造访。”
太子神色平淡:“宁王可知?”
“是,消息已递往宫中。”影卫迟疑片刻后还是道,“对方弄的动静……有些大。”
谢煜冷笑:“触了逆鳞,没疯就不错了。且随他去。”
影卫沉默低首。
“如今便看父皇和老三谁动作更快了。”男人轻轻拂去衣角的灰尘,淡声,“尾巴清理干净。”
影卫领命告退,无声无息消失在暗处。谢煜问身侧的亲卫:“明薇近日如何?”
“回殿下,自宫小姐从盛安酒肆回来后,便没有出门。”亲卫迟疑道,“您递出的邀约都婉拒了。”
“是时候了。”男人无奈一笑,仰头望着蔚蓝不见云层的天幕,“请她来府上一趟吧,就说……宁王妃有难。”
*
道长进宫的消息传回宁王府时,谢伤正在小厨房向林娘请教做冰镇酸梅汤,闻言捯着碎冰的动作一顿:“几时进宫?同行几人?”
“回王爷,未时入宫,同行约十人,都是钦天监请来的道士。”
来者不善,谢伤眯起眼睛,问徐影:“今日不是进宫的日子,王妃可还在酒肆?”
“在。”徐影答,“如今天热,王妃不喜出门,平日都和那群孩子们在一起。”
说起此事,谢伤脑海中全是王妃热得瘫成一团,缠着他说不想出门的场景,还会在私底下抱怨,说:“明明是他看病,为何要我天天往宫里跑,折腾。”
谢伤心疼,嘴上却忍不住道:“之前你说要救治,我和父亲可都劝过你。”
宫琰气得牙痒,笑骂:“滚蛋!”又伸手掐他的脸,“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谢伤只好任她揉捏。
“今日是谁值守?把王妃……”思绪回拢,谢伤话锋一转道,“罢了,我亲自去。”
王爷脸色总算不是那么可怕了,林娘适时接过他手里的碗具:“您先去忙,此处交给奴婢来便好。”
谢伤第一时间赶往酒肆,来势汹汹的模样把店里的人吓了一跳,王发财被小二一嗓子喊出来,差点打了个滑:“王王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谢伤径直往二楼走:“王妃呢?”
王发财:“王王王妃?”
谢伤站定回头。
王发财:“……”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谢伤三两步上了楼,徐影先一步上前,试探着轻叩房门,而后立刻推开她平日常待的雅间,窖冰的凉意扑面而来,楼雪鸢带着一群年幼的孩童端着身量咿咿呀呀唱喏,见状回身,大大小小十几双眼睛直愣愣对视。
“是王爷!”“王爷好!”“参见王爷!”
小孩的声音欢快,和王爷做的冰镇酸梅汤一样清爽,可王爷的心情却一再跌到谷底,实在笑不出来:“王妃呢?”
孩子们纷纷捂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誓死保护自家老板娘的小秘密。
谢伤也没打算从这群小孩嘴里问出什么,转身喝道:“出来!”
徐影关上门,隔绝屋内一众好奇的视线,低眸一瞧,跪在主子面前的不是暗八是谁?
徐影:“……”
暗八性格好,能力强,酒肚子浅,和酒肆的这群人混得开,行事也颇合王妃心意。沈七深知王爷脾性,为避免府内惨案,特意减少了暗八值守酒肆的次数,可不知是缘分太深还是运气太差,每次一遇大事,必有他。
此时冤种暗八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毕恭毕敬回道:“王妃应邀去醉风楼喝茶了。”
“王妃出行有变,为何不第一时间禀告?”
王爷话里的火气令得暗八一惊,下意识抬首,却见徐影沉着脸,朝他微微摇头。
暗八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半点隐瞒:“回王爷,醉风楼派人传话说新进了一批美人,请王妃帮忙物色一番,王妃怕您吃味,不让属下禀告,说去去便回。醉风楼离此处不过两里地,属下不敢跟随。”
瞥见王爷脸色,徐影暗道不好,忙出声训道:“王爷有令,要我等寸步不离保护王妃,如此关键时期,若是王妃遭遇危险,你可担得起!”
危险?暗八疑惑,去隔壁串个门也能遇到危险?以王妃的身手,打两个他都绰绰有余,更何况王妃有令,他也只有遵从的份儿。可到底是他失职,暗八不敢去看王爷眼神:“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谢伤脚步生风,一个多余的字也欠奉:“带路!”
风好似大了些,谢伤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沉沉压在心头,压得他难受极了,也心慌极了。他不知二里路如此遥远,也不知自己几乎一路在跑,抵达醉风楼时,额头和后背全是冷汗。
宫琰没在。
王妃到底还是惦记自家王爷,不愿冒此风险让人伤心,吃了碗冰乳就离开了。
老鸨勉强跪直,战战兢兢问:“王妃没有回酒肆吗?”
谢伤闻言,不知是气是笑,心里前所未有的心慌,他不知在命令谁:“回府找!她定是回府了!找到了第一时间告诉本王!”
暗八心中大骇:“是!”
还有何处?她还有可能去哪?谢伤尽量不去想那个可怕的答案,抓着徐影道:“相府!你让人速去相府一趟!”
徐影忙应声,脚步一转,又听王爷道:“等等!”
徐影回头,男人站在烈日下,面色却冷白,瞳孔漆寒,好似借由一瞬微不可察的呼吸将某些快汹涌到顶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亦随之重新坠入不见天日的深潭。他不敢想象,如若王妃真出了什么事……
“召沈七,把东宫和靖王府都筛一遍。”谢伤已经恢复冷静,只是冷静到极点,反多了种迫人的疯感,“如若都寻不到,便带人在西门候着。”
徐影猛然抬眸,王爷这是……
徐影冒死跪请:“王爷,此举不妥。”
谢伤不欲多言。
徐影知道他要去何处,急声唤道:“王爷,您身边需要人,请准许属下同往!”
谢伤只道:“做你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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