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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
春猎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确是个难得的好日子。皇家仪仗旌旗招展，绵延数里，场面十分壮观。
李乐安的车驾紧随帝后之后，位次竟在三皇子与四皇子之前。虽两位皇子尚未正式册封，但自古以来公主位列皇子之前的先例着实不多。这般安排，让随行朝臣无不清晰地意识到，陛下对晋元长公主的爱重丝毫未减。
李乐安放下车帘，避开外界探究的目光。芳苑与怀远静侍两侧，车驾内一片安宁。
车外，无数目光聚焦在这架华丽的车辇上。紧随其后的三皇子车架中，李诚面色阴沉，嘴角紧抿。
丽嫔坐在自己的车驾中，指尖几乎掐进掌心，脸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淑妃倒是面容娴静。长幼有序，四皇子眼下怎么也越不过三皇子去，还不如晋元在前。
平王府车驾旁，李询骑在马上，目光紧盯着李乐安的车辇，面容紧绷。晋元犯下那般过错，皇上却依然宠爱如故。他想起被囚在郊外庄子里的沈明珠，眼中闪过一抹愤懑。
车队抵达猎场，各家的帐篷早已扎好。帝后的营帐位于最中心，李乐安的营帐则紧邻其侧，位置显眼至极。
刚安顿好，帐外便传来清脆的声音：“殿下，可收拾好了？”
李乐安闻声掀开帐帘，只见周望舒一身利落的骑装，精神飒爽地站在外面，手中还握着马鞭。
“就知道你会来。”李乐安笑道，“我也刚收拾妥当。”
周望舒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旁边窜了出来。
“大姐姐！还有我！”四公主李乐宁提着裙摆跑来，脸颊因奔跑而泛红，“你说过要带我的！”
李乐安与周望舒相视一笑。她弯腰替四公主理了理鬓发，柔声道：“自然记得。不过你要乖乖听话，不可乱跑。”
四公主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三人一同前往马厩选马。周望舒牵着自己的枣红色骏马，李乐安则挑了一匹神骏的白马，四公主则由专门的侍从带着骑一匹小马。
春猎的第一日是自由狩猎，不少贵族子弟已经策马扬鞭，冲向林间。
周望舒一马当先，李乐安紧随其后，四公主乖巧地跟在稍后方。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春风拂面，带来青草与野花的清香。
不多时，前方传来马蹄声。两名锦衣公子骑马而来，是冯昱和贺弈舟。尹宪知还在西川未归，倒使往日的“三剑客”缺了一角。
“见过长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二人勒住缰绳，下马行礼。
“不必多礼，既是自由狩猎，自在些便好。”李乐安温声道，目光轻轻掠过冯昱。
贺弈舟牵着马，又与周望舒打招呼，“好久不见。”
冯昱见到李乐安对他态度如常，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仍紧随其后轻声问候。
四公主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在李乐安和冯昱之间打转。
周望舒与二人寒暄后，朗声提议：“不若我们今日比试一番？我与公主一组，你二人一队。”
贺弈舟轻笑一声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周望舒扬起下巴，“输的人请酒！”
四公主雀跃上前，“我也要参加！”
众人闻言皆笑，气氛轻松愉快。李乐安看着这一幕，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远处，几个身影正站在林边观望，其中似乎有李询和三皇子。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唇角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
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卫兰骑着黑马出现在小径尽头，见到他们，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策马前来。
“见过两位殿下。”卫兰下马行礼，又转向另外三人，“周娘子，贺公子，冯公子。”
“卫御史。”三人回礼。
随后卫兰目光自然地投向李乐安，“公主也来狩猎？”
李乐安颔首：“春猎盛事，自然不能错过。”
自西川归来，李乐安被禁足，与卫兰一直未曾得见，此时见她气色不错，便关切问道：“卫御史已经迁居了？”
卫兰朝着圣驾的方向拱手行礼，“承蒙圣上恩典，我已经带着母亲与兄长迁居安远坊。”
李乐安点点头，明白此时并非深谈的场合，便不再多言。
一旁的冯昱静静听着两人交谈，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贺弈舟见状，适时提出辞行：“那我与阿昱便先行狩猎去了。”他转向周望舒，唇角扬起明朗的笑意，“黄昏时分，一见分晓。”
“好。”周望舒扬眉应下挑战，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一行人马就此别过，各自策马奔向林间深处。
日头西斜，林间洒满金色余晖。李乐安与周望舒狩猎归来，李乐安与周望舒带着四公主狩猎归来，后面的推车上堆放着不少猎物。
四公主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那是她亲自射中的第一只猎物。虽然只是擦伤了兔子腿，小姑娘也兴奋得满脸通红，说是要将这“战利品”养起来。
恰在此时，贺弈舟与冯昱也从另一条小径策马而出。两方人马相遇，自然比较起收获来。
“看来今日收获都不错。”贺弈舟笑着展示他们的猎物，山鸡和兔子居多，最大猎物是一头梅花鹿。
两相比较下来，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周望舒突然挑眉，指向四公主怀中的兔子，“我们猎到的可比你们多一只兔子呢。”
四公主骄傲地举起怀中那只白兔，声音清脆：“这是我猎到的！”
冯昱温和一笑：“四公主小小年纪就能射中猎物，实在厉害。”
贺弈舟故作懊恼地摇头：“看来是我们输了。没想到竟败在一只小兔子手上。”
四公主闻言更加得意，小脸扬起：“那说好的，输的人请酒！”
“自然自然。”贺弈舟拱手笑道，“今晚的酒水，就由我和阿昱包了。”
众人说笑间返回营地，四公主一直紧紧抱着那只兔子，舍不得放下。
夜幕降临，猎场中央燃起篝火，皇帝命人设下家宴，皇室成员齐聚一堂。
四公主迫不及待地跑到皇帝身边，兴高采烈地讲述日间狩猎的经过。
“父皇父皇，今日我与大姐姐、周姐姐一同狩猎，还与贺家哥哥和冯家哥哥比试呢！”她声音清脆，引得众人都看向她。
皇帝含笑将小女儿揽到身边，“哦？那谁赢了？”
“当然是我们赢了！”四公主骄傲地宣布，“因为我猎到了一只兔子！贺家哥哥说，他们就输在这只兔子上！”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景，还不忘模仿贺弈舟认输时的表情，逗得皇帝开怀大笑。
“好！朕的小公主果然英勇！”皇帝龙颜大悦，当即下令，“赏四公主明珠一斛，金丝弓一把，再赐御马监新到的西域小马一匹！”
四公主欢喜地谢恩，又仰起小脸认真补充道：“父皇，主要是大姐姐和周姐姐厉害，贺家哥哥和冯家哥哥虽然输了，却也很守信用，答应请我们喝酒呢！”
皇帝闻言，先是含笑望向左下首的李乐安，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许与疼爱。“好，都该赏！”他朗声道，声音洪亮而愉悦，“晋元教导妹妹有功，沉稳有方，赐东海明珠一斛，云锦十匹。”
李乐安笑着起身谢恩，随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受到来自各方的目光，有关切，有羡慕，也有难以掩饰的嫉妒。她从容举杯，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些注视，唇边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
皇帝转而看向身旁的皇后，“果真是虎父无犬女，望舒武艺如此精湛，想必是得了承恩侯真传。”说着向一旁的孙得福吩咐道：“周家丫头护持公主、箭术精湛，赐御制金丝软弓一把，宝马一匹。”
皇后轻扬嘴角，声音温婉平和，“皇上过誉了，是孩子们自己争气。”
帝后闲话两句，皇帝又命内侍对贺弈舟与冯昱亦加以厚赏，金银锦缎，不一而足。
席间，皇帝对四皇子赞赏有加，才八岁的四皇子也表现的得体从容，淑妃更是笑容娴静。
对比之下，三皇子李诚虽然面上带笑，眼中却无丝毫温度。丽嫔更是强颜欢笑，手中的绢帕几乎被绞碎。
皇帝似乎浑然不觉席间的暗流涌动，兴致勃勃地与众人谈论狩猎趣事，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篝火映照着一张张面容，将这场皇家宴饮衬托得愈发微妙难测。
待宴席结束，李乐安回到自己的营帐，屏退左右后，对怀远低声吩咐道：“从明日起，你多加留意三皇子...还有李询的动向。”
她总觉得三皇子近来有些反常，以往那个一点就炸的脾气，自西川一别后，似乎多了几分隐忍克制。恐怕没憋着什么好主意。
至于李询，那就是个装货。李乐安联想到被她状告下狱的沈明珠，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说不定这就是重生文男主的尿性。若是他与李诚搅和到一起，只怕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还有，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自从她呈上那份“摊丁入亩”的手稿后，看皇帝当时的反应，明明是意动的。可是半月过去，这件事还是毫无下文。
最坏的结果莫过于，皇帝采纳她的政策，却将她撇除在外。想到这里，李乐安眸色一暗，一股难以言喻的滞闷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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