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盈盈柴玉笙默契剧本(柴、盈)
江雨霖正襟危坐于地牢审讯室。
天十八双膝跪地,后脊已受过杖刑。
重板之下,焉有完肤?
一道道鲜红的血印透过破碎的黑衣蔓延开来,黑与红的交织,恰似黑夜中绽放的红玫瑰。
江雨霖因天十八不顾集结号令、擅自营救丫鬟一事重罚了他。
此事无可置喙。
天十八一脸不屈之色,似乎早已料到这场刑罚。他非但未替自己辩解,反而坦然受刑,自始至终未吭一声。
地牢门口响起铁链摩擦地面的哗啦声,“快走!” 嬷嬷厉声斥责着,推搡着犯人走进地牢深处,使其跪在天十八身旁。
“云露!”
天十八脸色骤变。
“江总管,此事与云露无关。切勿牵连她……” 天十八正待分说,却见兰溪将一对峨眉刺掷于他面前。
“这是在你房中搜出的,天十八,可是你的兵器?” 兰溪厉声质问道。
那对峨眉刺天十八从未见过,只茫然摇头。正自疑惑为何房中会有此物,身旁的云露却缓缓开口承认:“是我的。”
云露?!她竟会武功?!
同居三年,他竟毫不知情。
张氏与李氏二话不说,左右架起云露便往密室验身。不出片刻,二人回禀:云露胸口果然有一处黑色掌印,正是柴玉笙的 “断肠掌” 所伤。
难怪连日来云露推说身体不适,那日兰溪率嬷嬷来查,亦被他挡了回去。
他曾那般信她,她却竟是间谍!
“天十八,你可知她是北靖间谍?” 江雨霖沉声开口。
“属下不知。”
四字听来尤为讽刺。
全王府唯有他收了房,这枕边人竟是藏匿于王府的北靖间谍。
“押下去!” 兰溪一声令下,张氏、李氏便拖起云露往密室走去。
天十八急喊不住,一身铮铮铁骨此刻竟如同僵木。
鞭响一声更盛一声,云露的惨叫一息愈烈一息。
天十八再也忍受不住,跪步上前,恳请江雨霖开恩。
“不如你去劝劝她,让她尽快招出同党,也好免受皮肉之苦。”
即便只有一丝机会,他也愿意一试。
***
盈盈回到膳房点卯。
春雪惨死于律北刀下,幸而膳房众女有天十八庇护,才得以免遭横祸。
马钰临时提拔秋霜暂代春雪的膳房管事之职。身为春雪表妹的墨屏仔细验尸后,终究没能发现异常,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唯有盈盈知晓,春雪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几经思索,便已想明白。原来柴玉笙早就想除掉春雪,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律北来犯,恰是借刀杀人的大好时机。
春雪一死,秋霜便能顺理成章地上位,且不会受到任何人非议。
好绝妙的算计。
表面上,他与春雪维持不错的关系,背地里,却瞅准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这不就是柴玉笙吗?
恰如当日她亲眼所见,除掉春雪与除掉凌霄的手法简直如出一辙。
像柴玉笙这种人,即便对着人笑嘻嘻,背后也像藏了把刀子。
她不寒而栗。
秋霜拿出一本册子,给膳房众女布置起任务来。原先的排班表已全部作废,新的排班表由她亲自拟定。
“梅香、墨屏!”
盈盈第一个被点到名,不禁心惊肉跳。这位新晋管事,会不会还像春雪那般拿捏自己?
与盈盈一同紧张的还有墨屏。没了春雪,她便没了依靠,秋霜会不会蓄意刁难她?
“你们二人轮值天十四和天十五。”
!!!
盈盈与墨屏各自心怀鬼胎地坐回了位子。
翠竹和采莲负责天十六和地一。
凝露和丁香负责天廿十和地四。
其余丫鬟皆被分到了平日里私下交好的房主。
等等,不对啊……
这么一推算,无论是正着顺推还是倒着逆推,不都正好说明她和天十四、天十五之间有点儿什么吗?
盈盈顿时冷汗涔涔。
她不安地看向墨屏,恰巧墨屏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眼神交汇的刹那,两人又各自把头转了回去。
“梅香出来!”
张氏冲进膳房,横睨了秋霜一眼,叉着腰便雷霆发威。
凝露、水仙几个丫鬟唯恐张氏发难,急忙催着盈盈去见她。
张氏对 “梅香” 本就有点印象,打眼一瞅便将人认了出来。她一把揪住盈盈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将人拖出了膳房。
圆拱土门里黑黢黢的幽暗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门外阵阵刺耳的蝉鸣渐渐听不见了,地牢石壁上不明液体嘀嗒的滴落声钻入盈盈心底,激起一波莫名的恐惧涟漪。腥臭腐败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逼得盈盈胃里翻涌,几欲作呕。她不曾待过如此腌臜的地方,密不透风的监牢、沉闷腐臭的气味,熏得她晕晕沉沉。
盈盈被张氏推搡着,走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黝□□路之后,被推入地牢最深处的审讯室。
江雨霖端坐在位子上,审度着面前的绿衣丫鬟。
温柔如水的眼波与明朗锐利的锋芒交汇,盈盈先低了头。
兰溪秀眉一挑,朗声质问:“梅香,五日前的夜里子时,你可曾去过鸿泰院?”
盈盈脑中念头急转,猛然想起方才在膳房里听到的窃窃私语 —— 北靖的间谍云露被抓了,天十八也因此受到了波及。
莫非那晚的绿衣丫鬟中,有一个就是云露?
想必正是她抢走了自己的腰牌,所以才会在招供时,将她这个身份不明、却绝非同党的可疑人供出来!
云露此番行径,是想拉她去当另一个北靖间谍的替罪羊。
她唯一说谎的地方在于,对柴玉笙说的是 “原本在瓦舍纳凉”,而非事实 “自己夜行至柳林”。这一点绝不能被人戳破,一旦戳破,自己便会陷入危险境地。
而云露为了将她描述成间谍同党,其口供极有可能也刻意隐去了抢夺腰牌一事,反倒改成了 “在鸿泰院约见”。
正因如此,兰溪此刻才会直接质问她是否去过鸿泰院。
前有云露的口供,后有兰溪的质问,再加上那日她对柴玉笙撒的谎 ——
三方夹击之下,她必须想出一个能同时对这三方面都交代得过去的说辞。
脑中千回百转之际,她已想好回话。
“奴婢是去过鸿泰院,” 盈盈先含混答道,话锋一转又说,“却遇上了贼人,所幸柴大人及时赶到,救了奴婢。”
兰溪追问:“什么贼人?”
盈盈仔细斟酌后,小心回道:“两个会武功的绿衣丫鬟。”
兰溪又问:“你可看清她们的面容?”
这时,江雨霖突然打断,朗声问她:“你为何要去鸿泰院?”
盈盈冷汗涔涔。
倘若此刻她说 “原本在瓦舍纳凉,腰牌被抢,才追去鸿泰院”,只需与云露一对质,她的谎言便会败露。
怎么办……
她正心急如焚,忽见兰溪等人向她身后行礼。
谁来了?
她提心吊胆,心中的千思万绪突然绞成了一股乱麻。
“柴大人。”
众仆纷纷向她身后的人行礼。兰溪唤柴玉笙时,声音里更添了三分柔美。
是柴玉笙。
盈盈心中忐忑不安,原本就错乱的思绪,被柴玉笙这突然出现搅得更乱了。
柴玉笙向江雨霖行了礼,目光扫过梅香,瞬间便全然明白:是云露在恶意拿她顶罪。他方才进来时,恰好听到了江雨霖的质问。
云露这时候把她供出来,想来梅香并非她的同伙。但万一,梅香是另一波被派来的北靖间谍呢?
梅香是敌是友尚且不明,可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一股极强的意念驱使着他 —— 要救她。
柴玉笙并未拿到云露的口供。
但从梅香此刻支支吾吾、不敢像那日对他那般吐露实情的样子来看,她显然对他说了谎。
那么…… 她说谎的地方,极有可能是最容易引人怀疑的一点 —— 她是主动离开丫鬟瓦舍的。
如此一来,她的腰牌就只能是在瓦舍之外被云露抢走的了。
她主动离开丫鬟瓦舍的动机是什么?
柴玉笙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打算先将梅香救出来,日后再私下审问她。
“梅香,你怎么不告诉她们,是你约我在柳林相见?”
柴玉笙话音一落,全场都吃了一惊。
包括盈盈在内,她同样也被柴玉笙的话惊呆了。
在没有云露的口供、梅香身份敌我未明之际,柴玉笙说出这话,已是极为冒险,颇带三分赌博的意味。
柳林这个地点,是他临时编造的。从丫鬟瓦舍去鸿泰院,必然要经过柳林,那夜梅香极有可能走过那里。此外,柳林向来是府中男女幽会之地,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
柴玉笙所料分毫不差,他猜中了。
盈盈的腰牌的确是在柳林丢失的。
他的话,如同一脉活水,将困于泥潭中命悬一线的鱼儿送回了池塘——盈盈被盘活了。
盈盈来不及细思柴玉笙为何救她,又如何得知自己在柳林丢失了腰牌,但她此刻必须按照柴玉笙给的‘剧本’演下去才能活命。
兰溪秀眉紧蹙,怒火在她胸中噼啪燃烧,她死盯着跪在地上的绿衣,仿佛目光能穿透那层薄薄的面纱,直抵她藏匿的容颜。此刻本该由她发问,她却问不出口了。
江雨霖抿嘴一笑,这才看了看绿衣丫鬟的腰牌。她朗声问道:“梅香,你那晚约柴玉笙到柳林相见,所为何事?”
江雨霖这一问,虽带几分八卦意味,但在查案的情境下,倒也问得合乎情理。
盈盈心一横,把‘剧本’里的唯一合乎情理的答案和盘托出。
“奴婢、奴婢心悦柴大人已久,平日里不敢陈诉衷情,这才、才约了柴大人晚上到柳林一叙。”
虽语气柔软平和,却颇有壮士赴死的悲壮意味。
果然全场主仆忍俊不禁。
浅笑声传入盈盈耳中。
她羞愧地低下头去,却不知自己的耳朵根已经烧得通红。
她终究还是把自己演成了一个笑话。
尽管他明知梅香也在演戏,但听到 “心悦于他” 这话,柴玉笙的心里仍漾起一丝不可名状的感觉。
那感觉,就像一条暖融融的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尖,心里痒痒的,身上酥酥麻麻的,连口中都泛起一丝甜意。
他及时收敛起翻飞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幽幽说道:“原是这种事。” 随即,他故意拔高姿态,不屑道:“被我拒绝又不丢人,以后有话还请直说。这般故作神秘,邀我大半夜去柳林 —— 幸亏发现了间谍的行踪,这一趟倒也不算白跑。”
这下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兰溪听柴玉笙当众拒绝了梅香,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忍不住笑了笑。
盈盈哑巴吃黄连,只能自咽苦水。
江雨霖原本对柴玉笙尚有一丝警惕,她疑心柴玉笙与梅香私下关系交好,此番是特意帮梅香开脱。如今亲眼见到被拒的梅香神情恍惚、凄凄惨惨的模样,她已然断定二人并不相熟,这才放下了对柴玉笙的戒心。
地牢昏暗潮湿,江雨霖不愿久留。她将审讯云露之事交给了柴玉笙和兰溪,自己先回了绣楼。
无关人等皆已离开地牢,兰溪打开密室的铁锁,与柴玉笙一道再审云露。
云露在密室里将方才众人的话听得真真切切,当柴玉笙再次问她同党是谁时,她闭口不言。
啪!
带刺的长鞭击中她的手臂,连带着血肉被撕扯下来。她手臂上那些被疮钉扎过的伤痕,此刻正汩汩流着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杏黄衣衫。
“你的同党是谁?想好再回答。我的耐心可不多。” 柴玉笙亲自行刑,其狠辣远超张氏、李氏两个嬷嬷。
见云露仍不回答,飞舞的长鞭便如暴雨般袭向她的身躯。顷刻之间,杏黄衣衫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鞭子的倒刺嵌入皮肉,拔出时带着翻卷的血肉,甚至能看到皮下森森的白骨!
“啊……”
云露接连发出凄厉的惨叫,顿时满头冷汗,痛得死去活来。
可云露自始至终未吐露一字。
兰溪见过无数行刑场面,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血腥的一幕。
她不忍再看,侧目望了一眼柴玉笙。
冷血无情的杀手,此刻鞭笞的仿佛不是人,而是牲畜。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曾眨一下。
她的肠胃翻江倒海。再待下去,晚上怕是要做噩梦了。
兰溪拭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悄悄退了出去。
柴玉笙眼波流转,目光从密室铁门转回云露。直到兰溪走出地牢,他才停下手中的鞭子,挑起云露的下巴,压低声音,言简意赅地问:“你的上线是谁?可还有任务尚未完成?”
云露这才挣扎着睁开眼,看着柴玉笙凝重的脸,释怀般笑了一下。
“我没有猜错,你果然是……”
“废话少说,赶快交代。” 他将语调调高 —— 只因此时鞭声已停,他要给站在地牢之外的兰溪演戏。他的语气仍旧如审讯时那般冷酷,意义却已不同。
此刻,他是以北靖间谍的身份与同党互通消息。
她却摇了摇头:“我的任务已完成,没有遗憾了。”
云露双眸忽然亮起光,似是想起一事:“柴筝,那个梅香来历不明。你不可大意。”
他沉默良久,并不接云露的话,却问:“你认得我?”
“是。” 云露气若游丝,“四年前,在长安徐公的文颂会上,奴婢有幸见过世子的风采。”
他再次沉默。
四年前,他在文颂会上一举夺魁,横扫柴氏政敌徐公麾下一众文士,出尽了风头。如今想来,实在过于招摇。
“你是徐公的人?”
云露却说:“无论是徐公,还是柴公,都是北靖的忠臣。”
忠臣?
这世上,竟有人认为权倾朝野、指鹿为马的柴氏是忠臣……
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