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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题答案
“哐当哐当……”
抓着扶手的手在过山车上升的过程中不自觉攥紧,可做出这个动作的人此时却面无表情。
过山车升至顶点停滞了几秒,坐后头的邵斌刚咬牙说了个“我好像有点后……”,“悔”字还没说出口,过山车突然像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往下俯冲。
“啊—!!!”
尖叫声不受控制地涌出喉咙,失重感伴随着风墙径直压过来,头发凌乱地飞舞,五官都被一巴掌无情拍散。
姜严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洗衣机,时而上下翻滚,时而整个身子被巨大的冲击力往外甩,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右手忽然松开了栏杆,扣上了一个温暖的东西。
姜严偏头看过去,在灯火摇曳中定格住周珩的脸,还有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在风声呼啸中,对方指骨凸起的触感变得清晰,泛凉的指尖被暖意融化。姜严下意识地抓紧,仿佛抓住了一个支点。
过山车过完最后一个弯,速度放慢下来,缓缓停在出发的位置。
“呲!”
车两边喷出的白烟让人面部一凉,姜严后知后觉自己还攥着周珩的手。
掌心下的皮肤突然变得滚烫,姜严急忙松开手指,飞速解掉安全带,和三步一摇晃的邵斌逃到大门口。
心跳跳得好快。
是因为刚才灵魂失控下坠的失重感吗?
“我草……呕!”邵斌撑着栏杆,对着面前的草丛翻江倒海地干呕起来。
他边吐边不忘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不让何田恬拍下来:“别拍别拍,有啥好拍的。”
“你别挡脸啊,”何田恬饶有兴致地举着手机,寻找能拍到邵斌大脸的机会,“拍下来可以当素材。”
邵斌:“……”
他瞬间站直,头也不晕了,脚也不软了。
“真是的,还是拍点帅的吧。”何田恬只得将镜头转向后面的姜严。
“看什么呢姜严,你拍照吗?”
姜严正回头看周珩有没有出来,冷不防听到何田恬叫他,下意识“啊”了一声。
“没什么,我可以和周珩一起拍吗?”姜严问。
何田恬点点头,叫住正往这边走过来的人。
被念到名字的人停住脚步,何田恬正要按下拍摄键,却注意到姜严站直的身体:“你们俩站这么板正干什么,要入党啊?站近点站近点!”
两人在她的指挥下摆好动作,姜严视线掠过周珩的喉结,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再熟悉不过。
明明是自己先跑掉的,却又下意识回过头寻找。纠结矛盾的滋味就像被撒上糖粒的柠檬皮。
“你手疼不疼?”
合照拍完,两人走在队伍最后,姜严挑起话题。
“疼。”
“啊?”
姜严一脸懵,见对方表情认真,还将手递到自己的眼前。
周珩在旁边提醒:“被你掐出指痕了。”
姜严左看右看瞧不出,周珩又继续道:“还有在鬼屋里你踩了我两脚,我以为你看我穿了新鞋想踩。”
听他这么一说,姜严全记起来了,刚想表达歉意却发现他还没说完:“以后再去鬼屋,你可以唱《青藏高原》壮壮胆。”
姜严:“……”
周珩的手背白得干净,只在关节和指尖处晕染开血色,除此之外分明半点痕迹也没有。至此姜严才确定周珩是在逗自己玩,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以示报复,他假装没看到路,在周珩的鞋面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
周珩:“……”
周珩脸上逗人的表情变了,姜严冲他狡黠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要唱你唱,我可不唱。”说着,姜严指向不远处高耸入云的跳楼机,一副“你的机会来了”的表情,“来,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男高音。”
十几分钟后,高空传来姜严混在人海中被风撕碎的喊声。
从跳楼机上下来,姜严晕得像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拳,周珩带他到休息区坐着,喝了几口水头脑才渐渐清醒。
时间流逝飞快,暮色褪去,夜幕遮住了天空,太阳的踪迹已全然找不到了,只在幕布中央烫出一个洞。
大家在休息区的便利店买汉堡当晚餐,没吃几口,余醒和抱着两只玩偶的李池轩像两个并行的小黑点出现在远处。
吃完汉堡,大部队跟随汹涌的人群流向游乐场中心。
那里俨然变成闹市区,食物的香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串串香大桶大桶地捧在手里,热气驱散寒意,裹得人浑身暖融融的。
各式各样明亮的花灯汇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光河,每一盏花灯尾部都挂着一张写有字的纸条,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仰着头看纸上的字,或苦思冥想,或恍然大悟。
环绕光河的是两排写有“刮刮乐”三个大字的大篷,姜严先去买了几张,拿着竹签刮半天一无所获,倒是旁边一个六七岁大的小朋友一刮就刮出两百块。
“怎么我没有这样的手气。”姜严偷偷羡慕好一会儿,转而改变策略,和周珩一起去猜灯谜。
“一边是绿,一边是红。”姜严念出灯谜,伸手将纸条拿下来。
“这是‘秋’字吧,小学一年级的课本就有,太简单了。”他不假思索地说出答案,视线落向下一张。
“一口咬掉牛尾巴,是‘告’字。”
两人就像逛集市一样这走走那看看,从猜字区转到物品区,不知不觉姜严手里就攥了一沓纸。
周珩边猜还要边注意姜严的位置,姜严仿佛不知疲倦,拿完纸条就窜到其他灯后面,稍不注意就能把他跟丢。周珩只是刚拿下一张纸条,一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
视线所及之处人头攒动,周珩有些头疼,加快脚步往前走终于看到姜严身后随风摇曳的白毛。
姜严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来人是周珩,指了指头顶的灯:“你看这盏灯,好漂亮。”
周珩想要严肃提醒他不要乱跑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视线追着姜严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盏简易的六角宫灯,同游入夜空的艳红鲤鱼灯和洁白的走马灯不同,它每一面上都绘着深蓝重绿的山水图,暖光将浓郁的色彩晕染开来,更加栩栩如生。
宫灯下挂着一张蓝色的纸条,姜严刚要轻轻勾住纸条的边将它扯下来,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嬉戏声,一个戴着毛线帽的小孩穿过拥挤的人群,一个没刹住撞在了姜严身上,把他撞了个趔趄,手中的纸条“哗啦啦”撒落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蹲下身捡纸条,“我帮你捡起来吧。”
“没关系。”姜严顺手把蓝色的纸条拿下来,只看到“山有木”三个字就将它顺手塞进口袋,接过小孩递来的纸条。
他和周珩走到答题区把纸条上的谜一个个猜完,工作人员展出奖品让两人挑,并热情地邀请:“今天晚上在游园草坪有燃放仙女棒的活动,两位游客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哦。”
姜严眼睛一亮:“是吗?那走吧,我们去凑个热闹。”
说是热闹,却比猜谜灯会安静不少。
游园草坪后有一片空地,放仙女棒的游客们都聚集在那里。姜严提着一袋装有仙女棒的袋子挑了个位置站好。
他拿出打火机对着仙女棒脑袋一按,刚冒出一个火星就灭掉了。
“啧,有风。”
听姜严这么一说,周珩脱掉外套,搭在两人肩膀中间挡风。
这一次仙女棒成功亮了起来。
先是一个噼哩啪拉闪烁的光点,像是一只扑扇着翅膀的萤火虫,随即,那光点越来越大,一朵金色的花徐徐展开,洒下点点露水。
姜严把点燃的仙女棒塞进周珩手里:“试着画个圈。”
周珩按着他给的建议绕起圈,把夜幕当成画布,绘出的图案柔和而不刺眼。
姜严也给自己点了一个:“还有比这个仙女棒更漂亮的,你有没有听过火树银花?”
“刷到过。”
“它就是一种差不多有小腿那么高的烟花,以前我过年回老家的时候经常玩这个。用火一点燃,一条条光束就像流星的尾巴一样组成树的样子,夹杂的火星如同树上开的花。”
“那时候一玩这个,我就会跟弟弟妹妹们一起尖叫。”姜严眉眼里带着笑意,“不过这种烟花还是有点危险性,可能城市里不常见,仙女棒就算是替代品。”
周珩安静地听他讲完,手里的东西烧到尽头灭掉了,他冲姜严伸出一只手:“再来一根。”
姜严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对周珩眨眨眼:“看不出来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他连忙从袋子里拿出一根,又把打火机递过去,谁知手一抓把口袋里的纸条连带着一起拿了出来。
“这不是我刚才看到的六角宫灯挂着的纸条吗?”姜严一边疑惑一边展开纸条,轻声念出上面的字,“山有木兮木有枝,打一心情。”
一旁的周珩点完仙女棒,听到姜严念的内容耳朵一动,问:“你说什么?”
“这是一张诗谜,谜面是山有木兮木有枝,打一心情。”
周珩的手一顿。
“嘶……这首诗好像有点耳熟,我总感觉在哪里听过。”姜严沉思起来,眉头微皱,想了一会儿又看向周珩。
“你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我想想。”
“行,那你先拿着。”
姜严把纸条塞进周珩手里,退到一边继续把玩仙女棒,周珩像模像样地思考起来,看着纸上的字暗暗呼了口气。
冥冥中姜严感觉周珩在看自己,偏头看过去却发现对方的眼睛依旧紧盯着屏幕,嘴里小声念着什么。
“想到了吗?”姜严问。
周珩点点头,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姜严脸上:“下一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啪!”
姜严手中的仙女棒熄灭了。
而周珩拿着的那根却还亮着,成了唯一的光源。
金黄色的光勾勒出脸部的轮廓,在他身上渡上一层暖意,微风撩起前额的头发,每一缕都藏着点点碎银,就连眼底也映着一抹色彩,仿佛望不到尽头的田野,四射的火星就是随风飘落的花瓣。
“扑嗵!”
一颗石头沉入水底。
对方落过来的眼神太过柔和,带着几分读不懂的情绪,像一根细长洁白的羽毛轻轻撩拨了一下姜严的心头,引起一片酥麻,透出不自然的悸动。
他哑口片刻,小声道:“原来是这句……那它的意思不就是……”
我喜欢你,可你却不知道。
“这道题的谜底应该是爱而不得的心情。”周珩语气平静,手指将纸条叠好。
姜严正想说“你分析得对”,看过去时见周珩盯着某一处发呆。
“想什么呢?”
周珩收回视线:“没。”
话言刚落,他的仙女棒也熄灭了,姜严的眼睛一瞬间失去焦距,只剩下影影绰绰的轮廓和两人交杂在一起的呼吸。
周珩是不是想到他自己了?
他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知道。
姜严低下头,手指攥紧自己的衣角。
原来像他这样优秀骄傲的人,也要因为感情而苦恼。
姜严突然起了冲动,想让周珩把“喜欢的人”这四个字咽回去,想问他那个人到底是谁,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嗯?”
周珩温润的嗓音落在头顶,带着一种震颤感,姜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紧贴着周珩的肩膀,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
“怎么了?”
周珩感觉到姜严的体温,轻声问了一句。
姜严急忙退开,躲开周珩的目光:“没事,我们走吧。”
他走在周珩身后,掌心按住胸口,心尖溢出在醋里浸过的酸胀,舌底压着苦涩。
一幕幕朝夕相处的场景涌上心头,各种看似朋友间的接触,聊天记录里恶搞的表情包,还有不久前他下意识寻找周珩的身影……所有思绪似乎都因周珩的牵动泛起层层涟漪,,以至于此刻爆发出难言的烦闷。
手中的棒梗已然变得冰冷,孤零零地躺在掌心。
那些他一直在压抑,在回避的悄然破土,原来早在某些时候,自己的心跳就已经泄露了秘密,兜兜转转到这一刻才明白过来。
他喜欢周珩。
他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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