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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
天光大亮，天气晴朗。
最近这些天一直在下雨，每天都阴沉沉的，好不容易才遇见了回阳光。
杨灏江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掀云关门休息一天，他也没什么事，正好抽空去医院看看陈为阳。
陈为阳在医院躺了一周，好歹是转为普通病房，一切情况都向好发展，
只是人一直没醒，连医生都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道路上车子不多，一趟路下来没出现堵车的情况，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挺少。可纵使杨灏江开得速度再快，也难以按捺住自己怦怦跳动的心。
江一蔚为陈为阳申请了单人病房，环境什么的还算舒适，不会过于吵闹，也不会太过于安静。
杨灏江轻轻推门进去，江一蔚在病床旁边坐着，鼻梁上架着副眼镜，膝上放着笔记本，正在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江一蔚听见动静，扭头看向门外，认清楚来人后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些，不再那么严肃。
“来了？最近情况怎么样？”
“快了。”杨灏江随口应道，“很快就能结束了。”
“那就好。”江一蔚长舒一口气，将笔记本电脑盖上，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你看他一会儿吧，我有点事，得先离开一趟。”
杨灏江点点头道：“行，那你忙，我守着就行。”
江一蔚背上自己的包，脚步放得很轻，悄悄将门带上了。
室内少了敲击键盘的声音，瞬间变得安静了不少。窗户外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叽叽喳喳的，很是闲适。
杨灏江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
经过这么多天的治疗，陈为阳身体消瘦了许多。原本身上就没几两肉，如今更是瘦得连下颌线都清晰了不少。
他的手不再像之前一般，捏起来肉乎乎的，而是摸起来有些硌手。原本光洁的手臂则多了一条长长的疤痕，虽然痕迹不是很重，但也消不掉了。
杨灏江满是爱怜地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暖着。对方的体温有些凉，碰在手上的触感更像是一块石头。
毫无生气的。
杨灏江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仿佛只是这样坐着心里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他很少感到内心如此富足的时刻，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早点醒过来吧。”杨灏江俯下身去，凑近陈为阳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病房门忽然被敲响，从门外进来一个打扮略有些潦草，但忽视不掉她周身气质的一个女人。她先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是陈为阳的病房吗？”
“是的。”杨灏江答道，“你有什么事吗？”
女人得到肯定地答复后，才抬脚迈进病房。
“我是楚惟一，先给他送份东西。”
“他还没醒，如果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话，还是等他醒过来再亲手转接会比较好。”
“哦，不是的，没多重要。”楚惟一连忙说道，“如果你认识那个人的话，我给你也是可以的。”
她说话有些混乱，让人分不清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杨灏江略带歉意地笑笑，“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那你可以改天再来，不要影响到他休息了。”
“没有没有，那个……你认识江迟崖吗？”
“认识，怎么了？”
“那你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吗？”楚惟一说着，从包里摸索半天，摸出一个U盘，“因为我看你跟陈为阳关系很好，我本来想找他的，所以给你也应当是一样的吧？”
她讲话的语序和逻辑实在是不符合正常人的理解，杨灏江在脑子绕了半天才绕了过来。
“你就这么给我？不怕我没给到江迟崖手中吗？”
“给不到……便也算了。”楚惟一道，“这东西只对他有用，给了其他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就是没给到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杨灏江神情复杂地从她手中接过那一枚小小的U盘，握进自己手心。
楚惟一见他收下了，舒出一口气，神情放松了不少。最后她将手中的一大篮水果摆在了床头，水果看上去很是新鲜，个个卖相极佳，看得人口齿生津。
“帮我向他问个好，也谢谢他，在我女儿最后的时光里，还能让她没有磨灭对这个世界的期望，让她知道起码她的妈妈还在等她，没有人抛弃她。”楚惟一说着，冲病床上的陈为阳深深鞠了一躬，“也许我们再也不会再见了，今天应当是最后一面。”
楚惟一说完这句话，又冲杨灏江笑笑，随后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是那么决绝，带着一丝孤勇，仿佛永远不会再回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过往的她回头太多次了，踌躇不前，她应该要向前走了。
杨灏江来回翻转看着手上的U盘，就是个很普通，没什么特点的U盘。但因为时间有些久了，盘身掉了些漆，显得有些斑驳。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杨灏江拿起一看，联系人那栏清楚地写着“九万”二字。
又有什么事……他现在一看这个名字就烦躁，几乎快要形成一种生理反应。
“喂，来掀云一趟。”九万语气毫不客气，听上去倒像是在命令一般。
“今天不是关门？去干嘛？”
“大老板找你。”九万有些漫不经心，“我也不清楚什么事。”
杨灏江有些奇怪，有事直接找他不就行了，硬是要通过九万多一道步骤。
除非……是他有些不太愿意开口的事情。
“行，我知道了，有时间限制吗？”
“啊，他这倒是没有说，只是叫你现在去。”九万打了个哈欠，地虎很是困倦，“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补觉去了。”
说罢不等杨灏江回话就将电话挂断，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对方留。
杨灏江叹口气，又深深看了陈为阳一眼，最后揣上U盘，出了病房。
掀云这会开了个小门，里头冷冷清清，灯也没开。江迟崖正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面无表情，见到杨灏江也只是淡淡地问候一句“来了”，就转身进了门内。
杨灏江也没说话，跟在他身后，只等着对方开口。
“那晚上我喝多了。”江迟崖直截了当，“我现在想在跟你确认一遍，说的都是真的吗？”
“句句真实。”
“那就好……”江迟崖忽然来了个深呼吸，之后便再没说话。
杨灏江从兜里掏出来那个掉了些漆的U盘，递到江迟崖的面前。
“这是有人托我转交你的，应该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江迟崖迟疑一会儿，接过，插进了自己的电脑里。
很干净的U盘，他在看见文件名的那一刻，心脏突然开始无法抑制地狂跳，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点开了视频。
视频中央是那个他一直忘不掉的，朝思暮想，爱恨兼备的人。
楚一恒笑着，一如从前。
“诶？开始了吗？”他似乎还没准备好，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那个……迟崖，你好啊。”楚一恒面对镜头有些拘谨，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才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一时气急才会这样，但我也得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对不对？”
“不知道你看到这个视频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我还在不在你的身边……总之你要相信，我绝对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怪你之类的。我只是想给我们两个人一点冷静的时间，各自都好好想想。毕竟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是很困难的，我也不能说你不对是不是？”
江迟崖听得愣了神，对方的声音是那么熟悉，流经他的心脏，就好像干涸的土地终于等到了属于它的甘露。他没想过时隔这么久还能再一次听到对方的消息，听到对方说他一直都没有生气。
“我后面听说你在跟我的李爸合伙做事，但其实……我希望你离他远一点。起码他相处起来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和蔼……不过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你自己的手里，我也没办法过多干涉。”
“我知道其实心里很敏感，一点很小的事情都要在心里来来回回影响自己半天。跟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之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我是挺胆小的，不敢当面找你……害。”楚一恒又笑笑，倒显得有些腼腆。
跟我很像呢。杨灏江在心里想着，只不过他自己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没有将这份感情埋葬在心里。
“其实你要相信自己是个很好的人，不要老是去在意别人的看法。那帮孩子欺负你是他们的问题，跟你从来没什么关系。我帮你也绝对不是出于同情或是怜悯，我只是觉得这都是你原本就应得的。”
江迟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眼泪想出来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么大了还哭，真是有点太丢人了。
“最后，我还想和你说一句。”楚一恒冲着镜头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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