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温馨日常

作者:羲和常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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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牧


      晨曦初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山脚下的部落。阿彤推开柴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露水清香的空气。她的目光突然定在院外那棵老槐树下——一只灰狼正静静站在那里,琥珀色的眼睛温和地望着她。

      那狼的肋骨清晰可见,显然饿了许久,但它的姿态却不见凶狠,反而带着某种试探般的谦卑。阿彤心头一软,转身回屋取来昨夜剩下的半只烤兔。她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在离狼数步远的地方,后退着回到门前。

      灰狼缓步上前,低头嗅了嗅,又抬头望了望阿彤,尾巴轻轻摆动。它没有立刻吞食,而是先伸出舌头舔了舔阿彤刚才站立的地面,仿佛在表达感谢。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阿彤心中一动。

      日升月落,这只灰狼成了阿彤家附近的常客。它不仅接受阿彤的食物,有时还会叼来新鲜的猎物作为回报。一个雨夜,阿彤大胆地打开屋门,让浑身湿透的灰狼进屋避雨。火光跳跃中,狼安静地卧在角落,任由阿彤为它擦拭皮毛。那一刻,信任的纽带悄然结成。

      “如果能与更多生灵建立这样的联系该多好。”这个念头在阿彤心中生根发芽。

      阿彤每日带着肉糜和清水前去看望灰狼和它的幼崽,幼狼们很快熟悉了她的气息,会摇摇晃晃地扑向她伸出的手。她注意到,从小接触人类的幼狼更易亲近,这个发现让她激动不已。

      阿彤开始系统地驯养动物。她在屋后搭建围栏,首先尝试驯化野猪。捕获的幼猪起初惊恐万分,绝食挣扎。阿彤耐心地用野果和菜叶喂养,轻声细语地与它们说话。渐渐地,小猪们习惯了她的抚摸,开始主动凑近讨食。在圈养环境中,它们的外貌也悄然改变——鼻子变短,皮毛变得细软,性情愈发温顺。

      驯养的成功让部落众人惊叹不已。起初,人族女子对阿彤与狼为伍的行为忧心忡忡,但看到凶猛的野兽在她手下变得服帖温顺,都不由得啧啧称奇。年轻女子开始主动帮忙,学习驯养技巧。

      “阿彤姐姐,这头小牛好像更喜欢这种草料。”一个少女将新鲜的苜蓿递到牛犊嘴边,回头朝阿彤微笑。这样的场景如今在部落里随处可见。

      夏日的一个黄昏,阿彤在溪边发现一只受伤的母羊和它的羊羔。她将这对母子带回照料,用草药为母羊疗伤。羊羔很快与阿彤亲近起来,会跟在她身后咩咩叫唤。当母羊康复后,阿彤收获了第一批羊毛。她将羊毛纺成线,织成柔软的衣物,比粗糙的兽皮舒适许多。

      驯化之路并非一帆风顺。一匹烈马数次挣脱绳索,踢伤了试图靠近的族人。有人建议将其宰杀,阿彤却坚持每日坐在马厩外,轻声与它说话,慢慢靠近。三个月后,这匹马终于低下骄傲的头颅,主动触碰阿彤伸出的手掌。当阿彤第一次骑上马背,在草原上驰骋时,整个部落都为之欢呼。

      最让阿彤惊喜的是驯化野鸡的收获。那些色彩斑斓的鸟儿不仅提供了鲜美的肉食,还开始下蛋。每天清晨捡拾温热的鸡蛋,成了阿彤最快乐的时刻。

      寒来暑往,阿彤的畜牧之法在部落中蔚然成风。围栏里猪羊成群,牛马健壮,鸡鸭嬉戏。人们不再完全依赖危险狩猎,食物来源变得稳定多样。孩子们学会了照顾小动物,老人们负责编织羊毛,整个部落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这一切,都被云端之上的神女女节尽收眼底。

      那日清晨,女节立于神殿之巅,以神识遍观下界。当她看到阿彤部落里人与动物和谐共处的景象时,不禁微微动容。

      女节来到赤帝面前,躬身禀报,“禀师尊,下界有凡人名唤阿彤,开创畜牧之道,使人族与六畜各得其所,实乃功德无量。”

      赤帝听闻此语,道:“和睦自然,确是大善。”

      次日正午,阿彤正在教导族人如何挤羊乳。突然天边霞光万道,五彩祥云自四方汇聚,女节身着赤色神衣,踏风云自九天缓缓而降。

      女节的声音清越如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汝伺畜为牧,役使六畜尽入樊篱,使人豢养六畜有果腹之地。理应功德封神,是为神牧,与天地同寿。”

      部落众人纷纷跪拜,唯有阿彤怔怔望着神女,一时难以置信。她回头看了看自己一手养大的那些动物——那只最初的灰狼如今已显老态,正安静地卧在角落;猪圈里的肥猪哼哼着;羊群温顺地嚼着草料;牛马安然伫立;鸡群悠闲踱步。这些都是她倾注心血养育的生命啊。

      “来吧。”女节柔声道,“你的功德将永远庇佑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阿彤轻轻抚摸凑过来的狼头,又拍了拍一匹白马的脖颈,终于点了点头。她随女节踏上祥云,在万众仰望中缓缓升空。

      神殿坐落在云海之巅,金碧辉煌却不失雅致。次日黎明,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阿彤俯瞰下界,看见自己部落的畜牧之法已如星火燎原,传播到四面八方。无数人族开始驯养动物,大地呈现出一派祥和景象。

      成为神牧的阿彤并未远离她所关爱的人间。每逢春回大地,她会悄悄降下福泽,保佑牲畜兴旺,牧人们常在晨雾中看见一个温柔的身影抚摸生病的羊群,待走近时却只闻到一缕清香。

      而那匹最初的老狼,据说在阿彤成神那日便悄然离去。有人看见它在月圆之夜对天长嚎,而后化作一道银光,直冲云霄,想必是追寻它永远的主神去了。

      从此,人族尊阿彤为畜牧之神,每逢春秋皆行祭祀之礼。而那些被驯化的动物们,仿佛也记得这位神祇,总是在祭祀之日格外安静,朝着神殿的方向垂首,如同在行一个亘古不变的敬礼。

      云海之上的神殿,阿彤,如今的神牧,她的日常并非只是接受供奉与仰望,而是肩负着完全属于她的丰饶使命

      她的居所并非金玉堆砌的宫殿,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云端牧场,被称为“霞光牧苑”。这里芳草如碧,流淌着琼浆般的溪水,空气中弥漫着百花与青草的甜香。那些在人间寿终正寝的牲畜灵魂,以及被阿彤点化的灵兽,便在此悠然生活。

      每日,晨曦微露,阿彤便会醒来。她身着的已非粗布麻衣,而是由最柔软的祥云与星辉织就的神衣,飘逸而温暖。她的第一件事,便是巡视她的牧苑。灵魂形态的牛羊马匹更加健硕美丽,皮毛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它们见到阿彤,会亲昵地凑过来,用头蹭她的手,发出满足的哞叫或嘶鸣。那只最初追随她而来的老狼,其灵魂已化为威武的银狼,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侧,琥珀色的眼眸里是亘古不变的忠诚与温和。

      上午时分,是阿彤处理人间祈愿的时刻。她在牧苑中央的清心池边坐下,池水如镜,映照出下界无数牧场、圈舍的景象。牧人的祈祷声,夹杂着对牲畜健康的担忧、对繁衍兴旺的期盼,会化作点点微光,汇入池中。阿彤会轻轻拨动池水,将蕴含着她神力的祝福,化作无形的甘霖与生机,洒向那些需要庇护的地方。有时是治愈一头生病的母牛,有时是保佑一窝待产的羊羔,有时仅仅是给予一位焦灼的牧人内心的安宁。她看到人间的畜牧之术愈发精进,看到六畜与人的羁绊愈发深厚,眼中便会泛起欣慰的笑意。

      午后,她会亲自照料牧苑中的灵兽。她会用神梳为马儿梳理鬃毛,那鬃毛便会更加流光溢彩;她会采集霞光牧苑特有的灵草喂食羊群,它们的羊毛便会越发洁白蓬松。她甚至在这里继续着她的驯化与培育,只是对象变成了更具灵性的神兽。她尝试让彩凤的羽翼更加绚丽,引导麒麟的性情更加仁厚。这一切,都源于她内心深处那份与生灵沟通、和谐共处的初心。

      女节时常会来霞光牧苑做客。两位女神会坐在由藤蔓与花朵自然编织的亭阁下,品着花露,叙话谈天。女节会带来下界新的见闻,其她神域的故事,而阿彤则会分享她与灵兽相处的趣事,以及她对人畜之间情感联结的新感悟。神殿清冷,但霞光牧苑却因这份友情与生机而温暖。

      黄昏是牧苑最美的时刻。夕光将云海染成金色,万物都沐浴在静谧的光辉里。阿彤常常会骑上那匹在人间驯服、如今已化为神骏的白马,银狼在旁奔驰,在无边的牧场上漫步。风拂过她的发丝,带来远方的歌声。这时,她会格外清晰地感受到与那片土地,那些生灵之间割舍不断的联系。

      偶尔,在月圆之夜,她会借助月光的力量,将神识更多地投向人间。她能看到部落的后裔们依旧遵循着她的方法,能看到孩子们与小动物嬉戏,能看到祭祀之时,万畜垂首的感人场景。那时,她心中充盈的,并非成神的荣耀,而是一种深深的满足。她的存在,本身已成为了一种庇佑,一种传承。

      夜深时,繁星缀满神界的苍穹,与霞光牧苑中灵兽们身上柔和的光芒交相辉映。阿彤会轻抚着伏在她脚边的银狼,望着这片永恒的祥和。她的日常,便是将这源于人间一角小院的善意与探索,化为了泽被万物的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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