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打工日常

　　对杨桃的兴奋，谢渊虽一脸莫名，但他早已习惯她的跳脱。

　　杨桃将蛋糕往谢渊手里一塞，又去掏自己随身背的斜挎包。

　　这也是在杨桃的央求下，找杨春娘给她缝的，平日里她就挎着这包进进出出，时不时掏出一样让谢渊意想不到的东西。

　　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玩的，虽然不大，却像是个百宝箱。

　　只见她先掏出一截蜡烛，又掏出一双的叉子，最后掏出一个布包的小人泥塑。

　　这个泥塑是杨桃自己绘制的卡通小人，小人穿着小蛇外套，小蛇一圈一圈将小人缠绕，蛇脑袋下露出一张无辜的脸。

　　小人身后还有一截短短的尾巴，浅绿色小坑作为鳞片有些敷衍，整体却憨态可掬，十分童趣可爱。

　　“少爷属蛇，这个小蛇泥塑就送给你，当作礼物吧！”

　　谢渊终于看到自己的礼物了，他心里松了口气，也不嫌弃那泥塑怪模怪样。

　　“这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啦！不过是我亲手画图请人做的，怎么样，长得跟你是不是很像？”

　　谢渊为难地打量着手里的泥塑，这哪里像他？

　　杨桃笑嘻嘻道：“还有几日便是新年了，这个既是新年礼物，也是庆祝少爷又要长大一岁的礼物，也算是生辰礼物吧！”

　　“我的生辰都过了大半年你才......”谢渊话音一顿，想起自己的生辰也是母亲的忌日，他又沉默下来。

　　杨桃适时开口，却不提起他生辰的事情：“又没人规定生辰礼物只能当天送，那我之前没赚到钱嘛，现在送也不迟啊，新年到来，也是新长一岁呀。”

　　她理直气壮地摊手：“我偏就要在新年庆祝，听说，在遥远的西方有个习俗，在庆祝的时候都要在糕点上插上一根蜡烛点燃，然后许下愿望再吹灭，神仙就会实现你的愿望哦！”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谢渊又一次被她转移注意力。

　　“我去买菜的时候听运货的商人说的，你又没跟我去买菜，当然不知道啦。”

　　谢渊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即便如今他已经不会再对人群产生恐惧感，但还是喜欢安静地呆着。

　　杨桃将蜡烛点燃插在蛋糕上道：“好啦，现在可以许愿了，我先来！”

　　她双手抱拳置于下巴处道：“希望以后我能赚到多多的钱！”

　　谢渊看她一脸虔诚，也迟疑着学着她的模样照做。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是真的有神仙，就请实现小桃的愿望吧。”

　　他别无所求。

　　两人吹了蜡烛，趁着床头的昏黄烛光，凑在一起分蛋糕吃。

　　香甜松软的蛋糕配上卡仕达酱，从未尝试过的新奇口感让谢渊惊讶。

　　“这样的做法，你到底是如何想出来的？”

　　随着杨桃展示出越来越多的技能，她如今应对他人的好奇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了。

　　“像杨妈妈做菜一样，这个加一点那个加一点，就这样想出来啦！”

　　谢渊听得一脸迷茫，他对厨艺一窍不通，但也察觉到这件事好像不是杨桃嘴里说得这么轻松的样子。

　　可他又亲眼目睹杨桃能轻松地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味道，于是谢渊将这些都归于是杨桃与生俱来的天赋。

　　因为即便谢渊聪明过人，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平日里神经大条的杨桃，竟藏着让人难以置信的秘密。

　　*

　　时光飞逝，谢渊已经被谢家四房以外的人遗忘了整整四年。

　　在这四年中，谢濂一家除了祭祀之外，逢年过节也只是去主宅露个面就走了。

　　相比其他几房如今鸡飞狗跳的状况，人少的四房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

　　谢渊每日都在城外上学，回到家中也是窝在小楼里读书。

　　谢濂和柳氏见他刻苦，吃饭时也手不释卷，吩咐后院除了平时照顾他的杨春娘和杨桃，其他人不许随便进小楼去，有时下人们几月都见不到谢渊一面。

　　又是一年春日，已经十五岁的谢渊又要开始新一年的求学。

　　身穿石青色直裰，长身玉立，已变成清隽少年的谢渊穿过回廊来到前院。

　　正和谢婉云跳石子的小莲乍一抬头，对上他神清骨秀的脸，竟愣得半天都回不过神。

　　“小莲姐姐，小莲姐姐......小莲姐姐！”

　　谢婉云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她理自己，气得叉腰：“我不跟你玩儿了！”

　　谢渊对小莲视若无睹，路过谢婉云身边时，抬手摸了把她的脑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婉云扭头就想跟过去，却见拱门又走出来一个头发高束，穿圆领短衫长裤，做小厮打扮的小少年。

　　“小桃姐姐！”

　　谢婉云几步飞奔到杨桃身边：“你怎么又穿这身衣服啦？”

　　已经十二岁的杨桃果真如谢渊担忧的一样，现如今整整矮了他一个头。

　　她那么努力地吃饭运动，肉全长在身上了，个子却不见多大变化。

　　不同于如今外面掀起的那股弱柳扶风，以瘦为美的风潮，杨桃吃得结结实实，脸上不用敷粉都是气血充足的红润。

　　已经有了少女曲线的杨桃如今出门都是男装打扮，好在杨春娘衣裳做得宽大，她又不打耳洞，看起来顶多像个长相讨喜的小厮，还能浑水摸鱼一阵。

　　“小姐忘了？今日少爷该开学了呀！”

　　谢婉云好不容易盼回哥哥在家的日子，过年期间拉着谢渊和杨桃在小楼陪她玩，整日吃了玩，玩了睡，哪里想到时间这样匆匆，谢渊今日就要开学了。

　　她脸一垮，拔腿就往正房跑。

　　“爹，我也要跟哥哥和小桃姐姐去上学！”

　　谢婉云气鼓鼓冲进门时，谢濂和柳氏正在给他检查带给陈柏石的礼物。

　　年前二房老爷从汴京回来，带了几大箱子新奇东西，四房也分到了一些。

　　谢濂见其中有几个做工精致的香炉和花瓶瓷器，还有一个紫水晶编制成的盆栽。

　　想着这样风雅的物件，说不定陈柏石这个读书人会喜欢，便想着都当作礼物让谢渊带去，好答谢他多年以来对谢渊的教导。

　　被谢婉云这结实的一嗓子打岔，谢濂差点摔了手里的瓷器。

　　“闺女啊，你能不能少吓你爹两回啊……”

　　谢婉云步子迈得飞快，一骨碌就爬到谢濂身上摇他的脖子。

　　“爹啊，你就让我去上学吧……求求你啦。”

　　谢婉云先来软攻击，撒娇撒痴的手段全使在她爹身上。

　　谢濂一手拿着手里的瓷器，一手还要防着怀里的祖宗摔下来，分身乏术。

　　柳氏看不下去将女儿拎下地：“去年我让你跟文芳去主薄家里的女学上课，你才去一月就耍懒不肯起床，就这毅力你还上学呢，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谢婉云不依：“我不要去上女学，不是绣花就是弹琴，一点儿也不好玩，我要跟哥哥去上学！”

　　柳氏一掌拍在她屁股上：“还跟你哥哥去上学呢，你可真敢说，三字经你都背不下来一半，去了也是让先生把手打烂！”

　　谢婉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闹起来：“我不管，我就要跟哥哥去上学，我就要去！哥哥不在家，小桃姐姐也不在家，爹也要去巡铺子，就我在家，一点儿也不好玩！呜呜呜……”

　　谢濂柳氏一脸头疼，前两年还能拿点玩具和糖果蜜饯来哄她，可孩子越长越大，也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让小莲陪你玩不行吗？不然娘不是也在家吗？我陪你玩还不行吗……”柳氏无奈。

　　“我不要，小莲姐姐都玩不过我！而且娘又不会踢毽子，也不会跳绳，也不会讲新故事！”

　　柳氏神色有些黯淡，她不是不会，只是如今家事繁忙，自己又不是多聪明的人，只能比别人多努力些，久而久之，就忽略了女儿。

　　谢渊闻言弯下身将谢婉云抱起来，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哥哥下午便回家了，若云姐儿想出去玩，一会儿哥哥带你去外祖家，云姐儿去跟山月玩好不好？等哥哥回来，就给你带新点心。”

　　谢婉云抽抽噎噎：“什么新点心，比香山寺的酥塔还好吃吗？”

　　谢渊迈出门槛，瞥了眼老老实实立在门口的杨桃，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道：“是香山寺的新点心，保证你没吃过。”

　　谢婉云被馋虫勾引，没几下就被谢渊哄好了。

　　宝田驾着马车，载着谢渊，杨桃，还有非要出门的谢婉云三人前往柳家。

　　在柳家接上了柳东林，又将谢婉云托付给曹氏后，几人这才前往城外东源书院。

　　两高一矮的身影渐渐走远，谢婉云又生出了不舍，对着谢渊大喊道：“哥哥你要快点回来接我！”

　　谢渊转身朝她挥了挥手，笑容如暖阳和煦。

　　因今日开学，还带着给先生的束脩和节礼，大包小包的不好拿，谢渊这才让宝田驾马车送他们。

　　不然平时上学，谢渊和杨桃都是从角门渡河到对面柳岸巷，再步行出城。

　　自从谢渊的腿彻底好了之后，他便萌生了习武的念头，不愿再坐马车上学了。

　　而是和杨桃两人开始走街串巷地从小道走到城门，和等在这里的柳东林汇合，再一起出城。

　　陈力武艺高强，谢渊心向往之，然而陈力听到谢渊的请求，却让他先练好身体。

　　因谢渊断腿生病，又十分挑食的缘故，他有两年的时间都十分瘦弱。

　　可随着每日早晚步行，又在课间之余，与陈力一起扎马步，练基本功，他不仅食量增大，个子也开始猛蹿起来。

　　看得每天顿顿两大碗米饭下肚却不怎么长个儿的杨桃嫉妒不已，想起他那身高腿长的亲爹，感叹自己还是干不过基因，只能认命。

　　马车还是当初那辆马车，然而塞了三个已经长大的人，空间也变得拥挤起来。

　　杨桃不再能像小孩一样，挤在谢渊身边，她让两人坐在马车里，自己却和赶车的宝田一样，一屁股坐在了车沿上。

　　柳东林不解道：“小桃，你怎么不坐里面，外面灰可大了！”

　　杨桃笑道：“一会儿上山可陡了，我可受不了，到了山脚就下来走，表少爷你可坐稳，别摔个大马趴！”

　　柳东林信以为真，不再劝说，坐在马车里的谢渊闻言看了眼她那冻得通红的耳朵，只是将自己的狐狸毛围脖递给她。

　　“才开春，风大，别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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