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经纪人上桌吃饭

　　首先，吴天拿出顾白临别馈赠的“总裁笔记”，展示在李承运面前，除了对爆火各个待拍项目的看法和规划，还记录了很多听过和没听过的大小导演、他看好的网红、圈内评价好的化妆师服装师摄影师等若干人的联系方式。
　　不是邮箱或者商务团队的电话，而是私人联系方式。
　　像吴天和李承运这种底层打工人根本不可能获取这些信息，但顾白可以。
　　她不知道前老板是怎么做到的，只能猜测是“爸爸机会”曾经发力过。
　　就算知道这些门朝哪儿开，吴天也不可能敲门，任何公司都不可能允许签约艺人自己接活儿。
　　李承运感叹前老板果然有几分实力后，也没有再多感想了：“所以，给我看这些又怎样？你要倒卖他们的私人信息啊，犯法的吧？”
　　“冷静点，还没有沦落到不进去就饿死的程度吧？”吴天循循善诱，试图启发他的贫瘠大脑，“我的意思是，以前我们都把浩瀚当成最终目标，只要想尽办法进浩瀚，已经万事大吉。好像那个，苦读十二年终于考上大学之后，一直打游戏摆烂，好像大学能分配工作似的。”
　　“……求求别骂了。”
　　“如果我们把浩瀚当成一个过程呢？再大的船也只是帮我们前进的跳板而已，你想想，咱们只是上船，不是上岸，不能一边挑挑拣拣一边空等啊！”
　　李承运表情迷茫，两手按住太阳穴：“停停停！我觉得你在给我洗脑啊，感觉下一句会有什么我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吴天假笑着打断：“恭喜，咱们即将重回短剧行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趁着李承运愣神的功夫，抓起自己的冰拿铁猛嘬十秒，把空杯往桌上一扔，提包就跑。
　　李承运拔腿就追。
　　他没能追上，因为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咖啡店门前，吴天刚拽开车门窜上去，车立刻就开走了。
　　人腿哪能跑过四轮，纵容他气得要死，也只能站在街边打电话。
　　吴天竟然接电话了？
　　他问候她的祖宗和父亲之后，开始进入无理取闹的环节：“你有本事别叫滴滴！跟我在汽车道上赛跑啊！老子搞唱跳的，分分钟超你八百圈！”
　　“您牛逼。”吴天左耳进右耳出，“人事今天下午会微信联系你，线上签合同内容调整的同意书。你同意的话，明天下午两点，我来小区门口接你。不同意的话，浩瀚只能跟你解约了。”
　　“……啊？”
　　“君总说，同意就进组，不同意就滚蛋。”
　　李承运沉默良久，一股火气冲上天灵盖：“吴天你他”
　　吴天挂断了。
　　再打，不接。
　　只有微信弹出消息：住小酒店，有洗衣服务，多个剧组窜，预计5-7天回。
　　事已至此，他突然冷静下来，回到咖啡店里，在服务员打扫桌子之前抢回还没喝的冰美式。
　　抓着冰凉的塑料杯走在正午的阳光下，杯壁上的水珠不停往下流，经过他的指尖，滴出一条笔直的路线。
　　本来两人走的也不远，他身高腿长，没走两步就又回到小区门口，站到半小时前吴天抽烟的路边垃圾桶旁边，看见那个烟头仍然扭曲着倒在灭烟盒里。
　　他站近，把冰美式扔进去，甩甩手，又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手指。

　　“你说要跟李承运谈谈，没谈拢吗？”
　　“不用谈，他不是发自内心想去当厨子，还是想当明星赚大钱，所以他肯定会同意的，那我还费什么劲。”吴天踢踢脚边的健身包，“暂时不能蹭公司的健身房，为什么好像损失了一大笔钱？”
　　她看向后视镜里的一双漂亮笑眼。
　　开车的人不是滴滴司机，是魏情。
　　“当初是你自己说要10K，现在天天跟我哭穷，是不是很后悔没有要十万？”
　　“你又不是许愿池的王八，我也不能漫天要价吧。”吴天突然好奇，“话说那录音真那么有效吗？你不会是贪图我的美色，故意找个借口体验救风尘的快乐吧？”
　　魏情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不是给汪正听的，是给汪亮听的。当时汪亮已经进去了，得找个他知道且真实存在的东西混在假证据里面吓吓他，然后只需要等着他回头找汪正哭，把他爹吓得断尾求生。”
　　时隔快半年，吴天第一次听说那份录音竟然是这样运作的，深感怀疑：“这么简单，你唬我呢吧？还有很多细节吧？”
　　“确实还有不少细节，但最主要的是，汪正又不是盘踞浩瀚的恶龙，只是老虎不在家的猴子。”
　　“这个世界果然是草台班子。”
　　魏情笑笑，沉默一会儿，突然问：“君如海故意晾着你跟李承运，逼着你们同意改合同，我没有提前透露给你，你生我的气吗？”
　　“有点。”
　　他的睫毛立刻小幅度地垂落了一瞬。
　　“但是，帮我作弊并不是你的义务，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跟你交易的，所以我能理解。”
　　魏情不说话了。
　　隐约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吴天主动找其他话题：“魏老师，这是去哪儿啊？”
　　“现在才问，不怕被我卖了？”
　　“我又不值钱，拆开卖才能值点钱。”她不肯放过这个问题，“不是说你朋友的便宜房子出租吗？这都出四环了，是城郊的房子吗？我先说好，只能拿出两千五，最多三千，一分都不能再多了。”
　　魏情安慰她：“跟你说的月租两千八，三室一厅但其中两室锁门放东西。”
　　“这年头，没几个房产中介嘴里有实话，不好意思啊魏老师。”
　　一辈子没租过房的魏情对未知领域不做评价，只评价后座的前经纪人：“放心吧，你是我朋友圈里唯一一个领月薪的人。一般情况下，我的朋友不会馋你兜里的钱。”
　　“……别太嚣张了，有产阶级。”
　　他们同时笑起来。
　　笑过之后，吴天跟随魏房产经纪人的脚步，走进中档小区里的一间三室一厅。
　　十分钟后，她举着手机把半年的房租转进魏情的银行卡，流连于客厅和厨房之间，上上下下地反复打开冰箱门四次。
　　魏情的眼神追着她走动的脚步和摇晃的珍珠耳环，不知道为什么，根本忍不住笑。
　　这里很久没人住，只有钟点工每隔三个月来吸灰扫尘。所有的窗帘、地毯和杂物都被收走，家具套着白色保护膜，寒凉又空旷。
　　他掀开一半沙发的保护膜，自行坐下：“你很喜欢这个冰箱？”
　　“魏老师，你是我的神！”吴天站到他面前双手合十，放在额前，闭上眼，非常郑重地鞠躬。
　　魏情也不客气，翘起二郎腿：“没诚意，都不捐点香油钱。”
　　“我请你吃……”吴天掏出手机看余额，擦了擦眼睛，为难地强笑，“吃点五百块钱以下的行吗？海底捞外送可以吗？”
　　“下次吧。我要去趟水晶宫，你要准备行李。如果你想立刻搬进来，也可以。”魏情把水费电费燃气费的户号一股脑发给她。
　　吴天又双手合十，狠狠拜他。

　　隔天，吴天满面春风，和臭着脸的李承运一起坐上高铁，前往位于其他省份的艺飞影视城。
　　大概是因为修改合同之后，李承运失去了所有公司承诺提供的资源，彻底沦为干多赚多的演戏机器，整个人备受打击，洗把脸就来了，连口罩都懒得戴，一上车就闭眼睡觉。
　　公司的决定不是吴天能左右的，但她还是感觉到一丝愧疚，也不好指责，干脆由着他。
　　无所谓，他又没有粉丝。
　　浩瀚把他早已无人讨论的同性黑料删掉之后，连知名度都没有。
　　吴天干脆也闭眼睡觉。
　　两个小时后，睡觉二人组被手机铃声吵醒。
　　刚接通，对面传来君如海温和的声音：“到哪儿了？”
　　等一下，温和？
　　吴天更加战战兢兢：“君总，我们还在高铁上，快到了，还有二十分钟。”
　　“很好，很快。”
　　吴天：……？？？
　　“李化龙，他在艺飞拍电影。洪导这两天刚好要找一个年轻男演员，他打电话给我，想找李承运去演，所以，到艺飞先找李化龙的剧组，去跟洪导见个面，再去那什么《婆婆爱上我》那边，听明白了吗？”
　　太亲切了！
　　君如海竟然能如此亲切，甚至有点婆妈。
　　“明白！君总放心，我们一定把戏演好！”
　　“行了。”
　　他挂断了。
　　还没来得及纠正他，不是《婆婆爱上我》，是《婆婆的情人》。
　　“君如海？什么事？”
　　吴天对他重复一遍。
　　李承运听完，整个人呆愣住，树懒一样缓慢地打开随身包，掏出小镜子，用纸巾擦干净眼屎，闭上眼睛。
　　“别睡了，快到站了。”吴天拍拍他的胳膊。
　　他继续梦游一样收起小镜子，掏出一个口罩和一对银色耳钉。
　　吴天：……？？？
　　她凑近李承运，小声提醒：“清醒点，你还不是大明星。你仰着头睡了两个小时，车上没有一个人认识你。”
　　李承运：……
　　“谢谢你，别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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