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出没—伺神

　　15秒……

　　少年看着掌中鲜血淋漓的心脏和闪着橘色光芒的匕首。

　　选择？世间最温柔也最残忍的词汇。温柔到让人瞬间生出可以掌控自己的错觉，也残忍到即刻切断另一种可能。

　　10秒……

　　少年将匕首归还。第一次平和又礼貌地颔首。

　　5秒……

　　少年将心脏捧在掌心。最后一次侥幸地期待。

　　零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忽然笑了。

　　他模糊记得四年前的雨夜，自己摩挲着知更，在反复挣扎中将它还给挚友。他不是没有好奇，只是侥幸地想要维持表面的和平。那是一次不愉快的见面，说了什么早已忘却，只记得那是最后一面。

　　当他们在车库里重逢，被防雨布遮盖的挚友，即便被碾压得体无完肤，还紧紧攥着知更。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愤怒？好像并没有……只是任由好奇疯狂生长，顺着没有光亮的林间小路一直蜿蜒至表象下的真实世界。

　　别墅里的陌生人举杯欢畅，殊不知脚下藏的是无可违逆的命运。一模一样的房间、一模一样的躯壳，散了满地的无名草肆意疯长，随时准备替代自己继续活着……愤怒在那一刻陡然滋生，如燎原野火瞬将恐惧和怯懦吞噬。

　　发疯地打砸与嘶吼，既是挣扎也是乞求，是情绪升级后依旧存有的幻想。但灯光熄灭，那个曾经被自己爱着、仰慕着的，曾经让自己不惜压抑好奇与愤怒都想要保护的人，她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也不必说……所有的侥幸彻底被撕裂，像发脓的创口用疼痛疯狂反扑！

　　树林中的茂盛草木，潮湿泥土下的腐叶枯枝，一个终将向阳生长，而一个终将沦为养料。奔跑在林间的自己在想什么呢？平静表象打破后，该何去何从？抗争还是逃脱？

　　如果可以，自己想砸烂的不只是一个房间，想带走的也不只是一把匕首，但刺目的车灯映照出人间的最后一道轮廓，那个恐惧的、怯懦的，善于一次次撕破现实却仍心存侥幸的自己，选择坠落？选择反转刀刃？将真正的选择再次拱手让人……

　　急速落入深渊，唯有橘色的微光还亮着，它穿透心脏，将过往一分为二，一半用来纪念挚友，一半用来奖励苟且偷生的自己。

　　眼前的少年与当时的自己，如出一辙。

　　心口处忽然空落落地，那颗一直寄存在自己身体里的心脏终于被生生剥离，与它被一同剥离掉的还有那个怯懦的自己，他没有说谎，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将由他自己掌控！

　　静止的时间再次流逝，零张着嘴想对少年说些什么，咽喉却被血液堵住，止不住地咳。

　　“你特么疯了吗！”

　　莫似堇的怒骂声瞬间炸开。他掌心贴住零的后背，调动身体里滚烫的妖力，一股脑送入零的体内。

　　贺岚早已惊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直接堵在了零心口的大窟窿上。

　　零再次忍不住笑了，这是情侣才有的默契吗？

　　“你还笑！”莫似堇怒骂。

　　零却费力地摇摇头，“死不了。”

　　比起莫似堇跟贺岚的慌乱，藏策在回神的一刻显得格外淡定。

　　没有尖叫、没有惊惧，只是微微蹙眉，冷淡又疏离。仿佛眼前这个满身鲜血的，不是她刚才还亲昵呼唤的孩子，而是与她毫无关联的陌生人。目光更是在片刻逗留后转向那颗心脏……

　　少年双手紧紧捧着，弯曲的手臂将它贴近自己的胸膛，总是蒙着表演痕迹的双眼，此时前所未有地明亮，就像小孩子捧着珍稀之物渴望母亲的夸赞与奖赏。

　　但下一刻，掌心空了……

　　戴手套、拿走心脏、冲进实验室。

　　调节实验台上的控制钮，爬上梯子拧开安全阀，小心翼翼地为心脏接上花花绿绿的管子。

　　藏策的动作一气呵成，脸上的激动和急切更是溢于言表。

　　直到心脏落入巨大的培养罐，随着橘色呼吸灯有规律地开始搏动，藏策的脸上骤然绽放出笑容，真正的笑容。

　　少年呆在原地，自始至终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就好似一个盛东西的器皿，还维持着手捧的动作，但掌心早已空无一物，徒留下一片血污，猩红、刺目。

　　“我给了你选择的。”零低声开口，语气平静。

　　少年的手掌猛地握紧，又缓缓张开，僵直着转向零，似笑非笑，“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得选，也不是所有选择都有意义~”

　　是了，有些人生来就是幸运的，有些人生来就是被期待的，而有些人生来就是别无选择又毫无意义的……

　　少年豁然转身，把身边的沙发狠狠踹翻，撞在铁皮柜子上发出巨大地闷响，即便如此也无法吸引玻璃后的人看他一眼。

　　狭小的空间内瞬间压抑得令人窒息。

　　许久，少年才冷声开口，“你不该把心脏拿出来。”

　　零沉默着，看看少年的背影，终是垂下眼。

　　“无耻！”莫似堇怒道，“你早就知道她要的是零的心脏，现在又装什么好人！”

　　零扯了扯莫似堇，“我说过，我不欠她。”

　　少年幽幽回身，重新走到玻璃前，一张脸贴得很近很近。

　　呼吸灯闪烁，四周围原本静止的液体，此时活了一般，正朝着心脏涌动。偌大的培养罐衬得鲜红的心脏小小一颗，就像是希望的种子！

　　“是啊，高贵的神族，从不吝啬施舍无用的东西。”

　　但这里，早已无望……

　　“你说，碰到了跟她一样的难题？”少年忽然转换话题。

　　贺岚抬眸对上少年意味不明的目光，犹豫片刻，便直言道，“我快死了，是一场避无可避的灾祸。”

　　少年眨眨眼，视线扫过莫似堇，收到一个怒瞪，才笑着开口，“你们为什么觉得，能在这里找到答案呢？”

　　贺岚，“生长素可以重新创造躯体，工匠……或许能帮我存储意识。”

　　“哦？”少年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是个好主意~”说着，重新看向玻璃后，“所以……你们也需要她，对吧？”

　　贺岚不语，虽然需要，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藏策根本就不会离开这里……

　　“她的事再说，先告诉我们工匠在哪。”莫似堇沉着脸，“别装不知道！”

　　少年看了看莫似堇，这一次没有急着否定，而是露出笑，“我可以带你见工匠……但是，你要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带她走。”

　　贺岚跟莫似堇几乎是同时皱起眉。

　　“为什么？”贺岚不解，他能感觉到少年对藏策的感情，他想不通少年为何执意要让她离开。

　　少年侧身倚靠着玻璃，神态有些懒散，“你觉得她留在这里真的能活吗？”

　　贺岚不明其意，按照少年之前的说法，在藏策那里没有什么是不行的。

　　“她刚才说的话，你没好好听吧。”少年扬起笑，笑中藏着些许得意，“植物基因表达系统的泛式化，换个说法讲，就是让植物基因在生物体内可驯化，本质上是将基因分出阶级，当生物自身基因的阶级高于植物基因时，新生细胞中的植物性就会服从生物体基因的需求，发挥修复和优化的作用。”说着，指了指培养罐，主动靠近已然成了“服从”的具象化表达，罐中的生长素此时正在疯狂地向新主君示好。

　　莫似堇看向零，虽然不该这么想，但见少年侃侃而谈，他就忍不住感叹这俩人不愧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起晦涩难懂的理论竟都一套套，听得人脑袋疼。

　　零半眯着眼，以为莫似堇在担心他的身体，赶忙笑着摇头。

　　莫似堇抿嘴，摇头是什么意思？也听不懂？嗯……这就是隔行如隔山啊……看来不是自己的问题！

　　“但当生物体基因与植物基因阶级相同时……”少年的眸光深邃起来，“新生细胞就会遵循植物的生存本能开始吞噬和替代。”说着，眉毛上扬，“猜一猜，当植物基因反复被要求遵循本能生长，会发生什么？”

　　贺岚，“可驯化性降低？”

　　少年点点头，示意继续。

　　贺岚哑然，零却忽然开口，“植物基因迭代优化，最终实现阶级跃升。”

　　莫似堇立马瞪圆了眼睛，不是听不懂吗？！

　　少年也定睛看着零，片刻后歪起脑袋，“没错~那再猜一猜，当植物基因升级至无法驯化时介入生物体，又会发生什么？”目光落在莫似堇身上。

　　莫似堇，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贺岚，“吞噬原有生物体细胞。”

　　零，“甚至改变生物体的基因。”

　　“……”

　　莫似堇，我哥最棒了！零……也还不错。

　　少年轻笑，手搭越过肩头点在玻璃上，“看到那些小东西没有，他们就是植物基因的种子，生命力极其顽强，知道是哪来的吗？”

　　贺岚看着少年手指的地方，破碎的培养罐、黏腻的液体、还有那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无名草，少年意味深长的笑……脊背瞬间凉透了。

　　“没体会过吧~”少年朝着零挑眉，

　　零默不作声。

　　少年笑着继续，“他们从我身体里析出时，经历过一次吞噬，虽然在林琳的基因面前表现出了服从，但明显不如原始种子提取出的基因听话。这里，包括我和你在内，已经没有可供提取的原始种子了，能想象出留在这里的结果吗？”

　　零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贺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门口那些守卫人偶蚕食实验品的画面历历在目！

　　少年耸耸肩，“人能分辨得出同伴的尸体，但植物从不嫌弃枯枝败叶。”

　　莫似堇终于有些明白了，“她不知道这个结果吗？”

　　少年的眸光骤然暗淡，“我一个半吊子都知道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贺岚不解，“那她还坚持要留下？”

　　少年的手指轻触着玻璃，“人无法永远生活在这里，而真正的实验品也永远离不开这里。”

　　这句话藏策也曾经说过，但事实证明，零离开了这里，而吴仙也同样离开了这里！

　　少年嘴角微弯，看向零的眼神带着几分古怪，“从整个研究来看，我们是特殊的，但也是失败的，就像私人订制的玩偶，对市场需求并不具参考价值。”

　　贺岚，“那仙儿呢？”

　　少年眨眨眼，缓缓摊开双手，“你们不会真觉得他们兄妹俩是实验品吧？”

　　贺岚蹙眉，还想追问，却见少年摆摆手。

　　“这个话题止步于此~”

　　少年的眸光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片刻后才又说回正题。

　　“植物躯体加人工意识，你们之前的分析很到位~”说着，目光上移，“乐园里的实验品是被定向培育的，异于常人的躯体机能需要靠用生长素不断调节，每一次新的植物基因介入，都会让他们的植物性越发凸显，这也就意味着为了保持他们的自主意识，需要更多的人工意识植入，说白了就是需要一个能随时读写的外置大脑，也就是你们一直吵着要见的——工匠。”

　　贺岚脑中忽然浮现秦放说起“硅基生命”。

　　莫似堇，“他不会真的变成一台……”

　　“这是为了让你们能理解所用的比喻。”少年嬉笑道，“放心，他并没有变成一台按了就会‘噔噔蹬蹬’的电脑……而是独立存在的~”

　　莫似堇，“独立存在？”

　　少年，“等见到……你们就明白了。”

　　贺岚不自觉地抿紧嘴唇，如果藏策打算仅靠她的技术一直生活在这里……

　　“她也想把意识存储在工匠那里？”

　　少年沉默，不可置否。

　　贺岚到嘴边的话猛然顿住，抬眼正对上莫似堇凌厉的目光。

　　藏策此刻的目的与他们相同，而少年却执意要让她离开，这是不是意味着……

　　少年的眸光在这一刻变得飘忽不定，靠近贺岚后俯身蹲下，随即毫无预兆地去抓贺岚的手。

　　“你干嘛！”莫似堇惊呼，下意识挥动手刀。

　　少年吃一堑长一智，迅速收回手，得意地瞟了眼莫似堇后，才再度看向贺岚，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猜猜看，这里……会不会跳？”

　　贺岚顺着少年的手指，看向微微起伏的心口。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但其实我还活着。”少年的笑容里满是唏嘘，“你应该最明白的~”

　　风险！

　　贺岚眉头拧在一起，就像当初的沈省和沈一扬，通过湮灭意识，进而从世界上彻底抹杀掉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外置大脑可靠度为百分之百，那风险近乎为零，但如果外置大脑可靠度近乎百分之百，那风险便会趋近于无穷！

　　少年闭起眼摇头，手指轻轻抵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来，这个话题也必须止步于此……

　　“那你呢？”贺岚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忽然开口。

　　少年挑眉，“我？”

　　贺岚，“你的意识也被存储了？”

　　少年定睛看着贺岚，好一会儿才大笑着摇头，“当然不会~”

　　贺岚皱眉，犹豫着开口，“你能控制那些守卫人偶，有没有可能……”

　　少年的眸光有一瞬间动摇，但也就一瞬间，随即是不容置疑地坚定。

　　“不能。”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确实被工匠植入了意识和部分记忆，但真的不是他的存储者，更无法成为替代者，现在的我……甚至连DS00编号的特殊性……都被抹杀了~”说着，脸上漫起戏谑，目光也再度落在了零的身上，“植入假象，拥抱自由~”伸手拍在胸前，“植入真相，永无自由~”

　　“你……”

　　零欲言又止。

　　“什么？现在有些愧疚了？”少年挑眉，“从神族画地为牢的那一刻开始，没能觉醒的实验品将会像物品一样被焚烧，而觉醒的实验品呢？未知真相的死于假象，已知真相的却无法带着自主意识离开，这就是所谓的……没有真正的实验品能活着离开！”

　　说着，无声地贴近零，“同为受难者，但我们的悲剧因你而起，即便不是始作俑者，也理应愧疚~”

　　零盯了少年许久，别过头没有说话。

　　少年敛回目光，无所谓地抹了一把脸。

　　“言尽于此，想好了，我随时可以送你们离开~”

　　说话间，少年的目光虽然一直停留在仨人身上，但余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玻璃后的藏策。

　　“我……”

　　贺岚话未出口，少年却豁然起身。

　　呼吸灯开始急速频闪。培养罐中，原本朝向心脏不停流动的液体忽然逆行，鲜红的心脏失控般疯狂搏动着，很快便有淡粉色的微小颗粒析出……

　　藏策已然冲向实验台，在迅速按下几个控制钮后，培养罐中的异动瞬间停止。

　　“不对……”

　　少年呢喃一句，下一秒踱步冲进实验室……

　　短短几秒，橘色光芒从柔和到刺眼，液体由清透变为浑浊，数根管子崩落，心脏的搏动被淹没在急速的震荡中。

　　呼吸灯炸裂的瞬间，培养罐内爆出一声闷响，随即彻底混成一团，暗红色的絮状物扭曲膨胀，在白炽灯的阴影里诡异的悬浮着，像无数只挣扎的手！

　　藏策踉跄着扑向梯子，鞋底打滑的瞬间，少年一把拽住她的衣摆。

　　“我来！”少年吼着，声音焦急又不耐。

　　藏策没有半分犹豫，径直甩开他的手,颤抖着身子开始攀爬。

　　少年慌忙回身，抓出柜子里的防护服递上去。

　　藏策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把扯开培养罐的安全阀，径直将手臂伸进了罐中……

　　“仪器出问题了？”莫似堇小声问道。

　　零眉头紧蹙，心口处的源源不断地传来钝痛，“进去看看。”

　　贺岚跟莫似堇赶忙扶起零，跟进实验室。

　　藏策几乎半个身子都扎进了培养罐，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实验服在暗红色的粘稠液体里来回翻搅着。

　　少年面目紧绷，双臂依旧高举，宛若真是一个器皿，惟有手上暴起的青筋暴露出强烈压抑的情绪。

　　“她不会有事吧！”贺岚担心道。

　　少年眉心一紧，怒骂着，“疯了！”随即发狠地扔掉防护服，扒上梯子。

　　就在少年出手的一刻，藏策猛然仰起身，连调整呼吸都顾不上，哪里还看得见少年关切的目光，径直将人撞开，带着满身黏液往实验台冲……

　　匆匆一瞥，贺岚看到了，侧头对上莫似堇跟零的目光，他们都看到了。

　　刚才还鲜红的心脏，已然灰败。像干枯的花瓣，蜷缩着褪去血色。

　　少年一动不动愣怔在原地。

　　藏策站在实验台前，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眼看着她抓过一瓶液体，片刻后推开，透明的瓶子染上暗红。又换另一瓶，片刻后又推开，透明的瓶子再次被染上暗红……

　　从第一个实验台到第二个实验台，再到第三个实验台……中间甚至有瓶子因为她的匆忙而摔在地上。

　　暗红色的絮状物流了一地，很快化成胶状，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白点，从零零散散到密密麻麻，再到开始蠕动着冒出头来……

　　那一刻，贺岚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痒，好像连内脏都爬满了鸡皮疙瘩！

　　然而，更惊悚地接踵而至。

　　“哥，是我眼花了吗？她身上……是不是长草了？”

　　贺岚眯起眼，仔细看去，被黏液覆盖的胳膊上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绿色。

　　少年的眉心越皱越紧，终是深吸一口气，抬步走向藏策……

　　“可以了。”

　　藏策不为所动，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只是更加急躁。

　　“可以了……”

　　藏策挥开试图拉住他的少年。

　　“我说，可以了！”

　　少年低吼一声。

　　藏策的手肘撞上少年肋骨的瞬间，玻璃坠地的脆响与少年的闷哼声同时炸开。

　　少年弓着腰后退半步，余光瞥见脚边蔓延的暗红。那些黏液正顺着地板爬行，像有了生命般汇聚成细流，蜿蜒着朝不远处的无名草游去。

　　藏策回身的瞬间，贺岚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白皙的面颊，此时已生出了绿色的小芽！

　　沉默不语的藏策对自己的变化毫不在意，只是愣愣地垂眸，目光紧盯着那颗随瓶子跌落的心脏。

　　明明方才还红彤彤的，此刻却白得像是被炖煮过一般，躺在绿油油的无名草里比暗红的絮状物还要更显突兀。直到所有的絮状物被分食干净，他依旧躺在那，安静得仿佛并不存在……

　　“他已经……失去活性了。”

　　少年语气平静，眼睛却不自觉得红了。

　　贺岚跟莫似堇下意识对望，却看见零垂着眸子，眼尾也染上水汽。

　　藏策缓缓抬眸，再看向少年时，平静地让人发慌。

　　少年深吸一口气，抬手想替藏策处理身上的无名草，却不了她忽然开口。

　　“是你。”

　　少年悬在半空的手一僵，似乎听到了两个完全不懂的字。

　　“是你做的……”

　　少年的手被挥开，被揪住衣领的瞬间，眼中漫上错愕和委屈。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藏策歇斯底里，疯狂地拉扯着少年。

　　而少年像是风中飘零的枯叶，仿佛下一刻就要碎了……

　　“够了！”

　　零低声开口，被扶着走近藏策，“他什么都没做，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零，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

　　藏策怒吼着看向零，“那根本就不是他……”目光下移，死死盯着那已经开了个窟窿的胸膛，再感受不到丝毫熟悉的气息！

　　脸色骤然阴沉，回看少年时更是阴翳的可怕。

　　“你竟跟神族合作，一起骗我！”

　　少年想开口辩解。

　　“你们把他藏到哪了！”

　　少年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因为此时藏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心口……

　　“被你私吞了对不对！”

　　少年瞠目，一口气哽在喉间，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没有？”藏策冰冷的质问。

　　少年嘴角翕动，双目通红，低吼道，“我没有！”

　　空气凝固了三秒。

　　培养罐的换气扇忽然运转，嗡嗡的响声把藏策的声音切成碎片。

　　“证明给我看。”

　　少年彻底怔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愤怒、气恼、委屈混杂在一起，下一刻被双手狠狠掩住。

　　藏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少年，“如果没有，就证明给我看！”

　　少年猛然松开手，克制住汹涌的情绪，尽力平静道，“你明知道，我不能……”

　　话未说完，身体猛然蜷缩，心口处冰冷一片。

　　光洁的金属映着众人，惊诧的贺岚跟莫似堇，气愤的零，固执的藏策，还有可笑又可怜的自己……

　　少年的眸光落在匕首上，声音颤抖，“你身上……一直都，带着刀子？”

　　藏策对质问不予理会，只是将匕首扎得更深。

　　刀刃剜动皮肉，鲜血止不住地滴落，无名草开心地左摇右晃。

　　少年也笑了，明明空无一物的心口，却疼得人眼前发黑。

　　“他是我的……把他还给我！”

　　少年笑得更开，鲜血从口中喷涌，无名草摇晃得更加厉害。还？不曾拥有的东西，怎么还！谁能告诉他，该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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