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酩酊
三月底,为期一个月的工作终于结束。
轮换的修复师到岗后,姜逾做完交接,就跟同事们一起去帐篷里收拾行李。
舒彤随便把衣服往行李箱一塞,就四仰八叉躺在弹簧床上叹息,“可算是结束了,再待下去,我都要跟洞窟里的壁画融为一体了。”
姜逾无奈一笑,把她遗落的面霜放在她的化妆包上,“你电视台的同事一周前就回南蘅了,怎么没跟她们一起?”
“我这不是……”说到一半,舒彤顿了下,“热爱工作嘛。”
姜逾笑笑也没说什么。
过去一个月她始终没找到机会跟舒纾见面,陈皮糖也早就吃完了,这段时间全靠舒彤跟她讲小时候跟舒纾的趣事慰劳俱疲的身心。
只不过后来舒彤倒是很小心,没再提起过高中暗恋的事。
整理好行李,简单吃过午饭,大家就朝来时的停车点走去,市里派来的车在那边等着接她们回去。
趁舒彤跟其他人说话的空隙,姜逾发了条信息给舒纾,想问她兼职结束没有。
对方没有回复,估计又要等到晚上了。
这样也好,她可以先回市里的酒店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毕竟以她现在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说是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的也不为过。
这么想着,姜逾跟着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停车区域。她收起手机,刚一抬头,就看到远处绿色吉普车上跳下来一道高挑的熟悉身影,顿时停下脚步。
正午的阳光洒在头顶,强烈的紫外线让人产生眩晕感。
就在她以为自己太累出现幻觉的时候,穿着一身沙漠色作战服女人,踩着一双沙漠靴一步步朝她走来。
“我是不是在土里太久出现幻觉了?好帅的姐姐啊。”
身后不知谁发出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叹,所有人眼睛都黏在了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眼里满是纯然的惊艳。
姜逾没想到,舒纾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表情仍是一片恍惚。
直到舒纾走近,停在自己面前,伴随着沙漠里的风,鼻尖萦绕起丝丝缕缕熟悉的香气,才好似有了实感。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安静地望着彼此。
“这位就是过去一个月负责洞窟外围巡视的临时安全员,这次你们回程的安全,由她负责。”
一道浑厚的男音响起,姜逾这才发现,舒纾身旁还有一位中年男性,正在跟她身旁的庞主任说话。
是这次修复任务的安全队总负责人。
姜逾不着痕迹地垂眸掩饰着没看见负责人的尴尬,完美错过舒纾眼尾泛起的一抹浅笑。
庞主任打量着舒纾,“怎么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负责人笑眯眯的,语气莫名骄傲,“舒纾以前可是国际女子救援队一队队长,出过的任务不少,新闻也有报道过,你眼熟很正常。”
国际救援队的履历搬出来,庞主任也没再纠结“临时”这个字眼,转头跟负责人沟通起修复师们回程的安排。
在周围人的注视下,舒纾抬起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削痩指尖,捏了下姜逾软嫩的脸颊,朱唇轻启道:“瘦了。”
众人:!!!
想起来了!
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呢?
这位飒飒的姐姐,是之前在博物馆门口宣示主权的姜老师的女朋友!
跟姜逾相熟的同事丢给她一个调侃的眼神,而后陆陆续续地拉起行李上了车,舒彤也极有眼色拉着剩余几个被迷得云里雾里的人离开了。
那一声“瘦了”的清哑嗓音像是带了小钩子似的,惹得姜逾颊边泛起一阵热意。
灰头土脸的形象被忘之脑后,她微微扬起头,看向身前英姿挺拔的舒纾。
“这就是你说的兼职?”
“嗯,你们的安全负责人恰好是我老师的同学,前阵子跟我老师说让他推荐几个人。”“刚好,我有空。”
舒纾随口解释了几句,就走到姜逾身边,把她的行李接了过来,而后脱掉一只手套,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车那边走去。
似是为了防止姜逾把手抽走,她指节一动,改成了十指相扣。
“回沙洲后有什么安排?”
姜逾任她牵着,脑海里满是自己在洞窟里工作,舒纾在洞窟外巡逻保护她的画面,冰凉的掌心渐渐有了温度。
“庞主任组了个饭局,给我们践行。之后,她们就打算回南蘅了。”
舒纾注意到姜逾说的是“她们”,侧头看向她,“你呢?”
姜逾迎上她的目光,视线没有躲避,坦诚道:“原本是想等你兼职结束一起回去。”
原本?
舒纾轻轻挑了下眉。
姜逾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征询她的意见,“我第一次来沙洲,想在这边逛逛,如果你不着急回去的话……可以陪我几天吗?”
舒纾看着眼前温柔乖巧的女人,乌黑的眼眸如初雪渐融的湖水,澄净透亮,漾着期待的波澜,心不由得也软成了水。
“嗯。”她眼尾染上浓艳的笑意,“荣幸之至。”
没想到这次分别一个月后再见,姜逾对她的态度会有这么明显的改变。
虽谈不上依赖,但起码不会跟她客气了。
舒纾把姜逾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而后坐进驾驶位,转眼发现姜逾坐在副驾驶上耳尖通红,连着雪白的颈项都泛起一点粉色,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后排端庄乖巧的三个人,目光定格在最中间的舒彤身上。
舒彤一会儿望车顶,一会儿看窗外,就不跟她对视。
显然,肯定是舒彤说了什么,其他两个同事跟着也调侃了姜逾。
舒纾轻飘飘地收回视线,旁若无人地将一个纸袋递给姜逾,“羊肉烤包子,尝尝看。”
反正被舒彤一搅和,同事们已经对她和舒纾的关系深信不疑了,姜逾便没刻意避开,伸手接过来,打开袋子咬了一口,瞳仁瞬间一亮。
“好吃,你们安全队的伙食这么好?”
“不是。”舒纾看着她一鼓一鼓的脸颊,忍住去捏一捏的冲动,“附近有个古尾村,来的时候路过顺便买的”
“附近居然有村子?”后座三人惊呼出声。
在包装袋打开的一瞬间,她们就闻到了烤包子的香味,吃了一个月盒饭的她们都快被馋哭了。
舒纾淡淡“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三人:……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请她们也尝尝吗?
舒彤一看就知道堂姐是故意的。
就因为刚才趁她不在的时候,她们打趣了姜老师几句,她就故意馋她们!
早知道就不嘴欠了,包子好香啊啊啊。
可还有五个多小时她们才能到市区买东西吃。
三人不约而同把视线撞向了姜逾,希望温柔善良的姜老师能分她们一口。
解解馋也好啊!
许是三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灼热,姜逾原本还在慢条斯理吃包子,忽然动作一顿,下意识朝侧后方看去,正好撞上三双绿油油的眼睛。
正当舒彤以为姜逾心软时,只见姜逾瞳焦一虚,若无其事地转回了身,仿佛刚才回头什么都没看见。
然而,吃包子的速度显然加快了。
三人:!!!
姜逾护食的样子让舒纾的心情十分舒畅,大发慈悲地从保温箱里拿出仅剩的一袋烤包子,丢给后座三人分着吃。
“谢谢舒纾姐。”
“哇,真的好好吃啊。”
“姐你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天仙下凡!”舒彤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溜须拍马。
舒纾看她为了几个包子不值钱的样子,只觉得丢人,也懒得理她,转头拎出一杯暖呼呼的杏皮水递给姜逾,眼里溺着不自知的温柔。
“慢点吃。”
姜逾瞥见舒纾看舒彤那嫌弃的眼神,吃东西的动作瞬间放慢,而后想起什么,接过杏皮水后迟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舒纾:“吃了的,不然一会儿开车没时间。”
姜逾放下心来,张唇咬在最后一个包子上,转而才听到舒纾慢悠悠的下半句:“不过,还没尝过烤包子的味道。”
姜逾:……
她抬眼看见舒纾正一脸无害的盯着自己,反应过来自己想歪了,而后一本正经地把没咬过的那一侧对着舒纾。
“这半边还没吃,你要尝一下吗?”
舒纾也不客气,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姜逾在她抬头后才发现,她咬的是她吃过的那一侧……
她脸色唰的一下变红,不自觉看向后座,三人像三只土拨鼠,鼓着腮帮子一致抬头看着车顶。
“今天天气真不错。”
姜逾:……
……
舒纾开车技术很好,哪怕在荒漠土路上,也没怎么颠簸。
从洞窟到市区还要开好几个小时,后座的舒彤三人吃完东西就睡了过去。
姜逾是舍不得睡的,她想陪舒纾聊天,但不知是累的,还是舒纾太过让人安心,两个小时后她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舒纾说完话,半晌没等到回应,偏头看向副驾驶,才发现姜逾睡着了,浓密的睫毛还在阳光下像小草一样微微颤抖着。
她无声地笑了下,关小车载音乐,将羊绒毯轻轻盖在姜逾身上。
绿色越野一路像璀璨的地平线开去。
“姜逾,姜逾。”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传来温柔的叫声,掺杂着一丝不着痕迹的急切。
姜逾悠悠转醒,睡眼朦胧地看向窗外,神情一怔,这么快就天黑了?仔细一看,好像不太对劲,外面风怎么这么大,吹得车玻璃都有点嚓嚓作响。
她缓过神来,回头看向舒纾,“外面怎么了?”
舒纾不想吓着她,把手里的外套盖在姜逾脑袋上,然后递给她一块温热的湿毛巾,“遇上沙尘暴了,先用这个捂着口鼻。”
姜逾照做,紧接着听到舒纾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舒队,我们这辆车抛锚动不了。”
“滋——滋——”
“黑沙暴马上就来了,怕是挡不住,我们这匀两个人去你车……”
“滋——”
听到这里,姜逾才渐渐意识到,她们的车队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沙暴被困在了距离沙洲八十公里的荒漠里。
只见舒纾神色凝重,褐色的眸微微眯起,似是在判断沙暴的级别。
很快,她重新拿起对讲机。
“2号车往我这边靠拢,3号车里的人紧闭车窗先别出来,等待支援。”
说完,她抬头看向一脸紧张的姜逾,声线平缓道:“别怕,黑沙暴一般不会持续很久,顶多半个小时,我们的车停在安全区域,不会有事的。”
姜逾抿了下唇,被毛巾捂着发出的声音软软的,“我不怕。”
舒纾心也跟着软了软,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然后起身越过后座三个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鸡崽,从后备箱里捞出一捆绳子,将一端绑在自己身上。
姜逾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舒纾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松,“庞老师那辆车在上坡抛锚了,我得去接两个人过来,否则沙尘暴过来,他们那辆车可能会有危险。”
“放心,现在风力还在承受范围内,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舒纾叮嘱姜逾捂好口鼻就抱着绳子下车了。
开门的一瞬间,一层厚厚的沙子吹了进来,可见风力有多强劲。
“舒——”
莫名的恐慌如窗外的沙暴席卷过姜逾的心脏,不等她叫住舒纾,车门就已经被牢牢关上,阻隔了未尽的话音。
见姜逾脸色发白,舒彤索性爬到前排跟姜逾挤在一起。
“姜老师你放心,我姐是专业的,不会有事的,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争取不给她拖后腿。”
姜逾也知道只能这样了,目光却始终追着窗外那抹逐渐模糊的身影。
对讲机不断传来滋滋啦啦的响声,显然受黑沙暴影响,信号已经不太好了,姜逾的心随之跳得愈发疯狂,连舒彤都感觉到了。
她牢牢抓住姜逾的胳膊,生怕她一时冲动跑出去找堂姐。
在自然面前,人类多么渺小。
等待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却十分煎熬,窗外的情况眼看越来越糟,舒纾迟迟没有回来,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后座车门才被迅速打开,两个浑身裹满沙子的人钻了进来。
“咳咳咳,呛死我了。”
“怎么这么倒霉,中午还是大晴天,眼看就要到市里了,半道碰上这该死的黑沙暴。”
两人嗓音嘶哑,但还是能听得出来是庞老师和另一个修复师。
后座的人连忙帮她们拍掉脑袋上的土,舒彤和姜逾给她们换了两条干净的湿毛巾。
等人缓过来一点,姜逾立马问道:“舒纾呢?”
庞老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那个临时安全员,脸上顿时划过一丝异样,跟身旁的男修复师面面相觑。
姜逾的心脏一下子悬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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