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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维
月色明亮，照进高高的拱窗。奢美窗框的影子投到厚厚的地毯上，房间里的三个人围着棺材。
湛星歌有足够高的智商而林疏云有足够低的智商，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询问方白真在做什么。
三个人拿着六只杯子，只是一味地从棺材里面舀徽章。
机械劳作的时候，方白真正好和甜统在脑子里继续聊。
“这次现代西幻世界的bug，是前宿主做的手脚。”甜统的声音有些严肃，“本来世界观里面应该有‘巫界是虚构’的信息，前宿主删除了。”
方白真思索片刻，问出关键问题：“这个操作每个宿主都能做到吗？”
“我只知道这是主系统级别才能做到的事，所以我从挂机中解脱后，就第一时间提交这个重大bug。”甜统深吸一口气，“主系统接收了我的汇报，却没有回应我。”
方白真往乐观的方面推测：“主系统在忙？”
“我感觉……”甜统不确定地说，“我们上次作弊提交人鱼族真假归位任务，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主系统从那时候就在挂机了。”
方白真问：“那我们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甜统叹气，“我只能和真真过着一家两口的生活，慢慢地等。”
方白真感觉一家两口是个妄想。
他左右两边就有另外两口！
舀了好半天，棺材里的徽章才少了薄薄一层。
方白真看看左边，林疏云渐入佳境，在无需用脑的劳动里如鱼得水。方白真又看看右边，湛星歌不知何时开始注视着他，他一转过去便与湛星歌对上了目光。
湛星歌不知不觉露出微笑，发色、眸色和鳞片颜色本就逼近月色，人鱼被照得雪白，几乎溶在月光里，连睫毛都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方白真没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只觉得每根发丝都那么完美。
湛星歌早知他爱看，只是一直不太明白自己没有鳞片的脸怎么入方白真的眼。
今夜依旧没想通魅力在哪里，便维持笑容弧度，表情不再变化，盯着方白真眼睛都不眨，尽量让他观赏。
方白真：“……”
一个小动作，轻轻松松从月下美人变成神经男鬼。
林疏云瞥见他们的互动，戳戳方白真的肩膀。方白真扭头，只见林疏云也露齿而笑，故意对眼，尽显痴呆。
湛星歌：“……”
“找到了！宿主，你左手这杯！”这时甜统大喊一声。
方白真顺势收回目光，将左手杯子里的徽章都倒出来，一枚枚拈起来检查。他拿起其中一枚时，甜统又说：“就是它！”
方白真将徽章翻面，果然背面有个手刻的花纹，似乎是个潦草的字，难以分辨。
他以指腹轻抚，忽地眼前一花。失重感传来，甜统惊叫：“是针对宿主和我的隐匿型传送程序！”
棺材旁，方白真的身躯忽然软倒，湛星歌眼疾手快接住他。
“白真！”林疏云连忙过来查看方白真的情况。
方白真晕过去了，湛星歌看向他手中的徽章。
湛星歌皱起眉头，以方白真目前的实力，谁能让他中招？如此想着，他对林疏云交待：“你守着我们两个，就像以前一样。”
林疏云点头应下：“好。”
湛星歌从方白真手心里拿起那枚徽章，翻来覆去地观察。徽章似乎挑人，他摩挲背后的花纹，无事发生。他又尝试以意识接触徽章。
林疏云便目睹湛星歌也晕倒，与方白真偎依在一起，靠在棺材旁边一动不动。
……
传送只是一瞬间，方白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空间。旁边飘着一朵光球，发出甜统的声音：“宿主！”
“这里是哪里？”方白真问。
四周都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流动物质，犹如炫彩污泥一般。
“是一个全息游戏空间。”甜统说，“检测到底层逻辑为《造物主模拟器》，即玩家扮演造物主，利用‘混沌’构建任意物体的游戏。”
方白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判断道：“奇怪，我的意识不是飞升级别的神识，只是普通人的程度。”
“……我也是。”甜统迟疑片刻，恍然大悟，“我懂了，因为游戏是公平的，不管玩家意识力量强弱，到了这里都被拉回普通人的水平！”
方白真皱眉：“全息……新的世界来了？”
“没有！而且那可是结合了克系邪神、灵异鬼怪、末日丧尸的无限流全息游戏，没有这么和平。”甜统说着忽然喊道，“小心！”
一道又一道巨大的触手由炫彩污泥汇聚而成，方白真的四肢被缠紧到疼痛的地步，回过神已被吊到半空。
光球扑向一根触手，似乎想帮方白真解绑。
触手翻卷，飞快构建出吸盘，每个都比光球大。这一扑刚好卡进吸盘里，甜统惨叫：“我好像也被视为玩家，没办法调用能量！”
“是别的玩家在袭击我们。”方白真沉声说，“既然我们也是玩家，肯定也能利用这些橡皮泥制造东西反击。”
这时一道黑漆漆的影子从纯白之中渐变而出，出现在方白真面前。
方白真抬起眼，只见影子逐渐演变出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上回见到类似的形象，还是在某些侦探动画里。
“方少的思维总是这么活跃。”影子笑眯眯道，“很不幸，你们是偷渡进来的，触发了防盗机制，只受压制，没有权限。”
“前宿主！不对，只是个意识剪影！”方白真还没来得及说话，甜统先一步惊恐地道，“你的意识剪影里为什么有子系统的数据？！你把编号7777怎么了？！”
影子的嘴咧开，即使面部看不清任何细节，也能看出他笑容张狂。
前宿主饶有兴趣地回答甜统：“我把它吃掉了。”
“不可能！”甜统光球炸毛。
“为什么不可能？”前宿主摊手，“情感是意识的产物，主系统可以吃情感。子系统是主系统的产物，那我的意识为什么不能反过去吃子系统？”
他捏起甜统，赞赏道：“降维者和主系统一起制造的子系统，果然和别的系统不一样，你的自我意识被这个空间判定为人类。”
甜统再次炸毛：“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真用脑子生的球，被主系统孵化的！”
方白真：“……”
好小众的语言。
“是的，真真和主系统，你们有个孩子，就是我。”饶是情况不容乐观，甜统还是不禁走神，羞涩而得意，“我是独生的系统！”
值此危机之际，方白真也同样走神，不禁为自己的娱乐圈事业担忧：他又有男鱼科隐痛，又有未婚私生统，还能更踩雷吗？
可见确实是亲生的主统关系。
方白真被雷了那么一下之后，思路倒是通顺很多。
既然这个全息空间是个游戏，还有防盗机制，说明他们只缺注册成为正版玩家。
而以甜统往常的习性，不可能坐以待毙。
果然，方白真定睛一看，甜统光球两翼有两撮光线正在细微扑棱，那是——是神鸟在行动的经典动作！
作为系统的它肯定比方白真更容易找到注册入口，方白真现在要做的是吸引注意力，为甜统争取时间。
想罢，方白真猛然皱眉，问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降维者？”
前宿主笑了：“你果然是。”
……就当他是吧，虽然他连降维者是什么东西都不了解。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白真露出上当之后的懊恼神色。
“有人想降维，就有人想升维。”
前宿主绕着方白真飘了一圈，悠悠道：“我可以放过你，只要你告诉我——你用什么说服了主系统？他不仅帮你降维，还不惜耗费大部分力量，帮你一次又一次地回溯时间？”
“……”好新的情报，每个字都有一种与真无关的美感。
方白真只能两眼一抹黑地傲然回答：“我们有个孩子，没错，我帮他解决了不孕不育的问题！”
前宿主盯住甜统，陷入沉思。
方白真也在争分夺秒沉思：全世界乃至全宇宙，最有攻击性的东西是什么？
随着他的构思，一个巨大的轮廓逐渐在全息空间成型。
前宿主骤然抬头：“你什么时候破解……”
方白真比他还大惊失色，恐慌道：“甜统，怎么帮我注册成功了也不说一声？！”
甜统悚然道：“我还没……”
这时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被虚构成功，一双巨大的触须无风也飘荡，身高三米，翼展三米，往前方一矗便是一堵墙壁，未曾动弹便带来无穷的胆寒之感。
前宿主的漫画凶手眼，方白真飞挑的桃花眼，甜统并不存在的双眼，六只眼睛齐齐瞪圆。
方白真壮烈惨叫：“打码！”
马赛克一秒加载。
甜统也爆发惨叫：“不是我打的码！闹鬼啦！人家怕鬼！呜哇——！”
方白真嘶吼：“还有什么能比眼前的双马尾喷火大蟑螂吓人，它的设定是半分钟繁衍一次！”
前宿主：“……”
甜统：“……”
方白真裹在触手里悲凉地说：“真正的恐怖已经降临，很高兴能有这么多只触手抱紧我，别松开好吗？”
短短几句话说完，已到双马尾马赛克的繁衍时间。
巨型马赛克站在原地，并不遵循繁衍规律，一只只中型马赛克从巨型马赛克中分裂出来，画面太美，在场三个生物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马赛克们爬得飞快，奔向周围的炫彩污泥和一条条触手。它们的进攻方式也不拘一格，除了常规的轰鸣起飞、跳脸降落、无差别啃食，还有远程喷火、触须绞杀等全新花样。
前宿主试图用污泥捏出蟑螂药阻挡马赛克，孰料马赛克应吃尽吃，吃完三轮被药死的螂尸后，蟑螂药再无药力。
“……我们还会见面的。”前宿主实在待不下去，身影如来时那样逐渐化开。
光球脱离他的手，甜统大喊：“留下编号7777的数据！”
最后几缕掺杂数据流光的黑色即将消失之前，光球扑上去，似乎吸收了那些黑色。
触手被啃食吃尽，方白真漂浮在空间里，接过飞来的甜统，并抱紧自己。
四面皆是啃啃啃啃啃的声音，方白真不忍卒听，泪流满面问道：“能不能让它们变回污泥？”
“……没有撤回选项。”甜统干涩。
方白真只能闭眼喃喃：“退，退，退……退往世界边缘，退到另一个宇宙！”
似乎是玩家的造物主身份起效，马赛克们潮水般后退，咔擦咔擦，竟然咬破空间离去！
方白真睁眼往四周看去，全息空间惨遭蹂躏，出现了一块块黑色“咬痕”，“咬痕”里流淌着数据流，似乎是游戏的编程。
好在，螂们彻底走了。
主统皆松口气，这场身心煎熬总算过去了。
方白真到此时才有空问道：“降维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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