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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走?
因为债还完了。
她养出了第六片叶子,接下来只用送它去该去的地方,等它自己长成。
她曾立下誓言,要还给他一座鸢乐山。
……
“诶,桐。”
那是两千多年前,一个徒劳无获的午后。彼时人间正值春末,万物都在和平生长,已经许久没有战乱。她离开矿山后,在人间待了很久,躺在草地里看云,想起从前听仙师们讲,苦修多年功成圆满的一刻,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只会十分平常地到来,或许就在下一个呼吸。
所以她闭上眼,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谁在叫她?
“桐。”
“桐。”
没有性别的声音,想象不出任何形象。
“你要好好照顾它。”
“养大它。”
“就交给你了。”
“桐……”
她睁开眼睛,怀中多了一株稚嫩的小苗,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把它放在手心,在那一刻想起了自己曾在何时听到过那个声音。
五千年前初登仙门之时,云端之上曾在她耳边轻语,可最终没有连成任何的字句。
所以她没有获得仙名。
苦苦找寻的东西就那样出现在面前,像个甜美的陷阱,但她义无反顾地栽了进去。可没有养育方法,她想了很多方法,但那株小苗肉眼可见地日渐衰弱,不再如初见时翠绿。
直到她又一次在野外睡着,遇上盗匪,因为仙身有自我防御,她不会死,只是受伤会痛而已,连眼皮都不想睁开。
可耳边逐渐没有了人声。
它做了什么?
那个晚上,她终于明白它需要什么。
……到了近代,除开一些可有可无的“零食”,她只用自己来喂养它。
所以她一直很弱,很弱。
计算着自己的极限,用能及的资源去获得额外的收获。
宿十三只是遇到的其中之一,魔域一直在她管控之中,这个无主之境有认她为主的征兆,总是让她梦到魔物们的嘶吼,她知道那是痛苦的呻吟和祈求。魔域会自发收容世上魔物,和与魔物无异的修者,判定阵法是叶青野以前留下的,赭桐没管过,叶青野死后很少有生物入魔,但当宿十三掉入其中,竟然还能说人话时,她分神去听了他的祷告,发现这人竟然是个凭人身仙魔同修的傻子。她告诉他,不被混沌接纳的方法就是不要相信它存在。
赭桐年少无知时思考过亲眼去见见第六界的可能性,可混沌总是不请自来的。
她只是让那个罪孽深重的人活了下去,他便犯下了更多的罪,他宣称自己只是在“解放”被宿家奴役却不自知的仙门,让他们从虚无的追求中清醒。赭桐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志向,总之,她只是跟在后面捡了很多高质量的“零食”。她一直在做这种事,没想过自己的下场会比被炼化的宿十三好到哪里去。
……
麻雀跳上卧室的防盗窗。
那里放了些鸟食,大概是鸢白做的,那些来路不明的小东西们会偷偷过来吃。
但也有像这样普通的鸟儿过来。
窗帘只开了个小角,屋内很昏暗,赭桐窝在窗台边的小沙发里看了两眼,便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继续打游戏。
麻雀警惕性很强,察觉到屋内有动静,就立马展翅离开了。
鸢白推门进来。
他最近大概是消极怠工期,上班时间,连正装都不乐意好好穿,衬衫扣子解了两颗,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胸肌,领子歪歪的像是被谁扯了没有整理。
她头都没抬,专注于游戏机。
但他非要坐在她身边,小沙发陷进去,他靠在她肩上,在她的耳边呼吸。
他果然看到了刚刚的麻雀,问她:“你不喜欢小动物吗?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的,养了一池子锦鲤,还有很多白鹤,爬虫,小蛇……”
“不喜欢。”赭桐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她竟然也会这么冷漠地和他说话,好像已经不耐烦任何伪装,“那是因为听说你喜欢,所以我才养了。”
她讨厌温热的生物,它们与她无法交流,她注视着它们的眼睛,只觉得所谓“宠物和主人心灵相通”真是可笑,所谓的理解不过是饲养者单方面的解读,自大得恐怖。
鸢白好像没听到,自顾自说:“你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我们去挑一只宠物吧,你喜欢什么?”
这真是相当诡异的场景。
鸢白对这个屋子里另一个人的话和态度都置若罔闻,他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玩偶,她说什么根本无关紧要,他只做他想要做的。
温馨房间内铺着柔软的地毯,床头柜上放着两人的合照,充电线都很整齐,床上的被子也舒适干净,这理应是一间相爱恋人的房间。但只有一件东西横硌在屋内,将氛围变得阴沉。那是一条漆黑的锁链,从房门后的墙上开始垂在地毯上一路延伸直到沙发上,紧紧锁在苍白皮肤上,纤细的脚踝。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除了鸢白以外的人了?
“鸢白。”赭桐忍不住挣脱他的怀抱,可他的力量太大,手臂像铁箍一样难以推开,“你放开我,我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我没想过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根本……”
“……你根本什么?”
赭桐顿时收住了声音,后背被冷汗瞬间浸湿,鸢白的语气其实很平缓,他坐直身体看着她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怒气,但她却无法抑制对他的恐惧,她握住自己颤抖的手腕,张着嘴无法说出一个字。
“……”
我根本不喜欢你。
说得出口吗?
不能。
……
那天她收拾好行李,最后一次回望这个家。
在漫长的生命中,这个仅仅居住了几个月的家,竟然会留下那么多的回忆。
鸢白使她改变,让她做出无意义的举动,拍下人间的夕阳;让她赞同了他们应该有一个共同的房子,而那是他们的家。他们早出晚归,不一定碰面,但回来时要把成对的钥匙扣挂在一起。一个家要有人计算晚上吃什么,也要有人负责清理碗筷。
人类真的是靠人生中的某些片段活着,她第一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屋内关于她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如果不出意料,鸢白也会忘记她,六合的所有人也是,没有例外。
他再回到这里,会不会疑惑为什么要买一张双人床?
她低头笑了一下,拉起箱子推门出去。
撞上了鸢白。
他的白衬衫碰到她的鼻尖,喧嚣人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愣在原地。
神仙的嗅觉总是很敏感,她一瞬间知道他这个夜晚堵了多少车,遇见了多少人,走在哪阵风里。
“你真的要走。”
“为什么?”
他站在门口问。
领带夹上的绿宝石很好看,她猜他刚从一场重要的会议上离开,大概很多老头子又要开始不满。
她看见他眼睛红了。
一周前。
赭桐在那里和鸢白偶遇,星君看见她,问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点了点头。
星君了然。
于是计划开始了。
如何困住鸢乐神一个星期,除了某些赭桐亲身过经历的方法,需要天时地利。
以及一个热衷于制造事故的(为了工资出现的)副人格版星君。
灼君与如少进了矿山,与老矿主开了赌局,“协商”关于如少灵力的契约,灼君没耐心等到赌局结束,用长枪掀了摊子。老矿主动用镇山法器,将不守规矩的“客人”框进了幻境。
星君与低树在摘星楼上接应,一齐被判定为作用对象,被卷了进去,有常待得更远些,本不被波及,然而为了如今各有各的虚弱的友人自己进入了那个法器。
鸢白也进去了,符合赭桐的预期,他没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她留在了外面,他让她早点回去,晚上降温。
但一进去就是七天。
“他们怎么样了?”
鸢白嗤笑一声,不知是为了到了如今的境地,她还有空关心别人,还是觉得她的关心并不情真意切。
“还活着。”他只是说。
法器的规则很无趣,要他们争出个你死我活才能离开,可鏖战不是他们的个性,于是鸢白在幻境里和他们下了七天棋。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下棋,可还是全都赢了,很久不跟那些家伙分个高低,结束后觉得心情尚好,随后发现时间的流速与他预想的不同。
调整时间是星君的把戏,为了实力不比从前的友人们,他也会进去,这是阳谋,只能用一次。
老矿主发现自己拿这群把他能幻化万象的法器当团建地的神仙无可奈何,但为了面子不肯出现,也不肯放弃契约,灼君自去和他做了交换,不知条约为何,总之如少的灵力自由了,不过,被霸道体质吸走的灵力还是不会回到她的身体。仍然是凡人,昔日万仙敬仰的如少君看不出一点难过,毫无心理负担地朝某人一伸手,要她抱自己回去。七天没休息,累了。
“星君”悠哉地走在最后,只睁着单眼,眼尾血红,对鸢白戏谑一笑,随后坚持不住,退回了精神深处,几秒后再度睁开双眼,又变回了那个文雅的星君,眨眼无辜地问鸢白:“你不走吗?”
出来之后,他甚至想过或许是因为她又要和谁、去做些什么,不想被他知道,于是他甚至假装接受了那个连自己的其它人格跑出来都浑然不知的家伙的拙劣引导,把今天当作寻常的一天,似乎刚从家里出来,正常地去六合上班。
……
“你让星君混淆我的认知,暗中消除痕迹,偷偷收拾行李,我告诉自己你可能接到了什么特殊任务要出差,不敢怀疑你。”
“赭桐,你对我说过一句实话吗?”
他好像很少叫她的全名。
他的声音果然很好听,她不由再次这样觉得,好像她的名字都变得像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她的事情已经做完了,离开是必然的,人不应沉溺在虚假的梦境中,那只会加速终结的到来。
就算离开,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他只是今日介怀,很快就会放下。
“?”
鸢白关上门,意义不明地冷笑了一声。
“正好。”
他道,扯下领带。这个动作透露着一股帅气性感,要是他不那么阴沉地说下面这句话就更好了。
“指纹也删了,你也知道你不需要开门了。”
什,什么叫不需要开门了……
领带变成难以挣脱的枷锁,捆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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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跑不跑得掉都无所谓
因为还有另一个至今活在对话里的债主会自己来追债
主动跑可能看起来更诚恳点(?)
但某桐还是很生气:蠢作者说我是全文智商最高,结果因为自己的恶趣味让我失败了。(dbq……)
很久都没想好该咋写,还是就写最想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