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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来访3
赵桉心下一凛,“请陛下赐教。”
皇帝遗憾道,“你说的这几个武将哪里又比得上当年的你们呢,根本不够看的。”邹凤来父女,赵桉,杜却父子,哪一个说出去都得让敌国仔细掂量。
赵桉叹息,如今朝中人才凋零,又怪得了谁呢?
“你们家修恒,和那个裴府的裴年,都太年轻,缺历练,现下也就剩了个高镜玳这个武才,其他不过庸庸之辈,寡人不放心。”皇帝自言自语一般,“可惜邹凤来女儿心思不似从前,嫁了高镜玳后全然忘了自己是将门之后,浪费了一身好本领。”
赵桉一边听,一边又觉得皇帝纯纯白操心,为那暴虐太子谋算,还不如多炼两枚丹药来得实在。
皇帝看低头沉默不语的赵桉,“你怎么看?”
“我朝尚武,不缺好苗子,相信太子殿下心中该有定数。”赵桉想了想说。
皇帝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可惜隐匿在一片昏黄中难以辨别,“我与你说这么多,爱卿一句话就给揭过去了?”
“臣以为陛下考虑此事尚早,陛下龙体康健……”话说一半便被冷声截断,“你是武威朝的将军,不论谁坐在皇位上,你真正该衷心的是这个国家,而不是我,抑或是太子,以后的皇帝。”
赵桉心绪涌动,抽动的指骨仿佛又触及长枪缰绳,他听见皇帝掷地有声地说道,“先帝临终时的托付,希望赵将军还没忘。”
“不敢忘。”赵桉苦笑,怎么会忘记一手提拔自己的君王呢?知遇之恩自己也尽了全力在回报,只为了一句“辅佐新君”的遗言,这些年的战事有几回是少了自己?可他却不明白,出生入死之际,这个国家是如何悄悄变了样,君不君,臣不臣,甚至沦落到外戚干政。
如今突然对他提起这一茬,问他意见,提醒他身份,是要如何?又能如何?
若是早一些,还没遇到那什么劳什子道人……
罢了罢了,赵桉平复呼吸,“陛下想要臣怎么做?”
“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皇帝对他一字一句道,神情是少见的严肃,“结果不是既定的,将军可以自己选择。”
赵桉心中一动。
选择什么?
他试图从皇帝脸上抓住点什么,然而后者并没有为他解惑,说完后换上轻松的表情传赵子矜进来,仿佛刚刚一席话只是水中月,从赵子矜进门后便不复存在了。
赵子矜跪拜后见自己父亲还未起身,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他自是该一同跪着,一向稳重的人也不免露出一星点的疑惑,恰恰被上位者看了个一清二楚,后者了然一笑,命他们起身回话。
看皇帝的脸色不像生气,父亲又在陛下面前堂而皇之地走神,赵子矜心中警惕卸下了两分,谢恩后起身去扶赵桉。
“赵少卿有事奏报,何不趁上朝后说明?”皇帝瞥他一眼。
赵子矜回道,“此事事关太傅大人,微臣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先禀明陛下最好。”
皇帝意外道,“哦?”
“微臣前些日子抓到连环杀人案的真凶,经查验,此人身上有朔陵的标记,可以认定是朔陵王的手下,可他的暗器上却涂抹了凤凰血,所以微臣怀疑与内宫有关……”说到这儿时赵子矜犹豫地看了眼皇帝,后者挑眉,“你是说皇后?”
“微臣不敢。”赵子矜接着道,“没有证据微臣不敢诬告皇后娘娘,只是微臣在提审最后一案被害人的舅舅陈传时,据他招供,他做的生意有一桩是贩卖年轻女子,其中大多数都进了太傅府。坊间传闻太傅之子炼药多取自女子鲜血,微臣有理由质疑这凤凰血亦是如此,凤凰血又出自宫内,如果能证实太傅府确实有此毒,那那些尘封的案子……”
“案子不要紧,如果是真的,那不就是说太傅跟朔陵那边有勾结?”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桉突然说道,“陛下,事关国本,还请陛下明察。”
赵子矜对于被打断这件事有些不悦,但赵桉说的不错,朝中大臣与盘踞一方的郡王有牵扯,实在是头等大事。
皇帝两指在身侧桌案上浅浅画着圈,“该查,但怎么查?”
“微臣请旨,查封太傅府!”赵子矜道。
气氛一瞬间紧绷起来。
“哦?”赵子矜低着头看不清皇帝面容,直觉皇帝的声音夹杂威压,一个简单的字都让他呼吸一滞,“无证无据,堂堂太傅府说封就封,爱卿真会给寡人出难题。”
这便是明着说不愿管了,赵子矜挣扎再三,赵桉及时打断他未出口的话,“陛下说的是,是犬子思虑不周。”
皇帝按按眉心,“子矜任大理寺少卿之职有几年了?”
“回陛下,不过两年。”赵子矜道。
“这两年来你亲力亲为,寡人都看在眼里,深知你的不易。过阵子杜却回来你还要与杜若成婚,是该好好筹备筹备,趁此机会休息几日吧。”
赵子矜也不管合不合礼制,他震惊地看向帝王,语气都是不可置信,“陛下……”
“大理寺的案子,暂时由大理寺卿接管。”皇帝不理他,说到这儿想到什么还笑了一下,对赵桉道,“这老家伙,躲了这么久的清闲,比你还懒。”
赵桉纵使再惊骇,面上也得演好仁君贤臣的戏码,他扯出一个笑,“陛下体恤臣子,才这么纵容我们。”
皇帝闻言看了一眼他,没说什么,似笑非笑。
恰好这时郭公公稍显尖锐的嗓子在屋外响起,说黎美人醒了。
这可无疑是一屋子人的救星,赵桉卸下一口紧绷的气,试探地问道,“娘娘刚醒来,陛下是否歇息片刻再启程回宫?”
“汀儿打小就养在宫中,从未踏出宫门一步,本来想带她出来散散心,没成想她身子柔弱至此,一点也见不得风,没能与将军多说几句话,真是可惜了。”皇帝翻着赵桉摆在桌案上的古文诗集。
“老臣也是消遣而已,自是比不上娘娘,若真与娘娘交谈,怕是要惹笑话了。”赵桉摇头笑笑,黎汀的才名颇为响亮,饶是他也有所耳闻。
“爱卿不必妄自菲薄。汀儿虽精通文墨,到底比不上将军见识甚广。”皇帝摆摆手,看着赵桉遗憾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她若生在书香门第里,到底也能称得上一句才女。”
“陛下说笑,娘娘已经是了。”
皇帝对于这句夸赞很是受用,他一挑眉,哈哈大笑。又说笑两句便准备回宫,临了拍拍赵桉肩膀,用玩笑的语气说道,“你家老二,寡人先带回去了!”
赵桉称是,“为陛下龙体,应该的。”
“陛下!”
赵桉笑意僵在嘴角,他循声望向利落下跪的赵子矜,眼里皆是心疼和无奈,暗叹真是他母亲带出来的孩子,过于善良,也过于偏执。
赵子矜行了大礼后,直视皇帝双眼,一颗赤子之心坦诚相见,“微臣冒犯陛下实属不该,但臣本意并非如此。只是想不明白,微臣所做所为,都是为国为民,何以令陛下如此生气?”
“将皇权当成你的挡箭牌,放眼朝中,谁敢如此?”皇帝阴了脸。
“可是臣只是想……”
“你这么想,其他人也这么想,寡人若都依了你们,岂不是昭告天下皇权是个笑话!”皇帝动气即是雷霆,连屋外一向吵闹的蛐蛐都噤了声,一瞬都寂静下来,“你为什么觉得寡人会独独偏信于你?”
赵子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犬子无状,陛下息怒。”
“这种事就不该放到台面上去讲,你好好想想吧。”
这是皇帝留给二人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便带人离开,心情显然没有过来时好,众人相送之际连一个笑脸都没给。
一场匆忙的盛事就这么火急火燎结束,陈袖昭又开始指使下人拆卸才布置不过一日的心血,熟悉的叫喊声响彻四处。
赵桉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对跟在身后一直无话的赵子矜幽幽一叹,“你太冲动了。”
赵子矜面色沉沉,没一点反应。
赵桉无法,只得继续说道,“不过陛下一句话说的不错,这事上不得台面。让廖平去吧,别人去我不放心,不过还得等上几日,廖平是式华阁长老,回来前得做好安排。”
赵子矜皱眉,“我怕来不及……”
“你没封消息?”
“知道的都是我的亲信,我只是怕夜长梦多。”赵子矜突然一顿,“或许还有一人……”
赵桉不知赵子矜久居京城,竟还结识了什么身手了不得的高人,他疑惑看向后者,却在接触到儿子眼神后立刻明了,想也不想便道,“不行!”
赵子矜错愕道,“为什么?”
“我不放心他。”赵桉捏捏眉心。
“这么多年了,您也该放下了。”
赵桉看着天上圆月,闻言心中动容,他承认有一瞬他确实想就这么算了,可转念便想到他的女儿可能在某个地方正受苦,本该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如今生死不明,妻子长眠冰凉的地下,大好年华生生化作白骨。
赵桉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放下?除非听容好好地站到我面前,否则……”
“您难道要逼死他吗?”
“我情愿他死了。”
赵桉眼里的冷冽饶是赵子矜都心惊,他没想到父亲一直以来都这么看赵玉楼。不说以前,今日他们三人在书房的片刻温情算得了什么?赵桉还为赵玉楼与他呛声来着,这又算什么?想到此不觉声音都比寻常高了几分,“他是您儿子!”
“除了身体里流的血一样,他哪点像我儿子?”赵桉不置可否,“况且我怎么看他与这事儿没关系,一个藏头露尾的人,用着不放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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