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流

　　一连几天，料峭都难以消化这件事。

　　尤其是这几天，甚至能看见那个小厮说，祖父的病，快好了，甚至还有两个小厮每天搀扶他出来散步，虽然出来的时间仅仅只有那么不到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但她每次见了都好惊悚。

　　她不知道那个祖父会不会有一天说些什么，把她行刺的声音说出去。

　　与此同时，这几日，外面的形式严峻到了新的高度。

　　每天出门时闲逛时，路上的景象已经根本不像刚来时候的繁华。

　　那时候路人笑语吟吟，谈论晚上吃什么，明天去哪玩，谈论一些家长里短。

　　现在再出门，那些声音再也听不见，只感觉，人人自危，大家纷纷夹紧衣物，不敢在外面有所逗留。

　　“阿娘，买不到药了，最近的药都被那些人买走了，我根本抢不到呜呜呜……”

　　“你个该死的东西，买个仙丹都买不到要你有什么用，趁早给我滚蛋。”

　　“小孩，这吃的，我就替你效劳了。”

　　这样的画面，每天层出不穷。

　　药材的稀缺导致那些商人开始坐地起价。

　　而这样的后果直接导致现在普通人原本省吃俭用能用大半辈子的金银，在现在这个世道都不太够用，更别说那些只能赚到铜板的的人穷苦百姓了。

　　有的人甚至开始为了所谓的仙丹，开始各种铤而走险。

　　而这件事，宋霜枝是最能体会到的。

　　因为当天，他好不容易回家之后，这个管家就立即来找他了。

　　“公子，不好了。”

　　宋霜枝刚回到家，刚准备去看祖父，就在长廊中，就被管家遇上了。

　　管家包着厚厚，类似账本的东西，就径直走向他。

　　“公子，这几个月的库房清点清单有所出入，咱们府上……“

　　管家欲言又止，宋霜枝已经听出门道了，府上出贼了。

　　这管家是他几年前在人牙子手上买的，这几年看下来，绝对是个老实的。

　　“库房都丢了什么东西？”

　　管家用粗糙的双双手慢慢翻开仓库的册子。

　　一页一页捻起，随后慢慢汇报：“丢的东西应该都不是大件。”

　　“应该是上个月初，库房的珍珠串上，好像少了个珍珠，然后小姐的耳饰上少了个翡翠的珠子，公子的藏品少的就比较多了，唐老板送的那尊小的玉佛就不见了，还有宋老板之前送的那小盒金贵的茶叶也不见了……"

　　料峭一路跟着管家过来，恰好看见了这场景。

　　看着宋霜枝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她是很乐意的，刚才管家来找她，她是不乐意处理这些事情的。

　　随后就听见宋霜枝重重的叹了口气，疲惫的声音传来：“知道了，你先把那几个负责清点库房的女婢和小厮带过来。”

　　管家领命，宋霜枝则伸手捏了捏没眉心，随后继续沿着长廊，走向祖父的屋子。

　　瞧见了料峭，宋霜枝依旧照邀请她一起去看祖父：“表姐一起吗？”

　　“我就不一起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两人在长廊中慢慢行走，“咚咚咚”的脚步声在长廊中慢慢回响。

　　两人什么话也没有。

　　但料峭从这段路程里感受到他深深地疲惫感了。

　　印象里宋霜枝的身上的衣服，干净如新，不见一丝皱纹，衣服上还会有阵阵好闻的熏香味道。

　　但是现在，不仅没有熏香味，反而还有不少褶皱，这衣服看起来也是有好些日子没换过了。

　　料峭“你其实可以有其他路可以选，没必要这么辛苦。"

　　“梦境……全凭你的心……”

　　但这时，宋霜枝却突然生气了，他这几年都没和料峭发过火，唯独提到这些话。

　　只听见他言语略带愠怒：“表姐，以后不要提这些奇怪的话了，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料峭也就没再自讨没趣。

　　到了地方，她也就回自己的院子了。

　　该说不说，这效率果然是高。

　　当晚就从管家口中听说了结果。

　　好像涉事的人多到惊人，不光有时不时清点库房东西的那五个侍女小厮。

　　还有厨房的那个帮厨，守门的小厮，每个职位都有几个人涉及。

　　最后，那些人怎么处理的料峭不是很清楚。

　　但是这件事的后果却很快就显露出来了。

　　几日后的早上，天还蒙蒙亮，烟交雾凝，若无毛质。

　　料峭在屋内安稳睡觉。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一阵闷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但隐约能听到，好像是祖父那个屋里的小厮。

　　料峭猛然惊醒。

　　整理好衣物，冲着门外喊道：“进来。”

　　只是门外站着的，根本不仅仅是那个小厮。

　　管家竟然也站在门外。

　　那小厮到底还是着急了，见着了料峭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立刻哭了出来：“姑娘，不好了，祖父不见了。”

　　“什么？”

　　料峭有些反应不过来，脑袋有些发晕。

　　连忙发问：“怎么回事？”

　　祖父可是宋霜枝的主心骨，完了，宋霜枝要发飙了。

　　“我只是去了趟茅房，回来祖父就不见了……我……”

　　“好，你先别急，我会派人去找。”

　　随后将注意力放到了同样急匆匆的管家身上。

　　旁边的小厮心领神会，汇报完事情之后，立刻就走了。

　　管家比那小厮要稳重一点。

　　只是这稳重却带不来好消息。

　　“姑娘，破城了，咱这几日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什么？城破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宋霜枝不是开了铺子吗，一点风声没有吗?"

　　"公子这几日根本没回来，我也是这几日出门才买东西才好不容易从哪些官家的小厮口中听到了一些风声。”

　　“什么？好几日没回家了？”

　　“你先带人好好搜一下，我去把他找回来。”

　　他祖父死不掉，但是宋霜枝就不一定了。

　　交代完，料峭快速走出屋内，走到大门口时的速度已经快出残影了。

　　出了府上的大门，立即隐身飞起，朝着宋霜枝各色铺子找寻去。

　　现在的铺子门口，根本没什么人，就算是铺子里面也仅仅只有小厮。

　　问了一圈。

　　一旁的店铺小伙子倒是好像知道些什么：“老板说，这几日要去买药……”

　　果然，跟着那小厮的线索，料峭来到了这个城池最大的药材铺子。

　　现在的城里，那里还有人在外面。

　　朝着药铺看去，一眼就能瞧见他。

　　只见宋霜枝焦急地在药铺前徘徊。

　　他已经跑遍了城中的各个药铺，却始终买不到自己急需的药。

　　就见他进了药铺，对着掌柜急切地说道：“掌柜的，求你了，你再卖我一点药，最近的药吃下去不仅没有效果了，反而伤情更加严重了，求求你了。”

　　掌柜说出的话虽然无奈至极，但是那眼神中却是满满的毫不在意：“宋老板，不是我不卖你，实在是这药太过稀缺，早已断货了，而其他的药，上面早早就有人预定了，实在是不能卖啊。”

　　手上拿着类似账本的东西，根本没看宋霜枝一眼，继续在噼里啪啦不停拨弄他的算盘。

　　只是他这样，更是戳中了宋霜枝不满的点，只是到底还是要求人，当即跪在他面前，声音又低上了几分：“怎么可能没有，我才看见我前面那小厮拿了个药走，我虽然不如他们那些人家有权势，但是我有银子，往后……”。

　　掌柜无所谓道：“宋老板，这药是真的没有了，真不是我们不卖，我们是真的没有药，况且啊，这天也要变了，现在啊，那点银子谁还稀罕，这世道，能活着才是王道。”

　　宋霜枝没有办法却依旧不想放弃，想继续与掌柜辩驳几句。

　　只是这时，管家带着人找来了。

　　管家见到在门口的料峭，当即哭着跪下了。

　　“姑娘，老爷要不行了。”

　　“什么？”

　　料峭猛然提高的声音自然是吸引到了在和掌柜辩驳的宋霜枝。

　　情况紧急，管家的声音没有任何一点遮掩。

　　径直传入宋霜枝的耳中。

　　宋霜枝也猛然站起，直奔着管家这边而来。

　　来了之后，直接一把拽着管家的领子将他拽起来。

　　声音低沉有力，略带哽咽：“怎么回事！”

　　管家也不管了，直接和盘托出：“前几日，公子处罚的那个小厮……他买通了守卫，将老爷掳走了。”

　　宋霜枝反应过来了，那小厮就是为了买仙丹才开始铤而走险，而他仅仅是将他赶出去了。

　　现在的那个小厮应该是想要银子，要大量的银子供养仙丹。

　　但是……

　　“所以呢。”

　　“但是他之前就为了银子给姥爷采买的药换成了泡过仙丹的药材……”

　　“老爷的身体……根本撑不住那些颠簸了……之前的身体好转，也都是拿下仙丹的作用……”

　　听到这话，宋霜枝肉眼可见的崩溃了，随即立刻撩起衣摆，朝着府上奔去。

　　和往日的温润谦和的形象大相径庭。

　　此时的酝酿了一早上的雨终于如约而至。

　　时雨蒙蒙，自西及东。

　　本是应该出太阳的日子，现在只觉雨苦苦。

　　宋霜枝一路跌跌撞撞，直奔房内。

　　房内的小厮战战兢兢守在一旁。

　　原本崩溃的宋霜枝在这个房内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把平日里老爷吃的药材拿给我看看。”

　　一旁的小厮，颤颤巍巍，趴着从地上拿过了散落在地上的药材。

　　细细闻了又闻，脸上的神色慢慢消失，双手无力，如同行尸走肉般慢慢朝着门外走去。

　　而对床上躺着的祖父在也没有多瞧一眼。

　　料峭跟着回来，就看着他静静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现在还算是个孩子。

　　于是料峭开口：“二狗，你看开点。”

　　只是现在，宋霜枝开口却异常平静的开口。

　　“为什么明明已经早早攒钱买药了，还是躲不过这五石散。”

　　一席话，如惊雷划破黑暗，一切都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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