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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无人说话。
太后将高简罚在地上跪着,无错无过的,且是皇帝眼前人,这是责难皇帝呢。
皇帝皱眉,顾晚之有些傻了,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是个臣子,不是可以随便打杀的太监,就算皇帝不顾及脸面非拉他见太后,他也有底气活着去见顾家人一面。
他去瞧皇帝,皇帝道:“去屏风后头。”
蜀绣的万马齐喑屏风,后面又挂了一层纱帘,顾晚之进去站了会儿,就坐在龙床边儿的脚踏上,手掐着手,心跳依旧很快。
太后很快进殿,将皇帝收入眼帘。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连冷情她也觉得好,可就是不喜欢女人这点,她不满。
皇帝畏女如虎,身边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全是太监,旁人不敢说,不敢议论,她却知道这事儿人尽皆知。
她没管行礼的皇帝,自个儿先坐了。
两人感情一般,没外人也不必走这些规矩,皇帝自己站起来,还没回到椅子上,却听太后问:“那孩子呢?”
皇帝坐下的动作有了停顿,别人没察觉,太后察觉了。
皇帝扫一眼众人,廖蕊带头跪在地上。
太后道:“都下去吧。”
最后只剩一个老嬷嬷和廖蕊分别站在太后和皇帝身后伺候,太后也不理,又问:“顾晚之人呢?”
坐在屏风后头的顾晚之把头埋进被子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皇帝喝口茶,问:“母后何意?”
太后道:“在宫里也就罢了,传不出去,可这是在外头,你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母亲帮你处理。”
“如何处理?”
太后道:“冷落顾家,寻个错处贬了,那孩子你若觉得合心便留在身边伺候,太医也好太监也罢,你别让他越过你的身份……”
皇帝打断道:“母后可以回去了——朕会处理好的。”
“你真的能处理好吗?”
“能。”
太后来得快,走得也快,顾晚之松口气,发直的眼神瞧见枕边有一串珠子。
白玉翡翠的珠串子,一百零八颗,颗颗圆润漂亮,他提起一颗带着整串珠子都被提起来。
打帘进来的皇帝见此,握住珠串挂在他的脖颈上,道:“喜欢?”
“瞧着稀罕。”顾晚之把珠子取下来,瞧皇帝面色不虞又戴回去,“陛下从前不爱此等物。”
连玉佩都懒怠挂的人,怎么会把这种东西放在枕上?
皇帝道:“高简翻出来的,倒卖的奴才都处置了。我瞧着好,想带回去给泰安。”
这珠子虽然瞧着名贵,但皇帝富有四海,绝没有将别人倒卖的东西,送给自家妹妹的道理。
顾晚之猜不透,坐在脚踏上抬眼瞧皇帝。
皇帝道:“出来用膳吧,高简让厨子给你调了肘子。”
顾晚之挂着那串珠子坐在皇帝对面用膳。
他是候爷幺子,祖辈伴随开国君主南征北战,也有为君主挡刀的功劳,后代几位公侯也出过几位得盛宠的家主,贵妃也出过几位。
顾家实在算不上穷,这珠子于顾晚之也可有可无。
他不是女子,被绝了路找不着生计,只能在家待嫁,皇帝若爱他,从太子妃到皇后,生几个孩子,荣宠一生也就过去了。
他是男子,自有一番天地可以去争去抢,皇帝的宠爱固然可以令他扶摇直上,然而皇帝不会。
顾家这样的家族多受忌惮,皇帝也不是完全信任他家,他得了皇帝的爱,不仅不会得好处,反而还会生出很多顾忌和不便来。
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皇帝爱顾晚之,可给不了人家什么。
皇帝当然也可以在活着的时候把顾晚之和顾家捧得高高的,不知君王为何物,可是下一个皇帝就得冷落顾家,打压顾家,甚至灭了顾家。
盛极必衰,现在这般,已经是极好。
用完膳,皇帝又批了会儿折子,顾晚之则坐在窗边赏月。
月儿明亮,星光暗淡,树木撒下斑驳的影子,朵朵夏荷在夜风中轻摆,好似极欢愉,不知圣前须得谨慎行事。
皇帝批完最后一本折子,以手撑桌,摇着脑袋看顾晚之,一副昏君做派。
顾晚之若有所觉,离了窗户走到皇帝身前,低声问:“陛下可是要安寝?”
皇帝道:“天儿晚了,是该安寝了。”
太监们伺候着皇帝,顾晚之自己把自己洗干净,穿着泛着柔光的亵衣滚上床。
窗户合上,帘子放下,床帐之中只剩下皇帝和顾晚之。
皇帝撑在顾晚之身上亲他,探入口中掠夺,逼得未经人事的二公子祈求地拉明黄色的前襟。
这份互动令皇帝得了趣,他拢了顾二公子薄薄的一对耳尖儿在掌,不顾连声的求饶送一只入口。
顾晚之踢了一下腿,蜷着身子任由皇帝为非作歹。
实则两人同寝多日,除了几个近身的太监,旁的知情人都以为他两该干的事儿也都干了。
人家是天子,怜惜一时已是了不得,怎会连人都抱上龙榻了,还要做柳下惠?
两人闹了一场,顾晚之起身擦了汗,回到床上皇帝还没睡着。
两人于夜色中对视一眼,顾晚之蹭蹭发疼的腿,翻过身背对皇帝了。
皇帝是掌控天下的皇帝,初登基时灭了两门权势,抄得府邸金银无数,将人拉去午门枭首,几百号人,一日之间就都没了。
后来宝座顺心,可威慑之力不退,朝臣皆是恭敬。
这是皇帝最雷厉风行的时候,谁也瞧不见,谁的话也不听,杀得眼睛都红了。
这夜皇帝做了个梦,梦里他是崩了的先帝,也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爬出来的萧家子孙接了帝位。
那是个人物,才登上座就掌了权,把先帝的宠臣拿起祭路。
斩首的人他也瞧见了,圆钝钝的一双眼睛,清秀的面庞老了些,一门几百人,人头颗颗滚落,为首那人的血溅了他一身。
皇帝醒了,去看身旁,那人埋在被中香眠,细腻的脖颈上印着一枚牙痕。
皇帝没吵醒他,轻声穿衣出去了。
皇帝有时纳闷,也困惑不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顾晚之。
那时他年幼,长辈们都说他要有太子妃了,就在顾少夫人肚子里。
他不大懂什么是太子妃,可瞧她们那般亲昵打趣的模样,也跟着觉着若有个太子妃一定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他就等,等来那人不是太子妃的消息。
他时时关注顾晚之,那人病了睡了,生气了高兴了他都知道。
他认定顾晚之是他的太子妃,如今他是皇帝,那那人就该是皇后。
皇帝跑了一圈马,骑着马在湖边慢行,他穿一身玄色的武袍,不笑之时令人畏惧。
他在湖边,旁人便不敢去了,等顾晚之醒来把人领回寝殿用早膳,湖边才又聚满了人。
皇帝用过饭要找大臣议事,顾晚之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陆詹在给太后写新的药膳方子,没注意他,他就自己回了房找本书来看,瞧着无趣又去了外头。
陆詹见他从屋里出来,奇得去瞧太阳,道:“何时回来的?”
“早上。”顾晚之也瞧太阳。
午时了,他该去陪皇帝用午膳,再小憩一会儿。
他行至长乐园,却见太监跪了一地,屋内一声响,是皇帝在砸东西,老臣的求饶声低哑惶恐。
顾晚之面色一紧。
廖蕊瞧见他,将他领到偏殿安置,又端上几碟子精致的点心。
“陛下何故发怒?”
廖蕊低着头,只说:“奴婢不知。”
太监没家,一切都要仰着帝恩,皇帝就是他们的中心,尤其是这些近前伺候的,一次问不出就别想着问第二次。
顾晚之知道自己问不出来,就喝茶吃点心,喂足体力迎接皇帝的怒火。
他见到皇帝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他不敢睡,靠在桌边百无聊赖地数窗外的叶子。
议事的臣子退下,廖蕊来请他,他整了一下衣服,问:“陛下还气着呢?”
廖蕊低声道:“高爷跪着呢。”
高简跪着,那皇帝真是气得狠了。
顾晚之不敢慢行,入内瞧见皇帝阴沉地坐在案后,高简等一众太监跪在下边儿。
“臣太医院顾晚之参加陛下。”他行了礼,皇帝叫起,静了片刻又叫高简起来。
高简很是松了一口气。
皇帝缓了下语气,吩咐道:“摆膳吧。”
他走到桌边坐下,见顾晚之不过来便看过去。
顾晚之道:“生着气呢,肝气郁结,气滞血瘀,脾胃虚弱,会出内伤的。”
皇帝拧眉,瞧着是要发怒,见顾晚之脖子上还挂着白玉翡翠的珠串子又憋下去。
顾晚之道:“不若陛下随臣出去走走?”
他端起一碟子玫瑰青梅糕,拉着皇帝出了门,身后太监跟随。
午时,太阳毒辣,外头也没几个人,两人找了一片没人的树荫坐在草地上,临面就是蔚蓝的大湖,天空干净,一丝杂色也没有。
皇帝用了两片点心,又灌下几口茶,纡尊降贵坐在地上,很变扭。
顾晚之瞧他,道:“让宫人把椅凳搬来?”
“不用。”皇帝的声音还是硬邦邦的,在外头也不好拉顾晚之的手,心里愈加烦躁。
顾晚之低叹一声,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人家生来尊贵,宁王都不会与他坐陌生的草地,身为皇帝的人又怎会。
他觉着这样坐着心情很好,人家皇帝却不一定,指不定怎么嫌脏呢。
他又把皇帝请回去,坐着等饭。
天热,吃得也清淡了些,之后两人在窗边小榻午睡,皇帝左思右想觉着不对。
顾晚之为何不问他为何生气?
是不在意,还是不敢问。
宫人都依附于他,畏他敬他才是正理,朝臣虽可以与他争辩几句,可君君臣臣,敬畏他也是应当。
顾晚之与他们都不同,顾晚之更危险也更安全。
“陛下,”榻尾冰盆冒着冷丝儿,顾晚之睁开眼瞧着打量他的皇帝,“还气着呢?”
皇帝此人爱恨分明,爱之令其生,恶之欲其死。
他小意陪着,皇帝对他也多有纵容,该是不会迁怒于他才对啊?
然他不敢赌帝心。
拉住皇帝的一个指头轻柔地按着,凑上去和皇帝亲做一块儿。
皇帝的心情忽然就好了。
屏风外头的史官眼观鼻鼻观心,和众太监一起扮鹌鹑。
顾晚之安抚好皇帝,眼见人闭目合眼睡觉,不再那般古怪地打量他,心口一松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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