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恋人

　　蒋离又在N省待了许久，这里不只有草原风光，还有沙漠、湿地、火山......一个人的旅途更能沉浸地感受环境变迁给人带来的变化。

　　要不是#不是刚过完年吗#上了热搜，她都没有发现离新年不足一周。一年悄然过去，回望也不得不感叹命运之奇妙。

　　要问蒋离这些日子的收获是什么，她觉得不是解开了和前男友的心结，不是社媒上的旅行攻略点赞连着破万了三篇，而是从向外求的心态转而向内探索，在辽阔天地中获得了一种宁静。

　　某天，赵盼芝又打来电话。

　　自从上次把名字的寓意说开后，横亘在母女关系间多年的冰山开始逐渐消融，也常闲聊几句。

　　“我知道你觉得很突然，我也觉得很突然。但是......”赵盼芝难以启齿。

　　“嗯，我在听。”蒋离此时躺在蒙古包旁边看星星，她第一次尝试鼓励母亲把话说完，“但是怎么了？”

　　“我....昨天被求婚了。”赵盼芝后半句说得很快很含糊。

　　但蒋离还是听清了。虽有惊讶，但是更多是祝福。

　　赵盼芝继续说着：“我知道你觉得很突然，我也是。按道理来说，到我这年纪了，早就应该想开，不应该再向往婚姻。可是，当他掏出戒指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心动。”

　　“我知道的。”蒋离重复了一遍她想改名时，赵盼芝对自己的说的话，“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权利决定自己想要的人生。”

　　其实蒋离明白，赵盼芝一直相信爱情、向往婚姻。她担心的是女儿不能接受。可是两人虽然血脉相连，但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中年人的效率格外高，大抵是蹉跎了半生，不想再浪费时间。刚求婚就定下了要一起过年，领证后先见一下双方亲朋好友，年后就办婚礼。

　　赵盼芝的新婚丈夫是江城人，赵盼芝正好借工作调动也去了江城。

　　所以大年二十八，蒋离直接买了直飞江城的机票。

　　年关将至，蒋离并不是从N省省会的机场起飞，而是边陲一个小机场。机场简陋得像一个车站，她在这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阿达。
　　就是蒋离采访过的那个民族歌手。

　　还是阿达先认出的蒋离，彼时的蒋离正坐在长椅上回一个名为“繁星”的MCN消息。

　　从蒋离写指月山的第一篇博文爆，就开始陆续有MCN机构找上门想签约。随着她的流量持续走高，MCN的数量越变越多，公司规模也越来越多大。

　　虽然许多MCN开出了诱惑性的条件，但蒋离始终没有心动。她刚辞职，还没做好从一个围城出来又迅速进入另一个围城的准备。况且，发攻略本就是为了兴趣，不想表达的自由被束缚。

　　直到繁星找上门。

　　繁星原本是个杂志社，早年的招牌是旅游攻略杂志。在互联网平台、电子地图还没那么发达的纸媒时代，繁星靠手绘地图、美食寻宝等等创意攻略，杀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但新媒体的到来给了传统出版业一记重创，许多老牌杂志社都纷纷面临减刊、关门。繁星的策略是，同时发展电子刊物、直播带货和自媒体，开源的同时反过来再带动纸媒的销量。

　　繁星的MCN业务刚启动不久，为表诚意，业务负责人亲自邀请建议蒋离签约。

　　繁星MCN部门总监花了一整版的篇幅向蒋离强调了自己的诚意，从品牌理念聊到不会限制她的创作自由。

　　蒋离心动了，却并不是心动签约，而是问总监杂志还收不收杂志编辑。

　　女总监很惊讶，也很实诚：【你确定吗？我们这边编辑的薪资可能达不到你的预期哦】

　　两人交谈中，她也知道蒋离上一份工作是在F厂。作为互联网大厂，不论是哪条业务线，都一定比传统行业的编辑多许多。

　　蒋离：【没关系，薪资目前不是我这边最看重的】
　　如果她看重钱，就不会轻易从轻梨辞职。毕竟对方能给到的，已经是文科应届毕业生天花板。

　　没有像其他同事一样，继续苟在轻梨，等着N+1的赔偿，或许是因为她傻。或许是...
　　她也想试着做个‘理想主义’。

　　业务总监那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大约半分钟，最后发来一条：【好，那我把你的微信推给隔壁部门】

　　蒋离发了着谢谢，同时就听到了有人叫自己。

　　在这里偶遇的......会是谁？她抬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阿达。

　　“您还记得我？”蒋离惊喜，站起身和阿达面对面，难免有些局促。

　　“印象深刻。”阿达淡淡一笑，问，“来这边出差？”

　　蒋离不好意思：“辞职了，现在就到处瞎转转。您在这边采风吗？”

　　阿达：“对，看看有没有新灵感。”

　　蒋离还想在说些什么，广播里忽然开始播报登机航班号，正是自己要飞的那一班。

　　她有些不舍，掏出了草原上买的纪念品——一个巴掌大的蒙古包，递给阿达：“我得走了。超级喜欢您这次发的那首《藏》，期待听到您的下一部作品。”

　　阿达愣了一下，接过蒙古包挂到了随身背包上：“谢谢。”

　　等蒋离走动登机口前，忽然听到阿达在身后大声说了句：“有空再约采访！”

　　蒋离回过头，看见阿达单手插兜，洒脱地朝自己挥了挥手。

　　——

　　今年，是蒋离在江城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几年的经济低迷特殊时期后，复苏的第一个年。

　　城市禁烟花炮竹的禁令难得放开，夜空被绚烂笼罩。

　　赵盼芝没有拘着蒋离，怕蒋离不自在，没让她住新房里，而是征求意见后帮她在小区门口的酒店开了房，告诉她可以自己随便玩。

　　蒋离啼笑皆非：“我都26了。”

　　赵盼芝拍拍她的肩膀，整个人的状态柔软了不少：“多大都还是我的孩子。”

　　年三十晚上，在家吃过团圆饭后，老家就在江市的本科室友小唯得知江离来了江市，邀请她去城市的湖边放烟花。

　　小唯和蒋离正相反，她特别恋家。去京城读书只是填报祝愿时出的意外，毕业后和谈了4年的男友毅然分手，回到老家进了体制内。

　　“行走中国的感觉怎么样？”小唯笑问。
　　大数据很精准，让她刷到了蒋离的旅行日志。

　　“还......行？”蒋离点燃手里的仙女棒，“挺新奇的。你呢，回江市的感觉如何？”

　　“挺无聊的。”小唯实话实说。

　　本科最后一年，蒋离想考研，小唯想考老家公务员，俩人天天泡图书馆，双双获得offer。

　　当时都以为是得偿所愿。

　　“不过。”小唯补充，“我接受这种无聊。这是我回家要付出的代价。”

　　蒋离很惊讶于她会这么说。

　　小唯见她讶异的神情，忍不住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蒋离故作老成地纠正：“是长大了。”

　　夜空中突然绽放了一个巨大的烟花，骤然亮起的照亮了彼此的脸庞。小唯看着蒋离亮晶晶的眼睛，由衷感叹：“你状态真的变好了很多。”

　　蒋离有意掩饰，“我状态什么时候差过？”

　　小唯：“上半年我回京城的时候，咱俩见那一面，你状态就挺差的。”

　　蒋离无话可说。
　　那一阵赶上公司换工区，她为了租房和业务调整忙得焦头烂额，见到小唯的前一天，刚熬了个大夜。

　　两人又在江边谈了会儿心。晚上10多钟，江边的人渐渐散了，小唯说：“把酒店地址发我一下，我送你回去吧。”

　　蒋离推辞：“不用麻烦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

　　“一脚油门的事。”小唯不容她推辞。

　　“你会开车了？！”蒋离讶异，本科的时候小唯考驾照，在科目三挂了三次。

　　小唯神秘一笑：“我男人会。”

　　原来这才是今天的压轴重头戏，蒋离成了本科寝室第一个一睹小唯新男友芳容的人。

　　小唯本科的时候一直不热衷于谈恋爱，大概是因为有一颗归乡的心，总觉得在京城谈了恋爱也迟早要分手。毕业回老家，因为练车，在驾校“捡”了个男朋友。

　　小唯的男朋友不算太高，1.75米左右，中等身材，长得温文尔雅。两个人站在一起特别般配，看着她俩有说有笑有来有回，蒋离内心自动开始播放eason那首《稳稳的幸福》。

　　临别前，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唯扭头问了句：“羡慕吗？”

　　蒋离摆了个无语的表情：“你说呢？”

　　小唯边笑边说：“羡慕就自己找一个，Open一点。别瞻前顾后那么多，因为很有可能选来选去都未必是对的。”她还在隐喻两人本科毕业前的选择。

　　小唯的男朋友不知其中深意，只是故作不满追问：“难道我不是对的人吗？”

　　-

　　酒店房间墙壁上的挂已经指向11:59，今年走向了最后一分钟。

　　手机忽然响起来电，蒋离心脏莫名漏了一拍，看向来电联系人，是妈妈。

　　松了口气，接起电话：“喂......”

　　“真的不来屋子里一起跨年吗？”赵盼芝问。
　　她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大概还有一些男方的亲戚，电视里放着春晚。

　　蒋离摇头：“我已经准备睡了。”

　　“那行。”赵盼芝没再勉强蒋离，随着春晚主持人的10秒倒计时，她说了声，“新年快乐，乖乖。”

　　只有很小很小的时候，蒋离才听见过她喊自己乖乖。

　　“新年快乐。”蒋离回答，然后用更大的声音说了句，“新婚快乐。”

　　挂完电话，已经是12:01，时间正式迈入了新的一年。

　　在一众卡点的微信新年祝福中，有一条特别醒目。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