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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贯满盈(一)
之所以秦婉会改主意出去送他,是因她晚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她和蔺珩一起去了乌孙国,刚进城门就听说卫国和乌孙开战了,蔺珩忙拉着她东奔西跑躲避乌孙人的追杀,后来更是舍命帮她逃出城,说害怕她死了,影响自己前途。
她醒过来后觉得好笑,蔺珩死到临头了还担心影响前途,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头一次做比较轻松的梦。
她问芸妈妈蔺珩走了没有,芸妈妈便又提议去送送。秦婉想到他在梦里保护自己,遂决定去看他一眼。
待她走到门外,蔺珩的马车虽然已经出发,却并未走远,她看到他回头,想到和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索性直接回去了。
日复一日,京城里也渐渐有了春意。蔺府比秦府小一些,不过两进两出的院子,没有池塘,也没有花园,看起来有些单调乏味。
趁着初春时节,芸妈妈便带秦婉去街上挑选花苗,主要是想让她多走动,不要总在家里闷着。
秦婉本来没有心思装扮那小院子,但看到一株株茁壮的小花苗,加上小贩一个劲儿地描述花开以后有多漂亮,便也买了二三十株。
回去以后,和芸妈妈,霜儿,冬禧一起种到后院。
刚种完花,就看见阿成在后院门外候着。
丫鬟为秦婉端来两盆水,秦婉边净手,边问阿成什么事。
阿成说秦府外的茶棚里来了一位鸣冤者,不知如何处理。
那茶棚本来就是秦婉出钱办的,秦廷茂没有反对,却也没有管过。
她如今嫁出去了,再指派秦府家丁去看管有些不方便,便让跟随自己陪嫁的阿成每日去那里看管。
阿成自然愿意,这份差事轻松,还能伸张正义,每天都让他感觉很充实。
通常情况,听完冤情,阿成都能三两句告知鸣冤者去哪里申冤,甚至提点几句事情该如何解决。
可是,这次却有些特殊,特殊的不是鸣冤人,是鸣冤人想要控告的恶徒。
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的表弟,张桦。
秦廷茂姨母江氏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便是这张桦。
一听是他,芸妈妈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阿成道:“我怕我说不清楚,鸣冤的妇人就在门外,小姐可要听她当面讲述?”
“带进来。”秦婉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阿成随即小跑出去将一位妇人带了进来,对妇人道:“这就是我们小姐,你一五一十地说,不可有半句虚言,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妇人立刻跪下发誓道:“我若有半句假话,定让我浑身生疮害脓,死无全尸!”
秦婉让阿成扶她起身,到一旁石凳上坐下说。
见她情绪不稳,秦婉便又命丫鬟打一盆干净的水来给她洗脸。
妇人含泪道谢。
她洗净脸后,秦婉这才看出这妇人年纪并不大,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脸上虽有不少伤疤,却仍看得出是个美人。
秦婉语气温和,道:“你为何鸣冤?”
妇人开口说道:“民妇孙氏,家住鲁州坪乡。”
鲁州坪乡是秦廷茂老家,秦婉听说过,却并未去过。
“正月十五,正值元宵节。我与丈夫,还有小姑一起去城中,丈夫与熟人聊天,我和小姑便去买些东西,遇上张桦等人,张桦派人拦住我们,说我貌美,邀我去他家中坐坐。我严词拒绝,他却置若罔闻一般摸我,我打开他的手,他立刻恼羞成怒,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拖走。”
妇人说着,又开始掉下眼泪,秦婉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更恶劣的事。
“我大叫着喊救命,小姑来帮我,拾起路边的竹竿就要打他,却被他的手下夺去,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一齐动手,将她脊骨踹断。”
在场的人听到此处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泪如雨下,“我那小姑才十三岁啊,人就那样废了。”
“我被他一路拖拽,他还一路笑着对围观的人说我是□□女,他给了钱,我没有办事。我丈夫看到这一幕,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上前对他说定是搞错了,请他放了我。那张桦说放了我也可以,但要求我丈夫从他□□钻过去,否则,他不相信我们是夫妻。我丈夫深爱我,知道我被他抓走定无好下场,便真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样做了。”
“他们嬉笑着凌辱完我丈夫,却再次出尔反尔,高声说我是出来卖的,问我丈夫知不知道,问我丈夫我多少钱,他们不断激怒羞辱我们夫妇,我丈夫忍无可忍,跟他们动手,我也激烈反抗,却被张桦按在地上砸了数拳,我的丈夫……更是活生生被当街打死!”
秦婉听到此处,简直觉得头晕目眩,恨不得将亲手将张桦剁碎,从牙缝中挤出数声“该死”!
妇人接着颤抖着声音道:“后来官府终于来人了,却包庇恶徒,认定我们是互殴,张桦等人扬长而去。我只得为丈夫收尸,带小姑治伤。小姑撑了半月,却还是去了。家中长辈都决定认命,不想我因鸣冤再搭上性命,可是…可是我哪怕死,也不甘心就这样继续看着张桦逍遥法外!”
孙氏一个弱女子,一路上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才到京城,先后去了大理寺,去了京兆府,一听说她要告秦廷茂的表弟,都将其拒之门外。她实在是被逼无奈,决定去秦府,找秦廷茂鸣冤,这才遇到阿成。
院子里众人听完妇人的话,无一不是愤懑不已,冬禧道:“我早知那张桦是个畜生,不想他狗仗人势到如此地步!”
“那张桦在坪乡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只要是他张家看上的田地,便用自己手上的薄田强行换走别人的良田,田地是农民的命,怎可愿意?有老人坐在自家田地里不走,他们便上去直接将人打得半死,再诬告对方先动手。当地县令因他与宰相大人有亲属关系,便长久以来对其包庇。”
说着,妇人向秦婉跪了下去,声泪俱下:“还请小姐带我见宰相大人一面,听闻宰相大人清正廉洁,我不信宰相大人会纵容表弟如此败坏自己名声。”
面对妇人如此请求,秦婉却并没有当即答应,只是将妇人扶起来,对妇人道:“告诉了宰相大人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将张桦那群手下严惩,对张桦本人,轻则打骂责罚一通,重则关进牢里做做样子,狱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过几年放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和你的家人进行报复。”
孙氏满脸泪痕地看着秦婉:“可是……难道就这样什么也不做,放过他吗?”
“你若信的过我,就听我的暂时不要去见宰相大人,以免打草惊蛇。我来给你想办法,让他偿命。不过,这件事情急不得,怕是至少三五个月。”
在来的路上孙氏便听阿成说了他们家小姐的为人,方才看秦小姐对她的态度,也明白面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姐可能是唯一能够帮自己的人。
“我怎会信不过小姐,别说三五个月,就是三年五载,只要能让张桦伏法,我死也瞑目了。”孙氏的眼神如看救命稻草一般。
秦婉便让孙氏暂时不要回去,由冬禧给她找地方住下。
安顿好孙氏,秦婉便开始想办法如何派人去坪乡县查清张桦的罪证。这时,芸妈妈却走了进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芸妈妈坐到她身边,道:“栀栀,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该知道。”
“什么事?芸妈妈。”秦婉看了一眼芸妈妈攥得发白的手指,心中的担忧胜过好奇。
“栀栀可还记得我当初被秦老太撵走之事?”
那件事发生时,秦婉太小,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时张桦还住在秦家,芸妈妈被秦老太撵走,冬禧也被打了一通,差点也被撵走。
只见芸妈妈胸口起伏明显,将回忆中的事和盘托出。
秦婉听后,握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心脏狂跳不止,她定要要了张桦狗命!
第二日,秦婉先是从杏花酒家点了两条鱼,命人装在食盒里,而后回到了秦府。
到秦府后,秦婉让人把鱼拿去厨房,便跟两位姨娘聊天。
很快便有下人告诉了秦廷茂秦婉回府的消息,秦廷茂送走门生,便往后院走去,一见秦婉便道:“今日怎么回来了?”
秦婉起身行礼,道:“我上次尝到一家酒楼的鱼好吃,便带了两条回来给您和姨娘们尝一尝。”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还能有这份心?”秦廷茂话说得难听,眉心的皱纹却难得地舒展了许多,“既如此,那便留下吃完饭再走。”
吃饭时,江氏自然也知道桌上的两条鱼是秦婉带回来的,一会儿说鱼太辣,一会儿说鱼刺太多。
秦婉心道:最好现在就把你辣死,卡死。
“她一个孩子,哪里懂什么老年人爱吃的菜,难得她有这份心意罢了。姨母您多喝些豆腐汤,这肉也肥软,多吃些。”秦廷茂嘴上说着,却并未给江氏夹菜。
那秋蓉见状,忙给江氏盛了汤,夹了肉。
秦婉将一切看在眼里,开口道:“好几年没见到表叔了,听说表叔家的表弟也好几岁了,什么时候姨奶奶让他们来京城玩呀,大家也好热闹热闹。”
话音刚落,两位姨娘看秦婉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不敢相信秦婉会说出这种话。
但江氏一听这话,顿时面有喜色,她本就想让自己儿子儿媳进秦家,好方便以后争夺秦家财产,只是没有好的契机开口,便立即道:“既然婉丫头想他们了,我就遣人问问他们得不得空上来。”
接着又转向秦廷茂道:“你那侄子也该是读书的年纪了,坪乡再怎么说也是个小地方,他又没有你这种禀赋资质,若是到京城来,兴许能好好读书。”
秦廷茂先是看了秦婉一眼,不知她嫁个人怎么变了如此多,又看向江氏道:“能来京城读书自然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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