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夫

作者: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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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0 章


      青山楼后阁,人影重重叠叠,远远近近地站着,竟无丝毫的喧声乱音。
      从瞧见一个人出现后,满座青山楼便静寂了下来,无人敢乱动,无人敢喧哗。
      其他被抓捕回来的弟子个个乖得像鹌鹑,唯独那人被强行按压跪在地上,厉声笑骂着,模样已然癫狂。
      “好啊好啊,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肆无忌惮。”
      “这青山楼还算是京家的青山楼嘛?偌大家业怎么能让一个白眼狼空手骗了去!”
      “老楼主啊老楼主,当年你们几代辛辛苦苦一手创立维持的青山楼,如今竟被白白的送人糟蹋了,你老在黄泉下可看好了吧,看这青山楼迟早会败与外人之手!”
      满院子的人就看着他一人指桑骂魁,嬉笑怒骂,一时间热闹的不行。
      发鬓簪花,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跟随而来,站在旁边看他上怼天下怼地,与他同伴多年,奔着几分同伴情谊便好声劝了两句。
      “老方啊,你被抓是因你领着弟子违背了楼里的规矩私下结党,并非楼主故意冤枉你,别再发疯了,好好的认罚认错,以后楼主说不定会开恩放了你的。”
      “他就是故意排挤我,他这个位置坐的不干净,就活该被人说,我就要说,说给所有人都听到!”他愈发高声,面貌狰狞的喊叫着,“他有脸坐,难道没脸认?!”
      裴寂作为唯一的外人简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看他们两个竟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任由这人高低怒骂,横竖觉得古怪。
      他扯了扯京墨的手,惊疑的问道:“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还不喝止他,继续听着他胡言乱语?”
      被他捏着手腕的京墨看向他,漆色的眼眸微闪。
      她自是不愿听这人畅意怒喊,可京潭没有开口让人阻止,她们便无人能出手。
      从他坐上楼主之位的那一刻,楼里私底下的风言风语就没有停止过,时至今日终于才借由这人的嘴爆发出来。
      河道淤塞易疏不易堵,他就是故意让众人听着,看着,然后杀鸡儆猴才能以绝后患。
      但杀鸡的人不是他,也绝不该是他。
      京潭优哉游哉的摇着扇子,宛如站在春风拂柳之中悠然自得,还好整以暇的笑着反问他:“骂了这么久,骂累了没有?”
      一双含着春水的桃花眼半遮半掩在扇面后,笑意盎然,隐有挑衅的嘲然。
      “若是骂累了,我就送你回地牢去休息,你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一辈子充足的时间,大可尽情的在地牢里骂我呢。”
      “京潭,你个无耻小人,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那人气得失去理智,破口大骂。
      “你一个卑贱的叛徒罪子,当初怎么坐上的这个楼主之位,这些年你心里清楚,我们大家也清楚,你当楼里的人真心信服你这个楼主?!大家都是等着看好戏,看鸠占鹊巢的贱东西能继续坐安稳这个位置多久,到时候你肯定会摔的比谁都惨!”
      话音未落,京潭的眼神陡然冷沉,仍是没有开口,而身后的京墨却是脸色大变,忽地微微动了。
      也不知她怎么做到的,紧紧抓着她的裴寂忽觉手心一空,扭过头的时候,便见身旁虚影一晃,再晃眼的功夫,京墨的身影就瞬间出现在那兀自叫嚣的男子面前。
      只见她衣袂飘飞,扬袖一甩,旁边的青衣弟子腰间佩剑铿锵一响,长剑凭空飞出,被她反手接住向前一斩,银光闪过众人眼前,一抹血痕顷刻洒落在地。
      那人的眼睛还在狠狠的瞪着京潭,嘴巴尚在蠕动,便已是尸首分家,血洒满地。
      头颅落地的一刻,京墨执剑回身,当着其他犯错的弟子与身旁众人,面无表情的冷声宣示道:“尔等记住,胆敢轻言折辱楼主者,皆杀无赦,人人可斩!”
      语落,她再甩剑尖,长剑沾上的血珠被甩落在地,手腕轻松,拿着的剑便被她眼也不低的反手一扔,长剑直直插回那青衣弟子的腰间,不出丝毫差错。
      从头到尾她的衣摆上没沾上一滴血,一根头发丝,杀人干脆利落,说话掷地有声。
      除了京潭与裴寂,满院竟是无人敢违,埋头称是。
      这个过程很短很快,短短眨个眼的功夫便结束了,裴寂甚至没看得清她是怎么抽出的剑,怎么杀的人,怎么送回的剑。
      太快了,快的像是一道光,诈然之间刺得人眼前一亮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京潭站在傻愣愣的裴寂旁边,手指拿扇,慢扇轻摇,眼睫低垂,眼底晦涩不明。
      过了会儿,他忽地笑了一下,侧眸看向裴寂,笑得温雅如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楼里发生的一点小意外,倒是让裴城主看了笑话。”他温温和和的笑着说道,“今晚裴城主就在楼中将就一下,在下也同她仔细交代几句,明日再启程不迟。”
      被京墨杀人一幕惊到的裴寂尚且有些回不过神,呐呐地应好。
      于是京潭温雅的笑着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京墨从容离去,留下乌鸣陪在他身边,负责安排他的住处事宜。
      京墨一走,院前跪着的十八飞云令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目送这对主仆离开后,一大一小站在原地目目相对,好久无言,气氛莫名尴尬。
      其他弟子们不敢上前惊扰贵客,悄声处理完地上的尸首,再把其余抓捕回的弟子关回了地牢。
      这一次没有京墨在旁边看着,犯错的弟子们也是乖乖配合,一字不敢多吭。
      等到弟子们纷纷退下,打扫的干净后,裴寂看了眼周围,再看向旁边脸庞稚嫩,眼神透澈的年轻少女。
      “小丫头,我今晚睡哪啊?”
      “裴大哥想睡哪?”乌鸣嘿嘿的笑,“你想住哪,我就安排你住哪。”
      裴寂摸着白皙的下巴,不假思索的道:“那肯定想住离你师父最近的屋子。”
      乌鸣眨巴眨巴眼,天真又诚实的回答他。
      “不可以诶。”
      裴寂的脸立时垮了:“为什么?”刚刚才说我想住哪都行呢,一谈到你师父就反悔,不讲诚信的小骗子!
      “有规定的,师父的藏花小楼旁边不能住任何人。”乌鸣可不知他的心里话,认认真真的向他解释。
      “这方圆十亩的屋子皆是师父一人独居,就算我是师父唯一的弟子都不可以住在附近。”
      那头戴花簪的美妇人见他面色不悦,怕他不信,也笑着附和。
      “小少主所说为真,这附近的屋子不仅不能住,而且无故不得靠近,连杂活丫鬟也不允许,否则会降下楼里最严厉的责罚,这是老楼主在世时就定下的规矩,至今无人敢违,还请裴城主另选一处吧。”
      裴寂越发觉得这楼里处处的古怪。
      但他一时半刻理不清诸多古怪的源头,只得暂时按下不表。
      当日他被安排住在一座小竹楼,离京墨的住处隔了三座亭阁,五道拐弯,就这样都算是离得比较近的居处。
      虽然乌鸣和那个叫神玉的美妇人再三言明他不能靠近京墨的屋子,但裴寂又怎是乖巧听话的性子?
      到了夜晚,门口有人守夜,他便驾轻就熟的从后窗爬了出来,偷摸往京墨屋子的方向靠。
      可这里不是他的奉云城,上次他能通顺无阻的偷摸夜探客居,是巡夜的侍卫们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对他拙劣的藏身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到了这规矩森严的青山楼,就无人会惯着他了。
      因此不出意外的,裴寂才穿花丛过两道弯,就被两名守路的拿刀弟子冷眉冷眼的拦阻挡下。
      那两名弟子白日里没见到裴寂,但瞧他穿着富贵也知非寻常人,便好言告诫他夜晚楼里不可乱走,要他乖乖回房。
      裴寂在奉云城自由惯了,傲着性子不肯退,没说两句话就闹了起来。
      那两名弟子恪守规矩,看他蛮横不讲理,就打算强压着他去见楼主。
      裴寂不懂武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就打算赶紧跑路,却是哪里躲得过他们伶俐的手脚。
      眼见柔弱的裴寂要被他们粗暴的按倒在地,忽听两声轻灵灵的冷斥响在夜空之中。
      “老六老八,速速住手!”
      三人闻声回头,就见两个扎着双鬓,手戴花枝的女童踏林穿叶而来,身后则是一名薄薄玄纱的高挑女子,还有一个样貌年轻的绿衣少女陪伴在侧。
      那女子来势匆忙,只着一套长衫便服,在两名女童的恭敬垂首中轻飘飘的落地,衣袂如雾如云,未束的黑发飘散在空中,几乎融入了沉沉夜色里。
      她衣着简单而不朴素,白净的眉眼端庄且英气,只往那里袅袅一站便威严无比,不语自吓,令人不敢轻易放肆。
      一见到她,那两名嚣张严肃的弟子立刻神色凝重,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你终于来了!”裴寂一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最大的靠山,快步冲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跟她委屈巴巴的告状。
      “他们死活不让我来找你,还说我违背什么劳什子的破规矩,要抓我去见姓京的呢!他们欺负我,你快惩罚他们。”
      京墨稍稍偏头看着他,心里着实无奈。
      她就知道这人一时半刻都不会消停,所以一入夜便主动来寻他,免得他又像上次一样的乱来。
      不想才晚到半刻,他就和楼里的弟子闹的又叫又争,该说这就是他的作风么?
      不管出现在哪里,他永远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青山楼处处布有机关,没有人领着很容易误碰,你真的不该乱走。”她叹着气的说道,“幸亏他们及时拦住你,否则你一个人遇上了机关很危险。”
      裴寂听了却没有丝毫的愧意,紧拉着她的手,脸上得意又骄傲,一双凤目亮的如同星辰璀璨。
      “你关心我的安危是不是?”
      他笑眯了眼,一张娇色玉面浮起薄薄的红:“我就说你心里肯定关心我关心的不得了,之前还装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呢,果然是在骗我!”
      京墨默了一瞬,没有答他,而是转头看向那两名眼睛都瞪大了的弟子。
      “不必在意,你们回屋吧,此事不必禀报楼主知晓。”她道,“他今夜跟着我,不会再出来了。”
      那两名弟子震惊的不得了,又不敢吐露一字半语,只得僵脸应是,转身同手同脚的离开。
      等到他们一走,京墨看着眼前傻兮兮笑着的裴寂,心里再次叹了口气,便拉着他往自己的住处走。
      “师父,”乌鸣站在一旁,有些不快,有些不愿,“这么晚了,你要带他回自己屋去吗?”师父都没有主动留过自己在屋里过夜。
      “我不看着他,难道又等他自己后面跑来,非要闹得主人都知道不可么?”京墨拉着裴寂一边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的甩下话。
      “事情刚才我已是说的差不多了,你们今夜回去好好休整,明早便出发。”
      乌鸣无话可说,眼睁睁的看着裴寂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家师父身后,笑容灿烂如花,一脸幸福的冒泡。
      两个女童站在她身边,笑嘻嘻的,又娇俏又可爱,机灵的像两个狡猾小鬼。
      “小少主吃醋了。”
      “吃醋了吃醋了。”
      乌鸣霎时脸红,恶狠狠的瞪她们:“你们两个话痨不张口,没人说你们是哑巴!”
      两个刚刚到她腰高的女童是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身躯娇小,模样可爱,又很爱笑,极其容易勾起一阵泛滥的母爱。
      可若是被她们年幼娇小的外表迷惑,只把她们当做普通孩童看待,那就蠢的无可救药了。
      三年前这对双胞胎被楼主带入楼里,之后却随侍在京墨身边,练得一张不怕死的碎嘴,典型的人小鬼大,见她恼了也不知收敛,凑在她身边一唱一和的说着话。
      “哎呀,妹妹,小少主恼羞成怒了!”
      “错了,姐姐,小少主明明就是爱而不得!”
      “你们再多嘴,”乌鸣气的想揍她们,“我就告诉师父,让师父把你们两个换了!”
      “可我们天生话多啊,”姐姐小蛮笑眯眯的,张嘴气死人不罢休,“这怎么办呢,要不你报警吧?”
      乌鸣不知道报警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她们仗着是京墨的随身侍女,又是跟着楼主学习武功有恃无恐,性格恶劣的厉害,在楼里除了师父与楼主,那是路过的狗儿都要耍一耍的。
      她不愿再搭理她们,就闷着头往相反的方向走。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小少主同我们说话啊!”妹妹小奴跟在她身后,故意挑衅,“难道你的声带掉家里了?”
      “滚,不然杀一个留一个。”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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