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不科学的空间干涉

　　“System Scan”，在学园都市接受过能力开发的学生中每年至少一次进行，是确定能力者的能力水平的主要依据，食蜂操祈借用这个词汇只是习惯性的表达，对于此刻的岩永薰来说，她需要的是切切实实的体检，评估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定手术的具体时间。

　　检查地点是在才人工房，穿上特质材料、装饰有电极贴片一般的可以扫描和监控身体各项指标的实验服装，戴上头盔，躺进高科技棺材一般的装置设施中，就是身体检查的所有步骤，服装里层涂了传导药水，黏黏糊糊的让岩永薰感到不舒服。

　　“空间干涉”，本质是对空间内的存在的位置进行观测和改变，表现形式为位移，需要计算物体移动前和移动后的坐标。

　　学园都市所有空间移动系能力者的原理都一样，先跳脱三次元思维，在十一次元上找出起始点和目的地的座标，然后演算出移动向量。不受限于三次元的制约，能够自由往来于空间之中。

　　听起来很方便，但弱点却足以致命。

　　这样的演算行为，跟一般的超能力者在脑中建构出的简单命令文，例如“发出火焰”、“发出雷击”之类，在复杂的程度上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因此，能力者必须保持稳定、冷静和理智的心理状态，做好进行庞大和复杂运算的准备，一旦陷入剧烈疼痛、焦躁、混乱的状态时，将无法使用空间移动。其次，由于不同维度上坐标换算十分复杂，一旦计算出错，产生误差，空间移动出现失误，很可能会出现结标淡希那般将自己的脚移动进墙内的行为，造成重大损伤。

　　通常来说，空间移动能力稀有，能力者也往往都会受到各种限制，比如起点必须为自身坐标，无法移动复数物体，移动物体的质量和距离都有局限等，还有能力只能将自己移动到目标身后。因此，起点和终点都不固定的结标淡希在能力强度上已经为系统内的佼佼者，撇开心理创伤不谈，在能力等级上，她与Level 4的差距足以令她成为实质性的Level 5了。

　　只是败在，同系统内出现了“空间干涉”。

　　将十一维和三维空间进行对应，找出坐标很难，哪怕如结标淡希也必须随身携带手电筒加以辅助，“空间干涉”具有碾压性的一点就是跳过了这一步骤，“空间观测”对于调整距离的实际含义就是确定了地图，提前获得了其中每个物体的精准坐标，这一切靠潜意识的计算就可以构筑完成，因此无论是计算坐标还是向量对于岩永薰来说都丝毫不耗费力气，几乎没有延迟，她远比其余空间能力者更快、更精准，并且只要尚且具有些微意识，就可以精确发动能力。

　　唯一令研究员感到迷惑的是，“空间干涉”的移动似乎并不是发生在十一维，或许在岩永薰的“个人真实”通过AIM立场散播出去的时候，她对于空间的干涉就已经影响到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了，实际可以理解为她在自己创造了一个新的“相位”，叠加在原来的世界上，就像是重复的图层，她通过剪切和移动这个“图层”的部分来对其同坐标的物理世界的存在（位置）进行改写。

　　理论上，她对于与“相位”重叠的现实世界的存在有一种全知的能力，当她的本质与科学获得的超能力相加，无论是科学还是不科学的存在，都能被感知和“看”到，只是单个控制的最小级别只比重子小些罢了，仅仅指大小单位，并非从物质组成意义上，这也是岩永薰具有多个“视界”选择施加能力的原因，并不是说她只能通过移动质子来移动物体。

　　“空间干涉”的能力名字存在一定的迷惑性，假如将空间当作一种存在、介质、和载体看待的话，她无法直接压缩和切割空间，只能影响空间里的存在，事实上，空间也无法被切割，这里的空间并非指科学家研究的“空间”，也并非可以通过引力一定程度上压缩的“空间”，而是在非物理的层次上，上升到世界——

　　既然主世界的背面是“里世界”，那么可以理解，所谓的空间缝隙，其实就是“里世界”的门，这种缝隙无法人为制造，随机出现，就连岩永薰也只能认知，而非打开或者关闭。

　　另一种角度说，具有庞大活跃性和侵蚀性的里世界，法则在那里扭曲，如果有天“门”增多了，将其理解为“里世界”的侵蚀速度增快了，世界会由此毁灭也不一定。

　　而她通过“观测”获得的“坐标”，也并非是十一维或者三维的物理坐标，是一个具有全新基准点的、在新的相位内的、只有她自己可以理解的坐标，这个坐标系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它和现实世界的坐标是对应的、可以换算的，而“空间干涉”的传送距离没有上限，哪怕超过了“观测”的范围，只要确认了安全的坐标点，岩永薰就可以无视距离限制将自己传送到一个陌生的、崭新的地方，对于熟悉之处更是驾轻就熟。

　　并且，空间干涉与普通的空间移动还有一个重要区分，空间移动移动的是物体，这个物体在意义上是一个可以被触摸到的整体和实体，无法移动空气。比如空间移动移动的是某个人，可以选择移动或者不移动人的衣服，但会保持完整，而位移移动的是空间单位，这个空间单位可以在微观粒子大小的基础上自定义，比如可以选择只移动手臂。而当一定范围内所有空间粒子的位置被控制保持不变，就会产生近似于“时间静止”的现象。

　　“空间干涉”的性质与现有科学理论不符，仅凭科学手段也无法复制，这种情况在学园都市并不罕见，比如，目前Level 5中的第二位，垣根帝督，能力名为“Dark Matter（未元物质）”，能够能够生成并控制“并非这个世界上原本存在的基础粒子（以及由其产生的物质）”，以及改变它们的物理属性。

　　丝毫没有道理可言。

　　但如果考虑到能力者货的能力的本质是使用异于常人的法则将微观的世界加以扭曲，获得只属于自己的个人现实。“现实会依照所见之人的想法不同而被扭曲”，某种程度上也是“心想事成”，那么出现一些超现实且无法解释的元素，也可以理解了。

　　不过，或许在外界看来，号称用科学恢复魔法辉煌的“科学圣城”学园都市，其实也是一个充满魔幻色彩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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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小薰醒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呢？

　　岩永薰昏迷的那个晚上，食蜂操祈一直守在她身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总有许多话想说，见到好友终于脱离危险的喜极而泣，表示再也不离开她身边的发誓赌咒，要求她好好照顾自己的由家长姿态发出强烈警告……因为太多了堆积在一起，反而不知道先说哪一句，比口中语言更快付诸行动的是泪水，没有阻断的泪水从眼眶中纷涌而出，大颗大颗砸下，心脏都纠结在一起，强烈的痛楚，让食蜂操祈禁不住弓起身子。

　　是内疚，愧疚的快要死掉了，“心理掌握”是错误，食蜂操祈是错误，她的存在就是一直在给小薰带来磨难，如果不是跟她做朋友，如果不是自私地想要一个奇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小薰不会成为木原归序的目标，不需要承受这些……

　　还有上次，上次的Deadlock也是，她是不是该在那次事件中被攻击死掉，反正除了小薰，根本不会有人来拯救她，食蜂操祈不该被拯救，应该从世界上消失，跟心理掌握一起。如果没有她，小薰会过得更好，没有这么多事，不需要承受这些，她做错了那么多选择，那么自私。

　　但事实是，她无法自私地想要拥有一切。

　　“为什么要哭？小祈，为什么要哭？”

　　虚弱的声音，那么轻，像是菲薄的、随时会融化在空中的细雪，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奇异的澄黄眼眸如同熹微的晨光，那么温柔地注视着她的朋友，食蜂操祈却不敢抬头，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她泣不成声，“对不起……”

　　无法说出更多，难以启齿，心底一部分还犹豫着、祈求着不要否定这一切，那些在一起的时光，快乐的情感，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把自己埋在壳子里，好像不抬头就不需要面对似的，食蜂操祈忍不住颤抖起来，犹如害怕接受审判的罪人那般颤抖起来，她等待命运的大锤落下。可是没有疼痛，也没有灵魂被击碎的崩溃，只有温柔——有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头顶，摸了摸。

　　“小祈不要哭了，”女孩弯起眼睛，虚弱的笑容笑容甜而柔软，“だいじょう——ぶ……”

　　尾音轻轻上扬，后落下，像是一滴雨水落入湖泊那般静而柔，能包容一切。

　　食蜂操祈怔怔然抬起头，泪眼朦胧，原本时刻闪亮着的十字星也因泪水变得模糊，不稳地颤抖着，原本白皙的鼻尖和脸颊都哭出了晕红，忍不住更用力抽噎了起来，捂住脸，是羞愧也是抱歉。

　　岩永薰摸着她蜂蜜色的长发，眼睛弧度弯得更深，轻声道，“其实，小祈才像小孩子吧……”因为身体虚弱，总要断一会，才能继续说接下来的句子。“虽然总是表现出很厉害的样子，却也有脆弱的一面。”

　　反常地没有反驳这样“不大人”的形容，金发少女沉浸在懊悔的情绪中，“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牙齿咬破下唇，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大喊出声，把不愿意面对、不愿意说出口的话语用这样无可挽回的方式说给人听，到最后声音低下去，和泣音混在一起，还是觉得悲伤。

　　“没关系，能够保护小祈，我也很高兴。”

　　真心地这么说着，伸出的指尖如月光般柔亮，触碰上因食蜂情绪激动而发烫、发红的面颊，沾染了温热的泪水痕迹，指腹的水泽，像是一粒碎钻，即便微小，也绽放着属于自己存在的光彩。

　　“小祈不是说过吗？朋友要相互保护，所以，这是我存在的意义。在被人伤害、没有人在意的时候，我们更加要陪伴彼此。” 仰躺在枕上，偏过头，柔弱的颈项，易碎的白，没有血色的脸，但即便如病人般陷于无力，也没有狼狈，而是如枝茎纤细的花叶那般，不受干扰、优雅地舒舒绽放着，将脆弱也当作一种美丽，展示给人看。

　　体温相触、动作时衣料摩擦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夜色的静谧中反而让人觉得安然，食蜂弯下腰，搂住她，又像是依恋地靠在她怀里，岩永薰环住食金发少女的脖子，鼻息淹没在蜂蜜的香甜味道中，垂着蜜金色的、如藏皓月的眼，似藏着一股神性，轻声道，“以后也请继续陪我走下去吧，小祈。”

　　热泪忍不住坠落，食蜂操祈抱得更紧了一点，“好。”

　　“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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