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Mandala

　　认识栗睿后，大明星的生活日渐接地气。比如往常这种天气晴朗的休息日，他应该和某位金主在某座清幽静谧的郊外庄园度假、还会有无数野模小明星做陪。酒精作用下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影帝明星大老板、只会遵循动物的本能，把一切肮脏龌龊的欲念都暴露在阳光下。

　　但是现在，他居然穿着睡衣待在家里和栗总一起包饺子。
　　并且他由衷感觉还不错。
　　不是他疯了就是栗总疯了。

　　栗总倒不是发疯。他明天得出趟差，栗白打着“既然回国了家里业务也得熟悉反正娱乐公司有人替你打白工”的名义忽悠他一起去做个考察、至少得一周。

　　“你是不是搬家了？我前几天路过你家、发现没人。”
　　栗大小姐难得一见从屏幕上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自从过年后就没露过面的弟弟。
　　“啊？对。最近都在朋友家。”
　　“朋友？高彦？”
　　“嗯，啊。也不全是，还有其他朋友。”

　　“小睿。”
　　栗白彻底放下手里的文件、摘掉脸上的防辐射眼镜直视他。思前想后，还是把实话说了一半。
　　“过年的时候，我替你压了个热搜。”

　　“啊？”
　　栗总有些惊讶。
　　“除夕夜三环内几百架无人机灯光秀，栗总、风头很足啊。”
　　……
　　“抱歉，这件事是我欠考虑……”
　　栗总想网友很闲吗？怎么这种东西也能搬上热搜啊？

　　栗白摆摆手打断他，
　　“你不知道、有的是人无聊透顶一无所有就剩一条烂命，每天抱着键盘寻找存在感、屁大点儿事都要口诛笔伐激情打字。”

　　“我说这个不是怪你，你想玩随便折腾、我们家不至于摆平不了这么点事。可是小睿，你在国外待太久了、对谁都真诚以待。可你现在在国内、不是普普通通男大学生，又在娱乐圈混、多的是披着人皮的魑魅魍魉要打你主意。你得把眼睛擦亮了，别什么不三不四的货色都搭理。”

　　栗睿皱起眉，不三不四说的是……
　　“姐姐……”
　　“我说的就是谢阑。你离他远一点。”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他敌意这么大？”
　　栗白冷笑一声，
　　“敌意？他也配？小睿、你跟谁在一起玩什么我都不管。说句丧良心的话、就算弄出人命家里也能替你收拾干净。可你不能自轻自贱，跟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混在一起。”

　　“姐姐！
　　”栗睿少见的愠怒，
　　“所以你至少得告诉我，为什么？我承认，我最近是跟谢阑走得近、我想签他。”

　　“你说什么？”
　　栗白的表情有一丝诧异，她以为……

　　“不值得吗？谢阑的成长速度和投资比例是最好的那个，国内市场早被邵氏和IF瓜分得差不多了，我们既然要入场、总不能老捡别人吃剩的边角料吧？”
　　“……那也不一定非得是他。”

　　“只能是他。姐姐，现在有谁名气高过他吗？重新培养一个人的时间成本有多高？谢阑如果能签下来，对我们百利无一害。”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他会跟我们合作？”
　　“所以我才在努力啊姐姐！而且我跟他谈的是国际业务，只不过他说最近要等正剧上线此前不宜有大动作才一直耗着……”

　　栗白似乎被说动了，拧着眉头思考什么。栗睿趁热打铁、装出一脸无辜。
　　“我真的是误打误撞认识他，而且转头就叫Wennie去调研过了。他真的非常优质，姐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栗白盯着他弟弟看了很久，脸上青白轮转好一会儿。
　　是了，他弟弟是有过前女友的直男。还是根为了学业事业抛弃爱情的钢筋、不至于……那天晚上应该只是误会。
　　“没什么，是我想多了。他…… 确实是个很优质的商品。”

　　栗睿不喜欢“商品”这个评价，但没表现出来。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你那么不喜欢他，我还以为他怎么得罪你了。上次我问你你不是说不认识吗？”

　　栗大小姐被问得哑口无言，决定让他滚。
　　“行了，就出差这个事儿、你别忘了。我还有会，你去忙吧。”
　　“哦。拜拜。”

　　栗白又叫住他。
　　“等会儿。小睿，你和谢阑、合作可以。除此之外不要有太多接触，他名气太大、身边狗仔比苍蝇还多，别被人抓着把柄。能保你是一回事，主要是我嫌晦气。”
　　栗睿没回头，沉着脸向后摆了摆手、语气很轻松：
　　“放心吧姐姐。”

　　“诶？傻了？”
　　面前晃过一只沾着面粉的白手，栗睿神游天外的大脑终于回了神。
　　“啊？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没说什么。怎么？有心事？”

　　栗睿抬头看他，想了想、还是开口：
　　“谢阑……你认识我姐姐吗？栗白？”
　　“怎么了？”

　　“就……我感觉、她好像不是太喜欢你。我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明星笑得灿烂，栗总丈二和尚。

　　“我和栗白小姐，据我所知没什么交道。”
　　……那？
　　“不过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很好猜。”
　　“啊？”
　　“栗总，你是真傻白甜还是装的？谢阑什么名声？你跟我走这么近，我要是栗大小姐现在应该已经动用私刑把你捆回家了。”

　　栗总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沉着脸神情严肃：
　　“谢阑，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别人怎么看你是他们的事。为什么要把别人的成见套在我身上？对你对我都不公平。他们怎么想我跟本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谢阑，你很好、非常好。”

　　谢阑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呢？
　　在想栗总的所谓喜欢有几分真呢？
　　像他们这样的人、不该是刚对谁有点儿意思就先去把人家祖上翻个底儿朝天吗？怎么栗总看起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的假身份骗得过普通百姓一般金主，怎么可能骗得过栗家白家？

　　如果真的知道了……栗总还会这么轻巧地说“不在乎”吗？
　　他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是真的只喜欢他喜欢到什么都忘了？
　　还是只是……并不不在乎。一个随便喜欢上的某某罢了，反正走不到最后、没必要上心。
　　大明星的心里塌下去一块儿，莫名让他有些窒息。

　　“……谢阑？”
　　“我在想，你就为了问这个，大中午的要来我家里包饺子？”

　　“不是。”
　　栗总有些不好意思，
　　“我下个周，就是明天、要出差一趟……应该挺久的，一两个星期吧得。怕你饿着，等会儿弄完我给你放冰箱，你饿了就煮一下、冷水放进去煮开添次水，再开就可以……”

　　话没说完，因为大明星笑趴下了。
　　栗总真是、太可爱了。

　　“栗睿，”
　　大明星笑眼弯弯地看他：
　　“你养儿子呢？”

　　谢阑想起来一个古老的故事，说以前有个小孩儿太懒了他妈出门怕他饿着就给他脖子上挂了个饼、回来发现孩子还是饿死了、因为他啃完上面懒得翻个儿。
　　大明星觉得自己在栗总眼里就是差不多的生活废物。

　　“不是，我没……你不是不爱出门吗？老吃外卖也……不好。就……放着备用呗，万一你……”
　　瞧瞧这爹当的，操碎了心。
　　大明星笑着摆手。
　　“行了大总裁，放心吧、没了你我也饿不死。”

　　谢阑的本意是想说他一个有手有脚大活人活在全中国最发达的城市不可能吃不上饭，可这话落在栗总耳朵里、听起来格外不是滋味儿。
　　也是，是他自作多情。
　　谢阑是谁？
　　风光无限的大明星，勾勾手就有数不尽的黑珍珠米其林私厨排队等他、谁稀罕这什么破烂饺子？也就是他、当个宝贝似的上赶着凑。

　　“…… 对不起啊……我……没想那么多，马上就完了、我不打扰你了。”
　　……
　　……
　　……
　　气氛明显不对，谢阑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怕自己误会了其实本来没什么反而越说越错……他真的没有类似经验，手足无措、只能闭嘴。

　　不过好在两人动作麻利、很快包好了一抽屉的量。
　　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走到尽头。

　　“你现在要吃吗？”
　　栗睿问他，大明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摇头，就看到栗睿的眼神更黯了些、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我……”

　　“那我先走了。”
　　栗睿还是很温柔地冲他笑，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谢阑想叫住他、至少跟他说句路一路平安，可是直到房门关上动静走远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餐厅在那人走前就被打扫干净了，还贴心地带走了所有垃圾。他的房间纤尘不染，好像根本没有人来过。

　　栗睿说栗白不喜欢他，又有谁会喜欢他呢？
　　也就是一无所知的粉丝和栗总。
　　可栗总又还会一无所知多久呢？
　　早晚有一天……

　　早晚有一天他会像今天一样，知道了一切、然后礼貌告别，带走所有一切、像根本没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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