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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
园中盛放着芍药花,扬州的芍药,原本就是天下闻名,此时在这月夜下,这花更显得娇艳动人。看着这花,罗玄微微一笑,想到小凤没事,这三天来的焦虑瞬间就消失了,他只觉得心里很平静。可是一想刚才那管家说的那句“亡妻”……
这个查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物?难道他之前认识小凤么?那汉装男子称呼他为“主上”,而那天那汉装男子又和察兀尔的手下一起来过桃林——察兀尔?查公子?想想方才那人身上透出的贵气——这人难道就是那个近来在蒙古军中威望颇高的察兀尔?
想到这里,罗玄暗暗心惊:上次他和聂无错、洛轻羽一起去救那名将领,就是栽在了察兀尔的手上,先被暗算,后遭围攻,若非萧鸿和后来那个神秘女子出现,恐怕他们早已命丧镇江城外。而今……他忽然记起自己现在的装扮已大不相同,要不然,那察兀尔恐怕早就把他们抓起来了。
这么说来,这里还是不安全。他思索片刻,决定还是立刻带小凤走,那句“亡妻”虽然让他满腹疑云,可带小凤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事。
忽然,一阵箫声自园外传来。又是那首寒雪牵魂!可是小凤和聂无错都还在园内,吹这曲子的,又会是谁?
箫声甫歇,那管家劝到:“将军,你也别再伤心了……”
“我伤心了么?谁说我伤心了?”那查公子呵呵地笑着,笑声里却也都是酸楚,“你说,那个人,真的不是她么?”
那管家只是心疼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呵呵,我知道那不是她……”查公子,不,现在可以说是察兀尔将军了,笑着说道:“妹妹亲眼见到了她的尸首……她又怎么可能拿起针线,做针织女红呢?那女人不是她,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将军……”那管家自察兀尔很小的时候就跟随他了,可从没见过他这么伤心的样子。
“你说,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嫁给我?”那察兀尔踉跄几步,坐倒在地。
忽然,他手上一用力,竟生生折断了那支箫,他扯着那管家,问道:“你说,为什么她不肯嫁给我?为什么她宁死也要死在那个人的哀牢山上!那个姓罗的有什么好!她的女儿有什么好!为什么我等了她十年,等到的却是她的死讯,为什么!”他竟伏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将军!”那管家大恸,却不知要如何劝慰他。
罗玄此刻却知道这人说的是谁了:这个人,竟等了小凤十年么?
“凤凰儿……”那人倒在地上,喃喃地说道,“从我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多希望有一天你能多看我一眼,希望有一天你可以不再挂念那个人,你可以嫁给我,我们可以生一群孩子,我一定让他们好好待你,一定让你幸福……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闻言,罗玄的心里狠狠地一抽,小凤的话又在耳旁:“我多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抛开世俗的礼教,和我一起在哀牢山上长相厮守……如果你肯对我好,如果你肯接受我,哀牢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儿女成群,子孙满堂……”她所期待的,不过如此,可他……
“我后悔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去打那场仗,我一定会去找你,绝对不会让你死在你女儿的手里!”那人忽然站了起来,恨恨地道:“你看着吧,等我平定中原,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那个姓罗的,为你报仇!”
“将军,可我听说那罗玄武功高强,中原武林无人出得其右……”那管家有些担心,自家将军虽然擅长打仗,武功也不错,可也只算得上是个一流的高手而已,和那罗玄相比……
“武功好又怎么样?”察兀尔冷笑道,“他根本不配得到凤凰儿的喜欢!他敢那么待她,我一定要让他跪在她墓前认错,再用他的血,祭我的凤凰儿!”
听到这番话,罗玄只觉得怒气攻心,“他根本不配得到凤凰儿的喜欢!”“我一定要让他跪在她墓前认错,再用他的血,祭我的凤凰儿!”握着雁伏刀的手在微微发颤,可是,对着这个人,他下不了手。
“我的凤凰儿……”这人和小凤,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惊觉有人靠近,一回身,看见聂无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是探寻与玩味。他顿时觉得有些狼狈。只听她朗声说道:“墙外的可是查公子?”
两个人影跃墙而过,落在罗玄和聂无错的面前。
“两位在这里听了很久了?”那查公子的声音,
“我们二人听到箫声,循声赶来,不过刚到。”聂无错笑道:“查公子的箫声,果然动人心弦,在下佩服。”
“谬赞了。”察兀尔虽然说得冷漠,可眼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扫向聂无错的身后,就算那人不是她,他其实也还是隐隐希望能看到那个人。
“对了,方才听闻这位管家说道,家姐长得很像查公子的亡妻,不知……”
“这是查某的私事,大概不关阁下什么事情吧?”察兀尔有些愤怒。
“是是,”聂无错点头道,“萧某前来,其实是想代家姐谢过查公子相救之恩,”她笑道,“萧某不过是好奇而已,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查公子你十年都念念不忘……”
“她?”察兀尔的眼里闪过一重梦幻,“她一颦一笑,绝代风华,睥睨天下,傲视群雄,是个真正的凤凰……”
“凤凰?”聂无错品味着这两个字,看着罗玄,忽然一笑,“查公子,既然你这位佳人已经仙逝,家姐尚待字闺中,又长得酷肖此人,不如……”
罗玄知道这察兀尔不会同意,也知道聂无错此言只是为了刺激他,可一丝愠怒还是涌上心头。但那愠怒立刻又变成了愧疚:她如此说,难道就没有道理么?
“开什么玩笑!”那察兀尔哼道,“她那样的女子,你姐姐怎么能同她相比?你姐姐虽与她容颜相似,形神气质却大大不同,不过是个只知做针线女红的小女子而已……”
“若非有我这种小女子做针线女红,查公子现在恐怕还在以兽皮为袍,以树藤结衣吧!”是小凤的声音。
察兀尔痴痴地看着那双眼睛,那样的笑容,直到她开口,才想起眼前的人并不是她,可对这个和她相似的人,他却也冷漠不起来。
“这三天来,小女子还要多谢查公子的照顾,”小凤盈盈地笑着施礼说道,把“小女子”三个字说得尤其清楚,“现在,既然我家人已来,小女子就不叨扰府上了,就此告辞!”说罢,拉了聂无错,便扬长而去。
见她俩远去,罗玄也正要走,却听见身后一声:“慢着!”
一回身,察兀尔竟死死盯着罗玄腰间的那把箫:“这箫你从何得来?”
“这箫……难道和查公子大有关联?”罗玄问道——难道,寒雪牵魂是小凤教给这个人的?
察兀尔却只是不语。那管家叹道:“这箫本来是我家公子寻来,要送给夫人的聘礼……”
“不必多说了,人已逝,留着东西也徒留伤感。”察兀尔笑了笑,“既然你懂得那曲子的真味,这箫便也配的上你,至于她……”再不说话,只是转身,仰着头,看着天边的弦月。
罗玄心中忽然感慨起来:若小凤知道这人为了她那么伤心,她会不会……她不会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那蒙古人开口,却是苏轼的《江城子》。只见他边吟便走,那背影,竟也透出几分凄凉来。
十年?十年?他和小凤之间呢?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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