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本买卖

　　商人本身都是追逐利益的，如世家那般，为了利益不惜倒卖粮食。
　　可是尹家的做法完全相反，新粮储存起来，等次年的新粮入仓的时候，将旧粮拿出来低价售卖。
　　尹正坤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讶，说道：“先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说实话，我以前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根本无法理解，
　　明明可以用这些粮食赚到更多的银钱，让尹家壮大起来，可是，尹家就是这样，守着土地，守着粮食，却一直只是南充的一个土地主。
　　我没有办法改变老爷子的想法，他很固执。所以当年我选择离开，去往帝都，以我自己的方式，赚取钱财，不过讽刺的是最后又回来守着尹家的这些规矩和旧事。
　　尹家没什么金银，只有田地和粮食。田地种出来粮食，旧粮卖到银子，银子换取土地，土地种植粮食，一直都是这样，全都是粮食。”
　　姚启东喝了一口茶，压压惊。
　　尹正坤说道：“我前两天就收到厥东的信件了，布政使江大人与我是旧识，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也给厥东供应粮食。
　　但是数量并不多，十年前，北离那场战事让厥东军粮吃紧，江阴山主动来南充寻我，要求增加粮食供应量。
　　彼时我刚回来南充不久，也希望江大人那边能够给以尹家一些支撑，所以答应每年供应厥东军粮三成。北离战事结束以后，尹家依旧是保持3成厥东军粮的供给。
　　不过这次，厥东提出来的供应量，是以前的2倍还多，若是按照江大人以前所说的大军人数，他要的这个量，已经是军粮的7成了。
　　我不是没有粮食给他们，也不是不想给。可是，我心里很没有底，我们与厥东一直有粮食供给，他们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基于没有办法，还是已经知道了尹家的底细？
　　尹家有粮食，但是尹家只是一介商户，或者说，就是个种地的，将这么多的粮食给厥东军，朝廷会怎么看？会不会对尹家动手。
　　可是不拿出来呢，看着大军饿肚子？看着突厥打进来，还是看着百姓饿死，不管是哪一项，都不是我需要的。
　　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想着是不是要与东川王府见一面，可是如今先生提前帮我与朝廷打了关系，还是以太子府的关系，这样一来我便有了与朝廷商谈的机会。
　　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粮食都是要拿出来的，可是至少，朝廷应该会看在我们尹家出力的份上放过我们一马。所以我真的很感谢先生。”
　　姚启东听罢，只能在心中感慨一句：这还真是巧了，也幸好自己与周文书夸下海口，不然错过了尹家，真是朝廷的损失，也是大周的损失。
　　尹正坤似乎已经被这些事情压抑的太久了，两人一直谈到晚间，才堪堪作罢。
　　这边，周文书可以说是快马加鞭赶回了帝都，换了衣服就直接进宫去建了太子殿下。
　　太子李建明最近为了筹集粮食的事情已经是焦头烂额了，承光帝实在是太老了，身体算不上好，现在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
　　北离要打仗，厥东也要打仗，要打仗，打的是银子，是粮食，这些东西全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好在他今年已经快30岁了，正当壮年，这些年来，承光帝一力培养他，不管是政事还是权利，都不曾约束过李建明，所以他才会有与世家叫板的实力。
　　周文书进了东宫，将姚启东与他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李建明。
　　李建明让內侍将所查尹家的卷宗翻出来，又细细看了一遍，问道：“温良先生所说，是否真的属实？厥东军可是有30万人，一旦军屯不再供应粮食，30万大军全部由尹家供应？”
　　周文书说道：“温良确实是这么说的，况且殿下，若十年前，乔家真的是靠着尹家在帝都的粮仓才填满了皇仓的亏空，那么十年后的今天，尹家的实力就值得我们探究。”
　　李建明想了想，说道：“周大人今日先回去，东川王近几日也在京中，咱们明日在太子府详谈。”
　　周文书这才退下。
　　李建明作为东宫太子，自然是要住在东宫里面的，但是他手底下的幕僚，就不好经常进宫了，为了方便与幕僚，还有一些大人议事，皇宫外的太子府邸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第二日下朝，李建明换过便服之后，带着户部侍郎一起朝着太子府去。
　　户部尚书费仲是李建明最近才提拔上去的，算是自己人，因着姚启东送到京城的信件，朝廷开始查没皇仓，先前的户部侍郎因为参与世家倒卖粮食的勾当，如今被关进了大理寺。
　　费仲以前只是户部的一个侍郎，但一直都是太子李建明培养起来的人，这一次，粮草辎重是战事的关键，李建明不想让其他人掺和，只有放上自己的人，他才能放心。
　　太子府邸距离皇宫并不远，马车一会就到了。
　　进了府中，太子府的幕僚、周文书等一干大臣已经到了。
　　“东川王到了没？”李建明问道。
　　周文书说道：“一早就来了，在内庭。”
　　李建明进了内庭，内屋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很是英俊，他穿着便服，朝着李建明行礼：“邵成玉见过太子殿下。”
　　“东川王快快请起。”李建明亲自伸手将邵成玉扶起来。
　　一行人进入內厅，丫鬟们赶紧端上了茶水和果点。
　　邵成玉主动询问道：“殿下今日寻臣来，是不是朝廷已经有了决断。”
　　李建明说道：“本宫知道王爷一心想要将突厥赶到祁连山脉一东，让厥东以后无忧，朝廷和很支持王爷的想法，况且突厥12部居然妄图与蒙古8部结盟，
　　其野心昭然若揭，朝廷希望厥东军不但牵制住突厥12部，还能将他们彻底的赶出大周，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朝廷能同时供应北离和厥东军粮。”
　　邵成玉也不吭声了，他这次来帝都，说白了，就是来要粮食的，没有粮食，他那几十万大军吃什么，吃沙子吗。
　　李建明说道：“王爷稍安勿躁，今日让王爷直接过府，就是为了厥东军粮的事情，王爷也先听一听吧。费仲，给王爷说说朝廷如今的情况。”
　　费仲被点了名，站出来，说道：“经户部核查，国库现有库存银两8百万，皇仓粮食32万石，各地军屯粮食12万石。根据户部核算的结果，这些粮食仅仅能够供应北离战场。”
　　“再说说世家。”李建明说道。
　　费仲道：“四大世家，乔家与武家的大部分粮食已经补了皇仓的亏空，费家和万家稍有结余，且这两家距离北离较近，粮食可用作北离大军的储备粮。”
　　“商户呢，一起说了。”李建明继续道。
　　费仲想了想，说道：“商户手中的粮食还有不少，但是这些粮食，首先需要供给百姓食用，剩下的才能卖于朝廷，目前估算，应该可以再出几万石。”
　　众人听着费仲的汇报，都觉得牙疼。
　　李建明说道：“北离和厥东两只军队，平日里的粮食供给很大一部分依靠的是境内的军屯田，所以才能养活这么多士兵。
　　其次，以往出现战事，朝廷都只需要一门心思供应一方军队即可，这一次，是东边和北边同时开战，朝廷确实很难。
　　北离距离上一次战事结束才不过10年，这几年，北离也才渐渐恢复了生计，但是境内的屯田和粮仓还是储存不足，所以给朝廷带来了很大的负担。
　　厥东呢，虽然近二十多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事，但是厥东军是重甲，作战的环境很严苛，军屯的产量并不高，所以尽管没有战事，粮草却一直都需要朝廷供给。”
　　说完这些，气氛更加凝重了。堂内再也无人言语。
　　李建明看向邵成玉，问道：“布政使江阴山来了没？”
　　邵成玉点点头，喊道：“江阴山。”
　　江阴山作为厥东筹备粮食和物资的官员，邵成玉自然是要将他带着来和朝廷谈判的。
　　江阴山早早的候在了门外，听到喊他，小跑着进了內厅。
　　李建明直接问道：“江大人之前上报给朝廷的文书上面说过，厥东军所购买的三成粮食是从一个叫新月山庄的地方购买的，是吧。”
　　江阴山没有料到李建明要问的是这个，迟疑了几秒，才说道：“回禀太子殿下，确实如此，距离厥东最近的州府是柳州，柳州的南充尹家，就是新月山庄的主人。
　　尹家早些年便给厥东军供应粮食，后来北离战事起，朝廷没法供应厥东，我便又去寻了他，增加了供应，这几年，一直是尹家供应厥东另外3成粮食。”
　　李建明点点头，说道：“前段时间，本宫让下面的人将大周的粮食商人全部都清理了一遍，其中就有尹家。上个月，本宫又让周大人亲自去了一趟柳州南充，虽然没有直接见到尹家的人，但是却了解到一些消息。”
　　他示意周大人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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