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吃过晚饭，老太太就捏着花扇子邀着几个老姐妹出了门，许珂不问就知道她是去干什么。
　　“外婆过得还挺惬意。”
　　程默倚靠在门边，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目光追着老太太的身影远去。
　　许珂笑得随意，时不时扭过头去看他。
　　“不用羡慕。”许珂笑出声，眨着眼睛就开始胡扯，“以后你的老年生活也可以这么精彩，当然，就算想拉着我陪你去跳广场舞，我也很乐意奉陪。”
　　视线又折回来放到许珂身上，程默那多少有些惊讶的眼神盯住他。
　　“你疯了吗？”
　　程默嫌弃地与他直视，脑海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想象那一幕，可下一秒又肯定地摇了摇头，坚决的回答，“不可能有那一天的。”
　　“别害羞嘛，就算你老了，也是个可爱的小老头。”
　　“请你停止想象，许珂同学。”程默半合着眼皮，表情是强烈的拒绝。
　　许珂好笑的耸了耸肩，真的闭上了嘴，继续低头干活。
　　他洗碗的动作熟练，不说话的时候也看得出温顺，粉色的围裙也挡不住他的帅气，视线一路向下打量，就这样，程默突然看中了许大少爷的细腰。
　　平时穿着宽大的衣服看不大出来，围裙系带绕了两圈才勉强收了些长度，许珂总是说他瘦，程默却猜测实际上他自己可能也没胖多少。
　　想着，他就直接上手摸了一下。
　　感觉到他的动作，许珂的视线落了下来。
　　两人对上了眼，程默啃苹果的动作停了。
　　“程默。”许珂笑了，目光定位在他那只还没来得及拿开的手上，似笑非笑的端详着面前人的表情，故作恍然的调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程默。”
　　程默舔了舔唇瓣，很快往他腰上一拧，然后收了回来。
　　“咳咳。”心虚的人脸上似乎是浮上了一点害羞，他不好意思的撇开了眼，不紧不慢的说，“身材不错。”
　　说完，程默转身就像走，许珂哪能就这样放过他，手上的泡沫被随意擦在围裙上，原本站在水槽边的人此刻已经挡在了试图落荒而逃的人面前。
　　“跑什么？”
　　许珂的脸上挂了笑，刻意拦住了门。
　　程默抿着唇不说话，缓步想要往后退，直到后腰抵在桌台边，这才发现没有退路了，他一愣，目光忽然就闪烁着，看向许珂的那双眼睛里也多了一丝心虚。
　　许珂笑得更开心了。
　　“占了便宜就想跑？”
　　“我就只是摸了一下。”程默忽然大声辩驳，可再次对视上那双桃花眼的时候他又莫名地失了底气，声音小了几个度，“不算占你便宜吧。”
　　“嗯哼？”许珂走近几步，轻松将他整个圈在怀中，他用舌尖舔了舔唇角，倾身与他平视，声音里也卷着低低的笑意，“那我多给你摸几下，好不好？”
　　“咳咳。”程默揉了揉鼻子，上身也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仰，侧过身道，“那倒是也不用。”
　　程默的耳尖爬了点红，这样一来彻底映入许珂眼中。
　　当事人还未曾发觉这样的他在许珂眼中到底有多诱惑。
　　许珂垂眸浅笑，抻直的手臂缓慢曲起，抓着桌台边沿的手指开始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这时，程默的手机响了起来。

　　“阿挑哥。”
　　程默拿着电话走到院子里，许珂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走到了水槽边洗碗。
　　荆挑出国两周了，这一个电话也只是照常的关心以及抱怨他和程影之间相处的家庭矛盾。
　　程默已经习惯了这两人一聚在一起不到两天荆挑就开始嫌弃的效应，这几年都是如此。
　　几句话劝挂了电话，程默又照例给程影发了几条信息，与此同时，举着苹果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接着苹果被那人咬了一口，这一口直接叼走了余下的三分之一。
　　程默下意识侧过脸，鼻尖掠过许珂的颧骨，眸色一凝，眼睫微颤，连呼吸都屏住了，极近的距离使得他可以清晰看到许珂额头上那两颗细小的不大能引起注意的痘印。
　　心电感应一般，许珂突然侧过脸来。
　　程默一惊，上身迅速往旁边偏了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也避免了唇瓣与鼻尖的碰撞。
　　许珂像是没有注意到这时候的氛围，细细咽下果肉，认真的说:“今天的苹果还挺甜。”
　　程默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直接把那个咬了一大半的苹果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那你多吃点。”程默说着，收起了手机往屋内走。
　　许珂伸手扶住苹果，再次咬了一口，狡黠地扯了笑，嘴角上扬，朗声邀请:“小程老师，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许珂说最近出来了一部恐怖电影，非常刺激。
　　“作为新时代青年，我们得相信科学。”程默悠哉悠哉的说。
　　许珂又说，看电影是情侣必备。
　　程默对于许珂这份执着毫无办法，只能任由他拉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电影院。

　　放映厅人不是很多，想来这部电影也没有许珂说的那么受欢迎，但是许珂本人倒格外重视，程默也不由地开始正视起来。
　　在程默的强调下，许珂买了中份的爆米花，纠正了大少爷的浪费行为，连喝的东西都拒绝了。
　　影院不大，设施还挺奢华，电影开场便进入了恐怖音乐的阶段，程默却没觉得多吓人，只是觉得它对耳朵的刺激还蛮厉害。
　　揉了揉耳朵，程默伸手去拿爆米花，还没碰到东西，手指就直接被另一只手掌锢，像是久等了一般，目的性明确的十指相扣。
　　程默疑惑地瞟了一眼过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喂了一颗爆米花，味道很甜，糖味很浓郁，咬碎后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
　　许珂的目光过于张扬，在黑暗的影院里肆无忌惮的盯着他，像是怎么也不肯松开，程默抓住他体贴的动作，咽下嘴里的爆米花后才说:“你够了。”
　　许珂倒不觉得有什么，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伸长脖子靠近，附在程默的耳边问:“不想吃了？”
　　像是故意似的，吐出的热气卷着他的耳廓，明明放映厅里开了足温的空调，可那种无名的热意一涌而来，扰得程默几乎不知所措。
　　“坐好点。”
　　程默轻轻推开他，手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他无奈，提了提左肩，擦了擦耳朵上的热意，另一只手则指着前方，小声提醒，“看电影呢，别扰乱了秩序。”
　　许珂笑了。
　　“还有秩序呐。”他问。
　　程默懒得回答，直接抬高了两人紧握的手，挡住了他又欲凑近的意图，然后倾身拿了一颗爆米花老套路般塞进他嘴里。
　　“多吃点。”程默低声说着话，而后坐了回去。
　　“干嘛？”
　　许珂乖乖地嚼着零食，尽管是程默亲手喂的，但他还是无法忍受那股子甜腻。
　　程默看了过来，目光友善，平和地回答:“Shut your mouth.”
　　少年的表情认真极了，像是在对某一个方程式进行解答，态度端正，答案到位，公事公办的态度却偏偏较劲得让人无言以对。
　　许珂感觉心都要被融化了。

　　结束后出来的时候程默都还在对这部许珂口中“非常刺激”的“恐怖电影”进行点评，并且表示了对许珂审美的一种“关爱式”照顾。
　　“如果你喜欢类似恐怖电影，我可以从我哥的观影记录里给你推荐一些，他的品味确实不错。”程默看着许珂的表情，掂量着给出了安慰，“用不着因为这种事情灰心。”
　　许珂郁闷地听程默说话，实在无奈，人群散去，他直接抓着他就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关上门的一瞬间，直接把程默抵在了墙上。
　　程默有些发懵，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怎么了？”他问。
　　许珂叹息了一声，声音在楼梯间回响，他问:“程默，你知道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
　　程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哪怕在微弱的光下也能看出他眼睛里的刻意。
　　“看电影啊。”程默慢悠悠地回答。
　　许珂实在是被他气笑了，捏着他的耳垂，软着声音哄着人:“哪对情侣是真的来看电影的啊。”
　　程默轻轻地挑了眉，松了力靠在墙上，微微抬高了下巴，下颌线清晰分明，嘴上的笑柔和了侧颜。
　　许珂倾身一步，一条腿微微曲着，脚尖点着地，另一条腿笔直的支着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微垂的桃花眼晶亮。
　　两人都不说话，声控灯忽然就灭了。
　　黄色灯光消失的那一刻，程默单手摸着墙往前一弹，仰脸时精准地扑了上去，动作突然，许珂后退了一步，条件反射地双手揽住了他的腰，被他惊得睁大了眼。
　　程默的嘴唇很软，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许珂都能依稀抿到爆米花的甜味，没有印象中的那么腻，倒是意外的喜欢。
　　许珂眯下眼睛，躬着脊背便作势回吻过去，也仅仅只一瞬，程默就往后仰去，撤得迅速极了。
　　许珂的想法落了一空，整个人都还有些怔，他抿了抿唇，愣愣地望着眼前人，程默憋着笑同样看着他，眼睛也弯了弧形。
　　“那是因为什么？”
　　声控灯应声响起，少年眼底浮着的狡黠格外明显，像是故意一般挑眉追问。
　　许珂发觉自己被耍了，认命般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不禁好笑，他舔了舔唇瓣，眼角的痣也染了念想。
　　他收紧了放在他腰上的手，低下头时刻意将嘴唇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落下一吻，静悄悄地仿若羽毛赴地。
　　他说:“因为我想吻你。”
　　许珂的深情蓄在了言语中，尽管程默知道，可那个吻还是让他猝不及防，像是将他整个锢在怀里，如同珍宝一般轻柔地吻着他的唇形，一点点地试探，先是缓慢吮着他的下唇，轻轻地掌着怀中人的呼吸，然后顺着程默仰头的动作单手抚上了他的下颌。
　　他的吻纵容着程默的一呼一吸，没有强势地占据，也没有强行地让他接受，很温柔，也格外地小心翼翼，程默渐渐习惯了他的动作，微睁着眼想要去看他，许珂却敏锐地抬手盖住了他的眼，躬着身用力的拥着他往上一提，程默踮了脚尖，曲了膝盖，双腿微张时许珂抬腿挡在了中间。
　　程默就像是被挂在了许珂身上，一昧地接受着他更投入的吻，许珂没有停下，反而动作越发焦急，一次次浅尝着甜蜜，充满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
　　程默捏着他后颈上的衣领，直到齿门被敲开，手上的动作突然就僵了下来，这种感觉让程默陌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然后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开。
　　“许……许珂…”
　　许珂揉着程默的黑发，温柔地抚慰着他的不安，再次吻住了他。
　　“咔啦”
　　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动静不小，楼梯间的声控灯猛的亮了起来。
　　“卧槽！”
　　突然闯入的青年人惊呼了一声，然后靠在了关上的门上。
　　程默被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将脸埋进许珂怀中，双手缩在一起，紧紧抓住了许珂胸前的衣服。
　　许珂迅速张开手掌按住他的后脑勺，后背往门的方向移了移，直接将他整个人挡住。
　　“不…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这儿有人…”
　　青年人慌不择路地解释，整个脑袋里都是空白。
　　少年长得太高了，青年看不见被他护着的人的模样，但那第一眼却让他坚定，那同样是个男孩子。
　　许珂紧紧抱住怀里的人，阴沉着脸偏过头去看向他，低声说:“麻烦你离开一下，谢谢。”
　　“好的好的！实在不好意思！”
　　青年人慌乱之中拉开了门，红着一张脸就赶紧离开，他本来是想来偷偷抽一根烟的，也实在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尴尬的事。
　　楼梯间再次只剩下两个人，程默还是埋着头，安静极了，没有说一句话。
　　许珂一下又一下的揉平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弯颈吻了吻他的头顶，声音很轻也极软:“没事了，没事了。”
　　他耐心地哄着，弄不清程默究竟是羞涩还是什么，所以连语气都要小心翼翼。
　　怀里的人抖了抖肩，许珂有些慌张，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程默就低笑出声来。
　　“程默。”
　　许珂长吁了一口气，发泄般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只是动作不敢重，满是宠溺。
　　笑声逐渐明显，程默直起身来，往墙上靠过去，抬手揉了揉眼睛，脖子一侧都有些红了。
　　他不说因何，许珂就先不问，只是捋了捋他有些乱的黑发，单手抄进裤兜静静地看着他。
　　“许珂。”
　　程默唤他。
　　许珂也淡淡笑问:“什么？”
　　面前的少年美好而安静，那双眼睛却像是会说话，一许许的笑意渲染开来，晕开了夜间室内的热意，缀满了无法散去的暧昧。
　　他说:“别那么紧张。”
　　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深吻彼此，他可以放心地卸下一切防备，因为许珂会解决一切。
　　许珂似乎听懂了，但还是没忍住又靠近吻了一下程默的唇，无可奈何地说:“真是被你吓死了。”
　　程默有多在意外界的看法，许珂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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