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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错过的践行…
李建明和孟宪玲,他们俩也会偶尔避开他人,一起相伴着去镜泊湖边赏月畅谈,但,彼此尊重。二人连牵手、拥抱的举动都不曾有过。
那个,青葱清澈的岁月,是那么婉约、那么曼妙、那么干净……那么地不轻易言“爱”。
我们的父亲母亲呢,这一代人,是承载着无比艰巨的国家振兴和民族传承、人民生活提升和城镇繁荣发展的历史使命的。
他们,只是,在那永远不会再重来的20年历史中,被送往农村的所有城镇知识青年的一千七百万分之二,而已。
而,在这一片“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里,他们“命中注定”地“意外”相遇、相知,心照不宣地默默相爱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全□□动,不仅改变了他们那一代青年的人生道路,也改变他们俩和他们后辈的命运轨迹。
李建明曾经以为自己会永远扎根在牡丹江了;可是,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的消息,让包括他在内的数以千万计的年轻人重燃起新人生的希望,他兴奋得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好不容易,他才找到从县里取药回来的孟宪玲,和她商量起一起返乡的计划。
“玲玲,你听说了吧?我们可以返城了,可以参加高考,可以重新读书了!我要考京北的大学!你呢?”
然而,孟宪玲当即否决的冷漠反应,却让李建明感到十分吃惊。
那一次,两个人第一次吵架,不欢而散,还冷战了许久。
李建明每天白天继续“大显身手、有所作为”地挥汗如雨着干农活儿,晚上,“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地步行十几里的山路,参加村里集中组织的高考补习班听课。他忍受着与孟宪玲在很长时间里处于一种聚少离多的“小别”状态。
也可能,是由于考试前两个人都很紧张,还有对彼此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不安,在那之后,他们每次见面总会意见不合、而突然爆发出不断的争执,有时甚至让人感到就是一股十分莫名其妙的攻心急火似的。
高考补习班是一位来自京北的男知青孔庆云自发组织的,在他来牡丹江农场之前,刚刚当上京北郊区通县一所高中的实习老师,但,当时只是因为年轻气盛在课堂上失语,被同届争取一个留校名额的同事抓到了把柄,随后他就被下放到这里了接受着劳动改造。他和自己的女朋友,来自杭州的女知青苏彤,相互督促着,励志为第一届全国高考而共同刻苦努力着,争取同时考回梦寐以求的大京北,然后成家、立业。
都姓孟,自然,孟宪玲和孔庆云,在彼此初识的时候,就倍感多了一份同族般的亲切;他们俩只相差了四五岁,可是,如果,按照古老的姓氏族谱排序,论资排辈下来,纵使孔庆云比孟宪玲年龄大,他也应该管孟宪玲称呼一声“姑姑”的。但是,如今都“立四新”了、改革开放的浪潮也将近了,就彻底不流行那些“封建”的“传统”文化了。所以,他们俩彼此之间,见面打招呼,还是以战友关系,来直接相互称呼名字。
备战高考的日子了,他们两对革命学伴儿的小“情侣”,很快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以李建明的学习能力,报考报华清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和建筑工程专业,都是十拿九稳的。因为,他还是一直惦记着能够回到父亲、父母先前所在的哈市第三印刷厂工作的,便选择了应用化工专业。
苏彤和孔庆云都报了京北师范大学。
孟宪玲报了京北中医药大学。
不过,成绩公布和通知书发放的时候,整个连部里,只有李建明一个人考到京北市了,孟宪玲、孔庆云、苏彤都十分意外地落了榜。
在离开农场前的最后一天,中饭的时候,大家为李建明举行了隆重的践行欢送仪式。
但是,孟宪玲却一直没有出现。
最后,还是孔庆云和苏彤,把李建明一直送到了呃牡丹江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
“哎呀!建明,别再巴望着看了!她,是不会来的了……”一头短发的苏彤挽着孔庆云的手臂,难过地对李建明说着。
“她……为什么?”李建明想问的是她为什么没来。
他明明知道,那最后一丝希望,随着一针一针流逝的分秒而彻底落空了,他却满腹不解着。
“别问了!你就安心地去北京读书吧!明年,在华清园等着我们啊!”孔庆云打断着,并转移话题。
苏彤实在不像是一个南方姑娘,也可能是和孔庆云相处久了,被北方的气质给同化了,嘴里藏不住任何秘密,性格上变得心直口快着:“她,不让我们告诉你!其实,她……”
操着一口京腔的孔庆云,马上又抢过话头儿去,及时地隐瞒住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真相。他只是对李建明分享了另一个不痛不痒的讯息:“玲玲她,上个月,就已经被调到别的连队,做医生去了!她一直怕你担心,会影响到你的高考发挥,所以,就让我们一直瞒着你!”
“……”李建明欲言又止地悲伤起来了。毕竟,医生的岗位,比卫生员的待遇,好很多。
他不能接受的是,为什么别人知道而偏偏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难道,这是她要与他沉默分手的暗示吗?就算是要分手,为什么,她连一句“再见”和“祝你一路顺风”,都不愿意当面与他说呢?
他,既生气、又难过……忍着眼泪,最后一次地回望着随着火车车厢渐行渐远的站台。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发现,孟宪玲一直独自躲在站台的石柱后面,远远地关注着,目送着自己此生深爱不渝的男子消失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直到消失不见,守在空空的站台上,她落寞而绝望的背影,蜷缩在原地,已经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倾诉,自己在三个月之前经历的“暴风骤雨”。
李建明到了华清大学,几乎每个礼拜三封书信的频率,发往孟宪玲所在的新农场连队。关于他们共同建设祖国大好河山的人生梦想,以及对共同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在每封信里,那些隽永的文字都洋溢着他心中大爱小家的雄心壮志和身在京北学习的自豪感和使命感。
然而,第一个学年下来,他居然一直都没有收到对方的任何回音。他也时常,在给孔庆云和苏彤的信中,提到对孟宪玲近况的询问和关心。
不过,他们俩只是对他报喜不报忧,避重就轻地写一些与孟宪玲相关的无关痛痒的小事,能一笔带过的简要内容,绝不赘述,以免让远在京北读书的李建明忧心忡忡。而且,也是与他们相隔三十多公里身在另一农场里的孟宪玲,反复地拜托过他们,千万不要对李建明道出真相;她也和他们俩交代了,未来,自己应该会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亲自告诉他。
可是,实际上,藏着一个天大秘密的孟宪玲,早已经做好与李建明两两相望、永不见面的心理准备了。
第二年的高考,孔庆云和苏彤没有报考龙江省省外的大学,而是,一同选择了牡丹江本地的一所师范学院。并且,这俩人分别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入学成绩金榜题名。
这对“才子佳人”,算是苦尽甘来、终于圆梦了,一起携手告别了那一片曾经洒下了他们六年大好青春时光的乡村,重新回到了城镇中美丽、安逸、浪漫的校园生活状态。
苏彤之所以会坚持选择非要留在牡丹江的市区内,主要是因为她和孔庆云好好商量之后,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他们对这片黑土地,从一开始厌恶嫌弃的格格不入,到后来非常的热爱不舍……除了这些年结识的关系非常要好的年轻战友,最最主要的是,他们也考虑到了,牡丹江市区距离已经是身为单亲母亲、孩子还不到一周岁的孟宪玲,仍然需要人照顾。
至于,孟宪玲她那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就连孟宪玲自己也不知道。
这话要从一年多前说起。
那次,孟宪玲照常跟着卫生所的两名男医生去镇上取医药用品和设备。可是,在回来的路上,车子在前后无人的荒郊野外抛锚了。她被那两个人先后轮流欺负了几次。随后,她实在不堪受辱,趁着夜色他们俩睡着的时候,她逃下了车。原本,她想着直接跳进附近路边的镜泊湖,清净了自己的身子,一死了事作罢。
不过,幸得,在湖边洗衣服的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农妇救起,她把身心重创的孟宪玲带回了家,并和这位一心想要短见的傻姑娘推心置腹地聊了一个晚上。更为巧合的是,这位大婶与她有着较为类似的经历,很容易把最关键的话语,说到孟宪玲的心尖上。
死亡,根本就解决不了生活中的任何磨难,反而,只会让那些深爱自己、自己也深爱的人,更加痛苦。既然,劫难已经发生,坦然接受并一笑而过,才会让未来的生活享有更平静的终极幸福……
尽管,孟宪玲不再打算轻生,但是,她在身心上所经历和体味的莫大苦楚,仍然需要一段非常漫长的时间,来一点点地缝合和修复。她的理性渐渐地引导着自己,又恢复了往昔的那个、对别人和自己的生命都无比珍视的、坚强而乐观的女孩(人)。
纵使,她在卫生所里工作,也不能肆意挪用、违规调取或者偷窃公共药品。况且,那个时候,未婚先孕的小姑娘留有主动duo胎这样的病历案底,不仅会被旁人的闲言琐碎折磨死的,传开出去,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娶她了。
就在她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一个月之后,她便主动申请调离了原来的那个让她伤心欲绝的农场,转去了一个条件更为艰苦的地方,也彻底避开了那两个混蛋曾经出没、令她作呕的卫生所。
与李建明他们几个一同参加的那第一年高考,她最终的成绩并不理想。主要是在复习阶段,她的精神状态特别差,苦闷压抑,寝食难安,又外加严重的妊娠反应。每次,她只要一听到李建明和她聊起考上大学之后如何如何,大学毕业就结婚什么什么的,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极度波动的情绪,总会和他发起火来。为了,避免恶化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不能影响他的复习,她便尽量主动地少与李建明再见面了。因此,当时,她调离农场的事情,李建明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后来,在李建明那天践行的聚餐饭局上,孟宪玲的腹部已经有些明显地隆起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出现在那个活动的现场。与此同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用自己往后余生、母子相守的孤独日子,来好好地遥爱着那个怀揣远大理想、却已经与自己早就有缘无分的好男人。
她希望,李建明能够事业有成、为民族复兴和祖国建设倾尽自己的全力;
她希望,他能够在最繁荣的京北古城遇到一个和他门当户对的好女人结婚生子,幸福一生……
尽管,在他未来无限美好的广阔世界里,已,不再有她!
大学毕业之后,李建明并没有留在令人羡慕的京北市,参加已经被学校分配好的对口机关部门里工作。而是,背着全部的行囊,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地又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乡、百废待兴的哈尔市,回到了父母留下的那一间老旧的印刷厂家属宿舍里独自生活。
孔庆云和苏彤三年师专毕业之后,也来到了哈尔市,开始了他们在历史悠久的哈市第十三中学见习教师的职业生涯。他们没有住在校区里单身年轻教师的集体宿舍,而是,跟一位本地的同事老师借租了一间在学校附近的老棚户区里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平房,暂时住了下来。因为,同事之间,也算是彼此知根知底的,价格也相对便宜一些。从此,他们便过上了向往已久的准“夫妻”生活;不过,很快,就领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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