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原罪
狭小而黑暗的角落里,两人气息难解难分。男女体力的悬殊尤其凸显。阮峥想说话,说不出,想推开,推不动。挣扎后发现没用她选择了放弃,因为也别无他法,只能靠在那,干瞪眼睛,等洛云桢主动停下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有宁死不屈的气节。
要亲就亲。
亲完了老子给你一耳光。
她能屈能伸,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从震惊和窘迫的情绪中跳出来。心态一平,睫毛抖动的幅度小下去,渐渐就没那么晕了。她努力聚焦视线,在极近的距离下直视洛云桢,给自己找回一点勇气,意外发现自己比对方平静。洛云桢呼吸那么乱,眼尾那么潮热,好像被强吻的是他一样。
真见了鬼了。
两人鼻尖贴着鼻尖,肌肤的热度一阵比一阵高。
这个亲吻来得莫名其妙,毫无铺垫,以至于氛围非常奇怪,事前没有暧昧,事后也没有。她被懵逼冲昏了头脑,甚至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羞耻,唯一的脸红气喘还是生理性的。对比之下,洛云桢显得很狼狈。
他停下来的时候异常仓促。
阮峥耳侧萦绕他滚烫的气息,久久挥之不去,快被烫化了,能感受这个人胸膛剧烈起伏,像在经历某种思想斗争。她被亲得没力气,丧失了扇出那一巴掌的激愤之情,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此时此刻她行动受限,还被禁锢在对方怀里,动不了。她把手缩进袖子攥住,尽力平复呼吸,道:“你被下/药了吗?”
洛云桢没有吭声,缓了好一会,手指颤抖着擦过她嘴角。
阮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洛云桢:“不要害怕。”
他试图安慰她,也试图控制自己,掌心抚上她头发,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效果适得其反。阮峥为了躲开他的手直接滑了下去,蹲在地上,“我不害怕。”她被他的影子覆盖,身形小成一团,衣领单薄凌乱,思维也是凌乱的。
“我只是在想,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也许都不是。”洛云桢回答,
“总得有个解释。”
“是该有个解释,”风中的白花摇来荡去,在她的薄纱裙角,呈现易折易弯的姿态,与生俱来的脆弱事物似乎总能勾起人的摧毁欲。洛云桢想把花撕下来,封住她鲜红欲滴的唇,似乎这么做,才能遏制暗潮汹涌的渴望。
月晕轮廓那样模糊。
世界黑白颠倒,只有那点红是亮的,像一团明火,已经烧起来了。此消彼长的树影幻化成魑魅魍魉,叫嚣着滋生情愫。万事万物都在怂恿人继续向前。定力强大如老僧也无法逃脱这种诱惑。何况他心中早生贪念。
洛云桢忘记步步为营的计划,知道自己已经输掉了,很久才恢复神智,想清楚那些混乱的念头该如何重新表达,“从头到尾说起来,可能很长,殿下未必想听。可惜窗户纸捅破,有些话只能摊开来讲。”
“所以,我现在一字一句说清楚,明日被治罪,千刀万剐好过徒留遗憾。”
他脱下外袍,披在她后背上,小心盖好,连脖颈也遮得严严实实,像封藏一枚仅存的糖果般小心翼翼,舍不得吃掉也舍不得打碎。
衣袍宽大温暖。
阮峥被裹住了,全身上下笼罩在一个人的气息中。
洛云桢连她的眼神也要占据,蹲下来,捧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道:“七夕放河灯之时,殿下问我喜不喜欢钓鱼。我说两手空空,少了气定神闲,只能算计撒网捞上来的那几分势在必得。后来时移世易,我才意识到,我遇到的这条鱼太贵太美,有太多觊觎的目光围绕在侧。我每天看见她从我跟前游来,也从别人眼前游去,笑得恣意随性,来去自如,对什么都在意,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她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不受任何规则的束缚。”
“这很奇怪,我时常产生怀疑,试图弄清楚为什么。无数次试探的结果是让自己越陷越深。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但有些事显而易见。她是举世无双的存在,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我。”
“有什么局面比这更让人发狂的吗?”
“我以为自己足够理性,是那个能够及时抽身的人,现在看来,所有的网和饵,从头到尾缠住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在网里失控窒息,一点点淹死自己。看到那柄荷叶的晚上,我就知道自己疯了。”
洛云桢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像触碰易碎的瓷,话音放得非常轻:“所以,殿下现在才问,似乎晚了一点。”
当时中秋,他画了幅画,在门口等,等某个人回来上色。一晃几个时辰过去,回来的人成双成对,手中荷叶绿得显眼。他没有多说什么,独自一人回屋,案上摊开的画卷绘制着花好月圆,轮廓初成,墨迹已然干透。
他尝试用右手上色。
笔尖触碰纸面一刹那,狼毫笔拦腰折断。
白纸溅上混乱墨点,手腕剧烈颤动。断笔砸在纸上,刮破一道长长豁口。手背青筋毕现,与斑驳纵横的红疤狰狞交错。
熟悉痛感让人重回天牢。
那段充斥黑暗、压抑、绝望的日子。
强行镇压的情绪死而复生。他攥烂手中宣纸,难以平复动荡心境,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通透。月光残酷打进来,将素冠荷鼎的影子拉长,缠绕成一盆要烧起来的银丝带。一直以来,他把这盆花修剪得很好,维持体面假象。但兰草的叶子长得实在太快了,稍不留神,野性的本相就会暴露无遗。
人总是会越来越贪心。
今夜的吻来得突然,动念却源自多个夜晚的辗转,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
洛云桢预感到自己自己并没有因此满足。方才与瑞王爷同行,他什么都没看到,哪怕一片衣角。天太黑了,树影混淆了一切蛛丝马迹。他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却被潜意识的冲动牵引,来到墙角后,鬼使神差问出那句话。
灯笼摔灭,所有理智荡然无存。
没有人能对抗原罪。
毁天灭地的狂念上了头,她同意或者不同意就已经不重要了。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什么都是错的……那些深埋心底的话本来永远不会宣之于口,一切都是意外。但人生能碰到多少次放肆的意外?错过这一次,也许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他不想后悔。
因此现在,烫手山芋回到阮峥手里。
洛云桢把想法说给她听,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她该做出回应了。
阮峥乍一听到这些,胸腔里擂鼓阵阵,“这……”
她没考虑过这件事,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不知如何应对。能让洛云桢掏心掏肺说这话的场面在书里绝无仅有。他外表谦和温顺,骨子里孤高自傲,真喜欢什么人,也不可能把姿态放低到如此境界。
他那样体面的一个人,却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
听起来简直难以置信。
更可怕的是,她还是受害者,亲身验证,自己都没法骗自己。
“我、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阮峥哆哆嗦嗦扶着墙,僵尸一样爬起来。洛云桢伸手去扶,被她拒绝。她踉跄转身离开,感觉一切过于魔幻而心生敬畏,百感交集以至于无言以对。最大的错误也许是她今晚出门没披件隐身衣,万恶之源也许是因瑞王爷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总之她不敢将原因归集于洛云桢本身。
那意味着更棘手的局面。
幸好,洛云桢还没堕落到死缠烂打的地步。她说要回去好好想想,他没有拦。让人心肌梗塞的一切就这样草草收场。阮峥最后也没回头去看他什么表情。
……
插入书签
存稿发完了,以后会更得慢一点,时间不确定,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