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

　　58

　　沈海与柳轻絮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紧挨着对方，几乎是同时离了魔教的山头，但晚一步出发的柳轻絮并没有追着沈海的方向同行。

　　非但没有同行，还慢悠悠地找了片树阴避雨，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发了半个时辰的呆，也不怕天打雷劈一个走运就给烧成灰，落地成肥，滋养一方草木。

　　天不收他，他就还得面对一个难解的疑问。
　　这个疑问还是那个熟悉的名字——沈海。

　　想不通的事情多如牛毛，区区半个时辰不够他思考，却够他淋成个落汤鸡，也够他避开不想面对的那张脸。

　　半个时辰里，他眼前总是不断浮现出自家蠢弟弟小时候养的那条狗。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狗子。
　　长得怪可爱的，见人却总是张牙舞爪，与邻居家的狗是天生的不对付，天天闻着味儿就互相吼叫，见了面撕咬，一副你死我活的仇人模样。
　　后来这两条狗一起落了一趟泥水沟，互相搀扶扑腾着上了岸。
　　这之后就不得了了，两条狗整天如胶似漆，舌头都快黏对方身上了。

　　柳轻絮打了个寒噤，忙摇头甩掉脑海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奇妙比喻。他抹去脸上的雨水拔腿往柳宅方向而去。

　　耽误之急，他要先会一会一个人。
　　一个他曾信任过，却辜负他这份信任擅自掉包了毒药的人。

　　对，就怪他！
　　他就是一切不对劲的罪魁祸首！

　　59

　　不多时，柳家老仆老钟就等来了柳轻絮的兴师问罪。
　　彼时，他照常在柳轻絮书房收拾文房四宝，乍见柳轻絮安然无恙现身，他面露喜色，不由自主地上前嘘寒问暖。
　　然后这一回，他的殷勤热情却撞上了一张冷脸和一句直白的质问。

　　柳轻絮略去寒暄，劈头就问：“是你换的药？”
　　他身边人不多，药也是随身携带，论足以换药的亲近，只有看着他长大的老钟了。

　　老钟当即失了血色，颤抖着双脚一个没站稳，跌成了俯首认错的姿势。
　　他是柳家老仆，自当听从家主差遣。无论在他看来柳轻絮是多么出色，无论在多少人眼中这位年少的大少爷必定是未来家主的不二人选，现任的家主也不是柳轻絮，而是柳苍宇。
　　柳苍宇的话，他不得不听。

　　他无可辩驳，唯有认错。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要杀要剐，都是他的命。

　　然而时间静静流逝，老钟迟迟没能等来他的判词。
　　柳轻絮除了重逢时那句质问，再没有开口接过一句话。

　　老钟记得他家这位大少爷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主儿，尤其是骂人的时候，总是充满热情妙语连珠。二少爷从小到大没少听他的数落。

　　可如今，偏在他最应当发挥长处尽情数落责骂的时候，他陷入了沉默。
　　老钟心有余悸地抬头，就见柳轻絮偏头看向窗外的暴雨，表情微妙。

　　柳轻絮原本是要好好骂上几句的，说辞都不用准备，以他平日骂人的感觉来就行了。
　　然而老天偏在他要开骂时候落了一道雷，雷声不大，却夺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不可避免地去回想，沈海听到、看到打雷时的异常反应。
　　他无法抑制地去回忆，“红烧”晕死前未说完的一个“废”字。

　　废了什么？
　　谁废了？
　　沈海究竟怎么回事？

　　半晌，如坐针毡的老钟终于鼓起勇气喊了声：“大少爷？”
　　酝酿好骂我的话了吗？

　　“……”
　　光顾着想……呸，连骂人都忘了。
　　烦。
　　雨天也好，雷鸣也罢。
　　总之与水沾边的东西，都惹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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