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庶女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鹿北堂依旧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江橙也开始正式跟家庭教师学习。

　　钟氏请的老师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江橙学得很用心，日子过得无比充实。

　　“好了，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语言最重要要多交流，不要害羞更不要怕说错，这样才能活学活用。”江橙听得很认真，前世英语不错，但口语就颇有点‘中国式’英语的味道，钟氏为她请的英文老师一口正宗的英伦腔极为受她喜欢。

　　英文老师Lisa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华国人，从小在双语环境下长大，所以粤语和英文都讲得不错，Lisa父亲去世，Lisa就出来做家教贴补家用，江橙是她第一个学生，教授起来格外用心。

　　送走Lisa，鹿中明就跑过来拉着她快步流星的往楼下客厅赶，边赶边说：“妈妈说要带我们去看戏，她还约了苏家婶婶，可不能让人久等了。”

　　见两人从楼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来，钟氏手指戳了戳鹿中明的额头，忍不住唠叨起来：“着急忙慌的做什么，摔坏了可怎么得了!”

　　鹿中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妈，表妹拖堂了，我不是怕你等急了嘛，苏家婶婶可是催了？”说完了话又看看江橙身上的衣服，不是很满意。

　　钟氏安抚道：“没那么快，不过是听戏，座票买好了，早点晚点没关系的，你们苏婶婶也不会介意的。”

　　苏家说得好听和鹿家是生意伙伴，实际上苏家要靠着鹿家，之所以两人走得近，不过是因为苏太太凌氏主动话多会来事。

　　“妈妈，你看表妹身上的衣服要不要换一换？”鹿中明觉得江橙身上的衣服过于简单了，小眉头皱得死紧。

　　“橙子要不要去换下衣服？”钟氏摸着侄女的头发，爱怜的问道，江橙靠在钟氏的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有点昏昏欲睡。

　　“我身上的衣服很干净，换了衣裳还得重新梳头搭配首饰，太麻烦了。”她懒懒的样子很是可爱，钟氏也不说什么，侄女高兴就好，身上的衣服虽素了一点，但出门也不失礼。

　　江橙是觉得自己现在还小，出门看戏自己舒服最重要，不需要太隆重。江橙不乐意换，鹿中明憋着嘴也不好勉强。

　　“舅妈，你这样打扮真漂亮，比花园里的玫瑰花还好看。”

　　江橙嘴甜的称赞着钟氏，不是刻意的讨好，钟氏外形艳而不俗，落落大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此时穿着绛青色绣花旗袍，盘扣处都是小颗的珍珠，肩上披着同色镂空的针织披肩，穿着白色高跟皮鞋，此时梳着波浪式微烫盘发。

　　不过薄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艳光四射，气质雍容。

　　钟氏被江橙这么一夸，爽朗的笑声溢出口中：“你这孩子，小嘴怎么这么甜，你两个表哥都这么大了，舅妈哪里还能跟鲜花比漂亮的。”

　　江橙摇了摇头：“女人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美的，舅妈这个阶段成熟、优雅、美丽，稍加打扮就让人移不开眼了，可惜舅舅不在家。”这下钟氏真有点脸红了，不好意思的催促着几个孩子出门。

　　请人看戏也是上流社会社交一个常见的活动，苏家在戏院是长期有包厢的，钟氏也是资深票友，爱听戏也爱看戏，钟老爷子以前还专门请过著名的粤语艺术家指导过她，只是和鹿北堂结婚之后，更多的是去看电影。

　　苏太太带着女儿苏凝站在戏院门口，看到钟氏、鹿中明和江橙远远的就迎了上去，鹿中莘对咿咿呀呀的传统艺术不太感兴趣，就留在家里练习钢琴。

　　苏太太笑容满面的说道：“鹿太太，能请到您真是荣幸之至，瞧您今儿气色多好啊，有什么保养的秘方可不能私藏呀。”

　　钟氏客气的道：“哪里顾得上保养啊，最近忙碌得很，要不是你邀请，我今儿也没机会出来，我都好多年没来戏院了。”

　　江橙默不作声的跟在钟氏身边，看着两个大人你来我往的寒暄，鹿中明很有哥哥风范的站在江橙身边。

　　江橙是第一次见苏太太，被夸赞了几句，她觉得有被拍马屁的嫌疑，但也深叹这个苏太太凌氏是个可怜人，年龄明明比钟氏要小六岁，看上去却比钟氏大六岁不止的样子，因为连续生了三个女儿，在婆家一直直不起来腰，娘家又远在国内成都帮不了她撑腰，丈夫为生儿子纳了两位姨太太，如今家里日子并不好过。

　　“凝儿，你可要好好照顾着点鹿家表妹。”苏太太仔细吩咐着二女儿，生怕她得罪了江橙，从打照面，她就看出来鹿家对这个侄女的看重。

　　苏凝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有点小家子气，鹿中明很是看不上眼，直接隔绝了表妹和她相处：“苏婶婶客气了，表妹有我照顾呢，咱们进去看戏吧。”

　　对于看不上的人，鹿中明向来都是如此，苏太太哪里看不出来对方看不上自己的女儿，心中微苦，本想让女儿和鹿家少爷多多相处，说不定能培养出青梅竹马的感情，奈何自己女儿拿不出手，被嫌弃了她还得赔笑脸。

　　钟氏虽不赞同儿子的做法，可在外面不会说教，下自己儿子的脸面，虽然有想给江橙找几个朋友的想法，但苏家女儿确实不太合适呢。

　　鹿中明低头对着江橙悄声说道：“表妹，你不要跟那个苏凝走得太近，性格过于唯唯诺诺，没有一点气度，在学校很多人看不上的，做个小跟班都勉强，若不是看在苏婶婶的面子上，我都懒得搭理。”

　　确实有些过于怯懦，让人看着觉得拧巴，不够讨喜，但也不至于厌恶，一个陌生人哪里一见面就会有什么恶感，但江橙的性格也很难跟这类性格的人做朋友，乖巧的回道：“我听表哥的。”

　　见江橙如此乖巧，鹿中明很高兴，疼爱的揉了揉江橙的头发，特别有哥哥的姿态，江橙暗溜溜的翻了个白眼，环境真的很影响人，她发现她来了香港后，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今日唱的是什么戏？”一坐下钟氏就笑着询问，苏太太收敛好情绪，笑着说：“今儿是出新戏呢，新来的戏班是刚从省城过来的，听说风靡整个粤省，今儿这出是这戏班的代表作。”

　　鹿中明倒是很有兴趣：“苏婶婶，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可是《新驸马情》？”

　　钟氏笑骂道：“这事倒上心，读书倒不见你有这么用心！”

　　苏太太恭维道：“大少爷聪慧着呢，这学习成绩我家几个已经是拍马也跟不上，还看报纸，小小年纪就尽知天下事，真真了不起。”苏太太对几个女儿并没有多好，她还是心心念念想生儿子，一个像鹿中明一样皮实聪明的儿子。

　　戏台上的锣鼓响了起来，唱腔一流，各个角儿的扮相也相当讲究，钟氏和鹿中明看得很满意，苏太太见状放下心来，在一旁小心的奉承着。

　　江橙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她实在缺乏粤剧的艺术欣赏力，坐不住，便站起身来准备出去走走，毕竟是第一回来戏院。

　　钟氏有些不放心，想要陪着一起，江橙可不想扫兴：“舅妈，我保证不出戏院的门，我就随便逛逛，您安心听戏吧。”

　　苏太太眼观鼻子鼻观天，注意着一切，闻言笑着说道：“鹿太太，您放心，这戏院我常来，安全问题是可以保证的，橙儿第一回来，倒不如让我家凝儿陪着，她大些，好帮忙照顾着。”

　　鹿中明看着戏抽空说道：“妈，表妹机灵着呢，没事的，”江橙适时的给钟氏一个‘我很靠谱’的表情，钟氏被她逗乐，倒不好拒绝了，只得点点头，少不得叮嘱江橙几句，江橙也不觉得烦，听完就带着苏凝离开包厢。

　　戏院的设计，处处透着古色古香的韵味，这在什么都学习西方的港城是很难得的，江橙看得认真，连身后的苏凝都忽略了，事实上，苏凝也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她怕这位鹿家的表小姐脾气不好对她不满。

　　苏凝像个小丫头般跟在她身后，低眉顺眼的，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显然不懂为什么放着好看的戏不去看，要出来闲逛。

　　走了一段路，江橙看到一个石拱门，正准备迈脚进去，就被一双手给拉住了衣角。

　　“那是戏班的后院，他们休息练功的地方。”苏凝的声音越说越低，眼睛也看向地面，不敢直射江橙。

　　江橙感慨，来了香港后，大多数外出杏仁和筱霞都没有跟着，因为小汽车的座位有限，不然杏仁和筱霞在这里，怕是比这位苏小姐更有小姐的气度呢。

　　“这也没有贴什么不得入内的告示呀，我不能进去参观一下吗？”江橙声音尽量放轻柔，脸上也挂着笑容，她怕一不小心就吓到这位苏二小姐。

　　苏凝果然放松了不少，呐呐的说道：“那好吧，我陪你一起进去。”心想这位鹿家表小姐性格好像很好。

　　江橙点点头，也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迈着纤细的长腿就往里走，这后院还挺大的，远远的听到一些咿咿呀呀吊嗓的声音和说话声，往里面再走一段路，又听到夹杂着一些打骂声。

　　苏凝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拉着江橙的手，有些颤抖的说：“橙儿妹妹，好像有人吵架，我们还是出去吧。”

　　江橙看着苏凝发白的小脸，心叹这位还真是胆小呀，也不安抚，直接开口说：“好像不是吵架，没事的，去看看。”说完也不管苏凝，直接往前走，苏凝看着江橙的背影，急得额头直冒冷汗。

　　若是鹿家表小姐出了事，她也就完了，无奈咬咬牙跟上去，快步追上江橙，不一会儿，她们看到了好几个少年少女在练功，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正拿着细长的鞭子，在抽打着其中一个少女。

　　少女看上去跟江橙差不多大，被打得哇哇大哭，那中年男子一边手上继续毫不留情的抽打着，一边脸色狰狞的骂道：“老子打死你这赔钱货，仗着几分姿色，不好好练功，还想偷懒，还想走，看老子不打死你。”

　　苏凝吓得瑟瑟发抖，有些想逃离，但是江橙不走，她也不敢走。

　　那挨打的少女却是个机灵的，看到江橙她们进来，见她们精致的穿着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她痛苦流涕的哭喊道：“两位小姐，求求你们救救我吧，班主不拿我当人看，再打下去会没命的。”

　　她的话让挥鞭子的中年男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这才发现了江橙两人，一打眼就知道两个小姑娘出身好，应该是来听戏的富家千金，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江橙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冷漠的声音从一个看着软糯的少女口中说出，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很不符合逻辑，苏凝眼里满是诧异和不忍，想要开口说什么，目光触及江橙眼神，讪讪的又低下了头。

　　江橙不再看众人，对着苏凝丢下一句：“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去吧，”就径自转身离开。

　　苏凝欲言又止的跟上去，又时不时的回头看着身后的情况，听着少女被挨打传来的哭声，看向江橙的眼里流露出责备与不满。

　　“苏恋雪，呵，不过是个下贱胚子而已，你以为你耍这点小心思，人家会搭理你么？都别看了，继续练功，都别给我偷奸耍滑...”中年男子恶狠狠的说着，鞭子又甩了好几下落在少女的身上，少女的目光始终盯着江橙背景消失的方向，眼里满是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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