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时光

　　片刻之后，车子停在路边。
　　赵健带着一行人熟门熟路地摸进居民楼里。这是一栋很普通的居民楼，灰白的外墙，年代久远，个别地方墙皮已经脱落，露出砖红的内墙。
　　顺着楼梯上到顶楼，一梯四户，赵健直奔最东户而去，只是敲里许久的门却无人应答。
　　“家里没有人吗？”许诺问。
　　赵健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听屋里的动静，“他在家，或者说他在这里。”说完，开始打量周边的建筑构造。
　　八九十年代的建筑，类似于筒子楼的构造，其他几户人家门上落着经年的秽迹，一看就是久已无人居住。
　　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
　　赵健沉思一瞬，忽而抬头，在走廊的中间位置有一个窄小的正方形天窗，直通楼顶，原本应给锁住的盖子，此刻空空如也，不见锁的踪迹。
　　许诺顺着赵健的视线看过去，思绪豁然开朗。
　　“小孙，你托我一把。”随赵健而来的禁毒支队民警走上前来，俩人配合默契，小孙右脚后撤，左腿成弓形，赵健身姿矫健，借助小孙搭好的支撑点，一步窜上去，勾住了小天窗旁的把手。用力一推，倒扣在天窗上的盖子光倾被推到一侧，阳光倾洒而下。
　　赵健手臂用力，透过天窗爬到顶楼，又拉了把随身而上的许诺，示意剩下的俩人做好防守，便和许诺轻手轻脚开始在楼顶搜寻。
　　犯罪现场勘查极其重要的意义就在于，有的地方你不亲身实践，你就不会知道它到底可以藏匿多少东西。就像现在，如果不是亲自上到楼顶，许诺怎么都想不到楼顶会是这样的构造。
　　楼顶的防水层已经起皮脱落，有住户随意搭建的鸽子笼，还有小板房搭的临时仓房，两栋楼交接的中间位置突兀地立着座废弃不用的水塔，高出平面半人高左右。
　　许诺仔细搜过鸽子棚、小仓库，赵健查过的地方，她又细细看了一遍，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走到水塔的近前才发现久经风雨的红砖都有破损，入口处的铁栅栏和铁锁锈迹斑驳，已是老旧不堪。
　　赵健凑到近前，小心打量着水塔入口处的细微痕迹。他用手分别蹭了铁栅栏和铁锁上的锈迹，铁锁上的锈迹透着几不可闻的淡淡酸味。
　　许诺顺着赵健的视线看过去，猛然有了发现，“锁眼是新的。”
　　赵健点点头，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出来吧。”他冲着水塔内喊着，回声响亮，却久久不见其他动静。
　　等了一会，赵健继续说：“警察，你再不上来我们就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警察二字给了他回应的勇气，这一次一片黑暗的水塔底部传来弱弱的回应，“你们真的是警察？”
　　赵健的语气严厉，“我是赵健，你大可以上来看看真伪。”
　　一听到赵健的名字，底下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愉悦，“赵阎王的名号哪儿有人敢冒充，不劳您大驾，我这就上去。”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一个身材瘦削，容色憔悴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许诺面前，他的脸上带着伤痕，脸颊凹陷，此时正一脸惴惴不安。
　　“赵阎王，”他一开口又“呸”了一声，装模作样给了自己一嘴巴子，“领导，您大人不计小过，我就是个嘴碎子，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赵健没有接话，反而是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抛给了他，“管鹏，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客气什么，先抽根烟。”
　　管鹏手里捧着这根烟，像是千斤重，腰都弯了几分，“领导，您有什么事吩咐就是了，哪儿还当得起您给支烟。”
　　赵健嗤笑一声，“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最近过的不错，我来看看。”
　　管鹏那一脸的谄媚被苦笑代替，“领导可真会说笑，我们这种人有今天没明天的，您看我这脸上还挂着彩呢，哪儿能好的起来。”
　　“管老板的买卖越做越大，听说帝豪洗浴归你一个人了？这是好事啊，你不忙着挣钱躲什么？”赵健看似随意地说。
　　闻言，管鹏的脸上连苦笑都维持不住了，“领导，您别钝刀子割肉了，有什么事您直说不行吗？”
　　赵健笑得越发灿烂，“真没事，既然你挺好的，我们这就走了。”边说边带着许诺作势要走。
　　管鹏霎时乱了阵脚，他慌乱之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领导，您可别走，您可得救救我啊。”
　　赵健不为所动，挣脱开自己被缚的双腿，阔步向前。
　　管鹏借着跪势，膝盖前行几步，见赵健像是真要走，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直起身，快步冲到赵健身前，拦住了他，“领导，我都说，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健打量了他几眼，缓缓开口，“那得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我这个人一向宽容，选择权都是交给你们自己的。”
　　管鹏思索片刻，狠咬下牙，下了极大的决心，“领导，我们圈里最近可是不太平。从昨天开始好几个人失踪了，那几个人可都是点子。我也和警察联络过，不能算点子也挂的上半个吧，我能不怕吗？”
　　管鹏边说边打量着赵健的神色，眼风扫过许诺，又是一脸谄媚。
　　赵健没有回答，他绷着脸站在那里，浑身都透着不耐烦。
　　管鹏生怕赵健要走，不再卖关子，“我听说是光头刘的上线要来滨海，说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他准备借人家的势，清理整个北方市场，由他来掌控毒品价格和渠道。”
　　“我不是来听你这些听说的，既然已经有人对线人出手，除了警方，你觉得还有谁能保护你？”赵健抽出管鹏手中虚拢着的烟，扔在地上，右脚使力捻成碎末。
　　管鹏眉角抽搐着，青筋凸起，“领导，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
　　赵健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侧身越过拦在身前的管鹏，阔步向前。
　　“领导，领导，您别走啊，您这一走我怎么办？”管鹏紧追不放，见一行人越走越快，他心慌成乱麻，想好的计划已被抛在脑后，不甘心却又不得已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我知道光头刘的藏身位置。”
　　赵健停下脚步，眸中神色如刀，“你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我也不想和你废话，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安排人送你去安全屋隔离，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管鹏的眼珠咕噜咕噜转了几歇，心中的念头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活命的吸引力占了上风，有命挣钱没命花又有什么用呢？想明白这一关口，他索性竹筒倒豆子来了个彻底，“光头刘藏在天悦城，他的情妇家里，12号楼3单元701。我昨天晚上还去见过他，他说自己找到了优质货源，稳赚不赔，想让我当他的拆家。最近毒品价格都涨成什么样了，光头刘抛出的饵是诱人，但我这个人谨慎惯了，当时我就跟他说我没那么大的销路，得考虑考虑。他好一通吹捧自己的靠山，说是国际上都数得上的头目，手里既有货源又有人脉，就是想打下个市场才找他合作。我这一听就更害怕了，小打小闹就算了，沾上这么个狠角，还能有我的活路嘛。我是昨晚半夜回的家，今天一早就听到风声说好几个点子失踪了。我这一害怕就躲起来了。”
　　赵健没有回应，而是用眼神示意许诺。
　　许诺在听到天悦城时，心中就有了猜想，天悦城正好位于根据河水流速倒推出的抛尸地附近。她近前一步，问：“你昨天晚上是几点回的家？”法医推测受害人的死亡时间为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案情没有对外公布，知情者只有警方。
　　管鹏想了想，“他住的地方太远了，我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到家。我走的时候看了眼表，当时是十一点十五，回到家差不多十二点半。”
　　“你在他家还见到其他人了吗？比如光头刘说的上线。”许诺继续追问。
　　“我听他的意思，他的上线还要过几天才来滨海。昨天晚上就只有光头刘和他的情妇，还有三个他随身带着的心腹小弟，没有其他人。”
　　许诺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光头刘的这位上线就是陆先生。那个始终隐藏在暗处的黑手，越是有所图，暴露的就会越多。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赵健心念流转，管鹏知道的也差不多都倒出来了。
　　管鹏摇摇头，“我就知道这么多，领导，我可真没再藏其他的了。我对天发誓啊！”
　　“你的誓还是留着救命的时候再发吧。”赵健一句话差点让管鹏哭出来，但下一句又让他活了过来，“小孙，你联系人，送他去F3安全屋，安排人看守，保护好他，等案子破了再收拾他那些破事。”
　　赵健的话对管鹏来说无异于福音，他感激涕零地跟着小孙下楼。
　　“他的话可信吗？”许诺见人消失在视线里，小声问道。
　　赵健挠挠后脑勺，“在来找管鹏之前，我们已经排查了九个人。虽说三人成虎，但混这个圈子的人，命都栓在裤腰带上，一点风吹草动甚至就有可能丧命，反而没什么空穴来风。”
　　许诺点点头，“那就实地印证一下管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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