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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天色渐暗下来,在月亮升起的同时,日头却还不肯下去,在中原早该落日的时辰,在南疆却是日月同辉。
云兴有些怅然,刚才自己冲出去,结果被陈八宝救了的画面不断在脑中浮现。
被封了筋脉,自己根本就只能拖后腿,连本该他保护的陈八宝都得反过来保护他。
这和他想象中的大侠完全不一样。
他叹口气,耳边忽然传来沙沙声,云兴立即摸出匕首回头,见一个穿着寨中服装的少女从树丛后走出。
“你在看月亮吗?”
少女问。
云兴见她没有敌意,就把匕首塞进了靴子里,说:“什么也没看。”
少女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的草地上:“我们寨子最崇拜的就是月亮,传说神鹿饮下了溪水,就生下了我们的先祖,而鹿就是从月亮上来的。”
云兴见她没有丝毫其他女子的避讳之意,大大方方地,反倒让他喜欢,便说:“那我爹还说,我是从废墟里捡来的。说完第二天酒醒了,又把我打了一顿。”
女孩咯咯笑起来:“他们都说中原人无趣,我看你倒是有趣的很。”
“我才不有趣,我无聊死了。”云兴仰躺在草地上说:“我被封了内力,又中了毒,啥也做不了。”
女孩却说:“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这是我阿爸教我的,你肯定是以后有大作为,所以才会遇到现在的困难。”
这话说到云兴心坎里,他看着少女问:“你是这般想的?”
“当然。”
“是啊,我必定是不凡的,北地的先知也这般说。”
少女瞪圆眼:“我还能当先知呢?”
云兴笑开了,然后少女也笑起来,两人笑容叠在一处,等静下来后,他突然问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毫无腼腆之意:“我叫白萍,我们寨里的都姓白,所以我也姓白。”
“云兴。”
“嗯?”
“我叫云兴。”他笑了起来,恍惚发现自己最近似乎笑的没以前多了。
和白萍说话,找回了以前在山里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你说你中了毒?”白萍道:“林子里毒物多,寨里经常也会有人中毒,也不是什么大事,多半是蛇毒。”
“蛇毒?什么蛇?”
“各种蛇,通常这个时候,我们就去找蛇老。”
“他能解毒?”
少女指着一个方向:“往那儿走,走大半日就能到火寨,蛇老是火寨的祭祀。”
云兴拍拍裤子站起来道:“如此,我从小山路走惯了,夜路他们怕走,我可不怕,早点去火寨,我也早日恢复功力。”
“你莫急。”她又指着另一处:“往那走,一会儿就能到逐日寨,逐日寨的马能在林子里跑得很快,要是能借到逐日寨的马,一会儿功夫就能到。”
“有这等好事?”
他说着就要走,白萍却拦他道:“可不能就这么去,你们中原人不懂,寨子里的动物都是有主的。”
云兴道:“可不都是有主人的嘛,没主的动物都是野生的,哪会进城。”
“不是,哎,你不懂,我这么和你解释吧,寨子里的动物和寨民的关系,比老婆还亲近,你要是借人老婆,可不得被人砍了?”
云兴一开始不信,可想想那通灵的鸟儿,寨中人还把它称为大人,可见这南疆的风气和中原的确大有不同。
“那怎么办?”
白萍道:“你得让马自己同意带你才行,马要是同意了,人家主人也没法拒绝,记着,过去了别说‘我要借你的马’,要说‘你的马能和我聊聊吗’。”
云兴大感兴趣:“这么邪乎?马还能聊天,你诓我呢?”
白萍扭头道:“不信拉倒。”
云兴立刻讨饶道:“别别别,我信就是了,这便去看看。”
“你定要按我说的来,别把人家惹着了。”
“知道了——”
确实如白萍所说,路程并不远,也不过是两刻钟的功夫,他就看见了林中隐约可见的篝火光。
此时天也已经黑了,人们围在篝火边闲聊,火光映在周围的竹楼和没有刻意清理的芭蕉叶上。
这寨子也是由和望月寨类似的竹楼构成,竹楼是高脚的,上面住人,下层便是马棚。
只是这些马儿并不拴着,棚门看上去也更像是为了挡风而不是禁锢,各色马儿很自然地在人中行走,身上没有鞍,反而戴着各种好看的物什,看着真和人似的。
云兴还看见一匹马衔开了门栏,悠闲走出,这种景色他可是头一回见。
他还未出声,已经有一人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中原人?”
云兴大喇喇道:“这不刚来嘛,入乡随俗,想来和几位朋友聊聊天,搞搞关系。”
他话一出,从口音上也能听出他是中原人了,寨子里其他人面面相觑,一人却拍手笑起来:“好好好,你说说看,你要搞啥关系?”
云兴循声看去,见一肤色黝黑的高大青年坐在火堆边,对他笑得露出一排牙。
他身边的人道:“少寨主,最近还是别让人......”
“那人是北方人,和中原人有什么关系?你怕是不知,北方人和中原人向来不对付。”青年站起来,对云兴招手道:
“你别见怪,我们寨里人最是好客,和石头城里的人可不同,我们连围篱都只是挡挡野兽用的,只不过之前死了个北方人在林子里,弄得大家都有些担心罢了。”
云兴嘟囔:“搞那么些机关,还说好客?倒不如北方城墙来的安全。”
青年反倒笑的更开心,他道:“我便是喜欢你这有话说话的劲儿,倒不像中原人,反倒和我们长在山林里的人似的。”
云兴答:“我本也是长在山林里的。”
“哦?还有此事?”
二人聊着聊着,渐渐有些一见如故,都对彼此的脾气十分赞赏。
“还是你痛快,我那师傅不准我干这,不准我干那的,连我师兄也是婆婆妈妈。”云兴说着干了一碗果酒,酒香果香直入心脾。
这位少寨主名唤黄疾,他也道:“我们大寨主也这般说勒,她说中原那个孟寒岩,做事一板一眼,打架也一板一眼,实在无趣。”
云兴眼珠一转,道:“我正是那一板一眼的徒儿,这次来,是有事找你们大寨主呢,瞧我这,一聊还差点给忘了。”
黄疾道:“天色晚了,不妨先歇在这里,等明早我差人送你。”
云兴摇摇头,作势要起身:“不成不成,耽误事,我这就走过去,是那个方向吗?”
黄疾道:“这么晚,马也不乐意跑,不然乘马还快些。”
他话音刚落,刚那自己进了棚子的花马又咴儿咴儿叫唤起来,黄疾看去,那马自己开了棚子走过来,舔舔黄疾的手,又站到了云兴身侧。
黄疾疑道:“奇了,黑星向来不愿人碰,今儿怎么和你好上了。”
那马通身漆黑,却有着星星点点的白毛撮,看着就和夜幕上的星点一般。
“好名字。”云兴小心地摸摸那马,问道:“你想帮我一程?”
马儿像是人那样点点头,云兴觉得好玩,还真和人一般。
黄疾也觉得奇怪,不过他很快就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云兄弟,这是我的伴马,你可得好好照顾着点。”
云兴笑道:“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他说着翻身上马,不用他说,黑马就自己冲了出去,黄疾朝他扔的碎土落在身后。
“砸不着,嘿嘿!”
云兴纵马在林中飞驰,这黑星识途,他只要伏在马背上注意不被树枝蹭到就行,跑着跑着,前方又一浅橙的影子时隐时现,云兴追上去,发现是一匹鹿,鹿上侧身坐着一彩衣绣鞋的少女,正是之间见过的白萍。
“咦,你居然能让黑星听话?”
鹿跳跃在林间,让传过来的说话声也显得轻灵。
“它很厉害?”
“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黑星真的是那种,很有自己想法的马。”
黑星打了个响鼻,表示自己在听。
它放慢了速度,让那匹小鹿能和自己并行,少女笑道:“我就知道你能行,什么都难不倒你,就和,就和——就和三王一般。”
云兴奇怪道:“三王?我一直听说是双王。”
白萍也好奇:“中原人这么传的吗?我自小就听我阿爸说,以前天下大乱,站出来三个王,平定天下,建立了辰国。”
云兴道:“明明是双王。”
他话音刚落,就又想起之前似乎在哪听过这话,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之前那个武二发疯的时候,不就是喊的“三王”之类的话吗?
那疯言疯语的,还能有真?
白萍哼了声,娇声道:“我不和你说了,爱信不信。”
说着,鹿头一昂,人便窜进了丛林里。
“你别走啊。”云兴仰头叫了声,被树枝拍了脸才看清楚,原来少女和鹿远远在林子里跑,并未走远,这才安了心。
半个时辰后,黑星的速度慢下来,抖了抖身上的云兴。
云兴摸摸它,从马上下来,正要走,却见那马儿不愿离去,还衔着他的衣摆,见他不解,还有马尾拍他。
“你要替我领路?”
马低头打了个响鼻,带着云兴往里头走去,走没多远,听见一个少女娇滴滴的声音,和一个老者颇为无奈的“好啦,好啦,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少女道:“您来看看就知道了。”
那声音正是白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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